冷瑜把印章扔进他怀里,“拿去洗洗你的眼睛,救救你的审美,少看点那些蛇精一样的小零!”

贺筹被怼了也不在意,轻蔑地把印章翻过来,扫了一眼。

但,只这一眼,他就瞪直了眼睛。

线条凌厉却带着灵气,是多少人苦练一辈子都达不到的境地啊!

他两步窜过来,“这是你自己刻的?”

林衍不卑不亢道,“是,有机会咱们切磋一下。”

贺筹马上点头,“行,只要冷总不说我欺负新人就行。”

“放心,不会。我是他哥。”林衍对待同行喜欢炫技服人,虽然他谦逊,但也不喜欢有人质疑他的水平。

他也明白贺文刻的顾虑,就是怕林衍的作品是假借他人之手。

如果真是别人的东西被林衍盗用,那贺文刻积攒了一辈子的名声也就没了。

贺文刻见林衍脸上并无不快,心里也多了两分欣赏。

“今天正好来了很多同仁,我呢,看这印章是真心想要收徒的,但是担心啊,有人背后说是新人走后门。”

他说着,停下来扫视一圈,有人立马收了脸上的戏谑。

贺文刻接着说,“等会啊,咱们人到齐了就请林总跟我这大徒弟贺筹一比,就在拇指大的檀木上刻……佛祖。”

众人哗然,都啧啧两声,这算得上刁难了吧。

大多的佛祖印章都是两笔线条,以平淡的慈悲为主,中规中矩,掀不起波澜。

不少人已经等着看林衍笑话了,贺文刻的门可不好进,这人护短又爱惜名声,最是软刀子杀人了。

林衍眼风一扫,把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并不害怕。

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比过了。

技痒。

“好,贺总可要说话算数啊。”林衍笑笑,“我可是久仰贺筹老师的威名的。”

贺文刻笑得前仰后合,眼角的褶子一层层堆着。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问江律,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悦,“你那朋友呢?宴会就要开始了,怎么还不来?你也是,不去接一下。”

江律一愣,旋即无奈地笑了,“就在您面前啊,老师。”

“是我,贺总。”林衍笑着上前半步,拍了下江律的肩膀,“江老师昨晚邀请我,可让我高兴坏了,都是我这弟弟,玩惊喜不肯告诉我。”

贺文刻哈哈一笑。

冷瑜哼哼两声,“那我还没怪江总把我的惊喜弄没了呢。”

众人都跟着一起笑,气氛融洽。

林衍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直接摁断,不过两秒,又亮起来,贺文刻笑着说应该是有急事,让他赶紧接上。

林衍眉心微蹙,朝众人一颔首,转身往旁边去,“什么事?”

祁驯没出声,偶有一点水声。

“祁驯?”

“老婆,你把我扔下了,我等了你半夜,你没有回来。”

林衍嗤笑,“我说了要回来吗?”

祁驯:“是,你没说,我以为的,我以为你不会走,我以为你还爱我……”

“有事没,我很忙。”林衍打断他。

祁驯沉默了下,声音很轻的开口,“老婆,我心痛,我想抱你,你回来抱抱我,好不好?”

林衍烦躁地拧眉,祁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都能容忍,说服自己,这只是分手后需要戒断。

当初他用祁驯戒断,现在祁驯需要,他也可以帮忙。

但这并不代表祁驯可以打扰他做正事。

今天这场宴会就是一场他正式入行的宣告,最好的老师,最好的资源,也是崭新的人生。

“祁驯,说正事,我很忙。”林衍再次重复。

祁驯幽灵似的靠近听筒,“我很难受,好像以前晚上的样子,我想下楼去拿刀子,我害怕,老婆,我把自己锁起来了,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旧情人用你最喜欢的声音哀求撒娇,是个正常人都会心软。

但林衍只想笑,祁驯的病好没好,他最清楚,不可能他一离开就倒回以前,还是最严重的时候。

“那你就去拿,然后你打拼的所有都没有了。”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干脆利落,再次把人拖进黑名单。

祁驯盯着被挂断的手机,神经质地再次拨打,不出所料,果然打不通了。

林衍,你可真是狠心。

祁驯关掉洗手台的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和脸上的伤都好了,但他总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叮!”

祁驯惊喜低头去抓手机,打开却是陈助理的消息。

“祁总,林先生上热搜了,是冷总买的!”

祁驯拿着手机走到一片狼藉的书房坐下,点开新闻慢慢浏览。

照片上的林衍穿着他从未见过的烟灰色西装,嘴角带笑。

祁驯轻轻摩挲照片,他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林衍笑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他手指轻轻滑动,翻到下一张,是一年前他很熟悉的林衍。

——镜头里林衍低头,手里拿着镜头里如针般的刻刀,干脆落刀,自信又迷人。

他点击保存,顺便把旁边的江律和冷瑜截掉。

再往下翻,已经没有了,他却像是上了瘾,疯狂进入相关词条,看着一个个夸耀林衍的词汇句子,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林衍了。

林衍曾是专业的第一,也有过很多迷妹迷弟,但林衍从来不关心那些,他也就没有操心过。

“我说我犯病了,你却在跟人说笑,你真是好狠的心。”祁驯摸着照片上的脸,“渣男。”

祁驯起身换了件大衣,是林衍最喜欢的一件,既然林衍不吃他装病这一套,那就换一个。

疯狗有的是时间陪他玩。

分手了又不是哄不回来了,他经验多得很,林衍只能跟他在一起。

……

林衍手上的印章出落的那一刻,自己都悬了下心,毕竟是把东西交给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人来审判,还是有点紧张。

贺筹抢先来看,“先给我看看!”

林衍反手把印章推过去。

贺筹眯着眼睛一看,当即一拍大腿,“牛逼!我的不给看了,我认输了!”

他说完抓着自己的印章塞进兜里,冷瑜不给他机会,直接掏出来,“想得美,老头,赶紧看看!”

贺文刻瞄了眼,“老样子,瓶颈期,这佛太慈悲了,技法太重,没有灵气,最近少刻点,多出去走走。”

贺筹低着头往后躲,“……知道了。”

他忽然抓住林衍的手,在拇指和食指上一摸,心里的顾虑彻底放下,回头跟老师说,“这手上的老茧,起码六年起步。”

林衍点头,“是,十八岁开始学,刚好六年了。”

贺筹把印章递给贺文刻,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轻视。

贺文刻接过,他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足了。

众人围了一圈,冷瑜和江律各站一边。

冷瑜看不懂,一眼看过去只有种肃穆的感觉,但他不说话,装得高深莫测。

而贺文刻仅一眼就确定了,方才那个印章确实出自林衍之手!

一样又干净凌厉的线条,手稳得很,确确实实是个基本功扎实到了底的人。

贺文刻要求刻佛,林衍落刀不刻佛的慈悲,刻佛严宏,以山为体,以水作灵光,整个画面不留一丝多余的线条。

贺文刻收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夸赞,好虽好,但还有地方需要打磨,路子太野了,和长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