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对于一切大家长或者权威姿态示人的中年雄性生物,充满了偏见,而她从来不打算纠正这点。

所以当这位老伯爵突然以这种你们得理解我的姿态,你们肯定想知道我要说什么的这种姿态邀请他们去谈话的时候,她果断拒绝了:“我觉得没什么好谈的,阁下。以您的立场没必要和我们解释,我们所接受的委托也和您无关。”

“小福尔摩斯先生,您也这么认为?”他转向艾瑞克,挑起来眉毛。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您一直没有出现,但看情况您肯定有其他方式知道地下发生一切。您与您的家人的所作所为其实我们毫无关系,所以没必要。”小福尔摩斯抬了抬,从厄休拉那边收回的帽子向对方告别:“再见,阁下。”

两个人扭头就走,海伦娜小姐和罗莎莉小姐也很敷衍地行了个礼跟着跑了。至于专业搅浑水的亚度尼斯,早就溜了。

“他居然有脸说和你们谈谈,他怎么不和罗莎莉这个受害者谈谈。这个事情结束才露头的懦夫!”在回家的马车上,海伦娜小姐怒斥老伯爵,她在狭小的车厢里,激动地挥动着右手:“还有那个什么长泪痣的男人!居然跑了!”

“说真的,厄休拉。苏格兰场真的不能逮捕他们吗?”

“亚度尼斯还可以以抢劫珠宝罪的名义,黑他一把。毕竟他可没把我的宝石还回来,可布鲁诺伯爵,先不说社会地位问题,从现世角度来看,他们明面上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厄休拉遗憾地耸耸肩。

“但是还是可以给他们找点麻烦的。”小福尔摩斯从口袋掏出了一个黑团团,戳了一下。

那个小黑团发出类似咳嗽的奇怪声音,然后噗地一声,吐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被有烧焦痕迹的纸片。

“我觉得在您手上,这样东西应该可以发挥很大作用。”他将纸片直接递给了海伦娜小姐。

“这是?”海伦娜小姐低头看了看那发黄的纸片,先是皱起了眉,转而又露出了笑意。“您说得没错,这是可以给他找点麻烦。交给我吧,福尔摩斯先生,不过这样会不会有点对不起苏菲和詹姆斯,毕竟他们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他们在这次以后依然选择了家族,那他们应该学会面对这一切。”艾瑞克很冷淡地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不是吗?”

厄休拉对那张纸充满好奇,不过既然艾瑞克没有给她看的意思,她在这种情况下也就没有吭声。

“海伦娜小姐的父亲是一名议员,一名有很高政治抱负的先生。”在先送了两位小姐回家后,小福尔摩斯对厄休拉说了这样一句话。

“可布鲁诺伯爵也涉足这些议会活动吗?”厄休拉对伦敦的政界人物完全不了解,但是她觉得魔法侧的家伙不应该如此活跃才对。

“他这几年是有这种动向,虽然考虑到他们暗中的身份,我觉得他其实是意在掌握苏格兰场,不过其他名利场中的先生不一定这么觉得,还有……”艾瑞克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海伦娜小姐在社交界非常活跃,热衷结交朋友。”

“我明白了,我会掌握和她交往的尺度的。”厄休拉了然道,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议员的女儿,海伦娜小姐也不简单啊。她现在以艾瑞克·福尔摩斯未婚妻的身份活动,其实也挺敏感的,毕竟对方的父亲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一个住在白厅街附近的人。

“不好意思,因为我,让你与朋友的交往染上了不纯粹的色彩。”年轻的侦探带着些歉意说。

“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友谊啊。所谓的纯粹,一份就够了。”厄休拉见他这幅样子笑了。“福尔摩斯先生也只有一个华生啊。”

艾瑞克被厄休拉这种通透的心态逗笑了:“那亲爱的华生小姐呢,她也愿意拥有一个福尔摩斯吗?”

“这个嘛~她现在所愿意的是……”厄休拉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扬起一个绝对不符合现在淑女标准的笑。“享受赌赢一个福尔摩斯的胜利果实。”

……

前往埃及的巨大的游轮停靠在海港旁,码头上集满了熙熙攘攘送别的人群,泪水与欢笑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同时出现在这一氛围中。

“奇怪,怎么还是没见艾瑞克呢?”华生医生提着随身行李站在,疑惑地问厄休拉:“他为什么要一个人提前上船。”

“嗯?约翰叔叔,艾瑞克是谁?”厄休拉歪头,一脸茫然:“您的朋友吗?他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埃及吗?”

华生医生被厄休拉这个问题,一下子弄懵了,不过已经很熟悉两个小孩脾性的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们两个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和他约好了,要装不认识。”厄休拉说道,她看了一眼自己叔叔,果然看到对方露出那熟悉的,不过一般是对福尔摩斯先生的奇怪操作才会有的无语表情。

“为了什么?”华生医生困惑道。

“为了一个赌约。”厄休拉用了一种听起来非常合理说法,实际上也确实是赌约啊,她赢了,然后要求艾瑞克在旅途开始时要保证一个面对陌生人的姿态,重新认识她。

虽然小福尔摩斯每天看起来对将这场假婚约变成真的非常积极,可是自知道他和自己在火车上恰好相遇的原因居然是去“抓”她这个异星的,还是很不爽。

厄休拉觉得婚约这种东西,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互惠互利效果,可是也让艾瑞克过于胸有成竹。毕竟,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份都已经是“未婚妻”了。若真是一开始那种协议也就罢了,现在照小福尔摩斯的性格,解除婚约重新追求?怎么可能?

“你说的这种情况要是发生,那对方肯定脑子坏掉了。”艾瑞克在厄休拉给他讲了几个非常绿jj风格的解除婚约重新恋爱的故事后,如是说。

“命运将机会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却想主动放开?抱歉,厄休拉,我可不是那种会把猎物放走的类型。”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让厄休拉直叹气。

但是他有点太得意了!厄休拉想,她极其看不惯对方这幅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的样子。(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可能真的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在自己先一步将天赋还给罗莎莉小姐,取得赌约的胜利后,厄休拉向打死也不可能解除婚约,从头来过走困难模式的小福尔摩斯提出了要求。

“重新认识一次吧,是从第一次自我介绍开始的那种重新认识。”厄休拉眯眼看向年轻的侦探。“当然这种情况是有时间限制的,从登上游轮开始,到到达埃及为止,看你可以打动我到什么程度。”

“也就是说,如果我表现积极的话,下船我们再次走到订婚流程也是可以的,对吗?”艾瑞克沉思。

“……”厄休拉看着没有一点不乐意模样的侦探先生,觉得有似乎,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是一时她又想不到有什么还能套路的,毕竟他们这一路去埃及还能有啥阴谋呢。大海也不是艾瑞克的领域,他想搞些什么妖精的小动作不被她发现是很难的。

原本这个计划还有个小阻碍,那就是如果两个人要装陌生人,那厄休拉明面就是一个人出行了,可万能的福尔摩斯先生给了她一个惊喜。

“华生,你也一起去吧,去见见好久没见过你堂弟了,和可爱的侄女一起旅行共享天伦之乐。”福尔摩斯先生懒洋洋地说。

华生医生困惑地看向自己的朋友,不知道他突然这样积极劝他出游是想干什么,果然紧接着,大侦探先生就说出了他的目的所在。

“刚好,我有收到一份来自埃及的委托,这样的话你可以帮我先去看看情况,我处理完伦敦这边的事情,就过去。”

“埃及?哦,福尔摩斯。你的业务什么时候拓展到埃及了?”华生医生惊讶道。

“就在上个月,委托人和厄休拉的父母一样,也是英国前往埃及考古的学者。所以在遇见奇怪事件后选择了联系我。”他从晨衣口袋里面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递给华生医生,示意他看。

“不会是什么法老王的诅咒吧。”厄休拉脑洞大开,说到埃及可以碰到的奇怪事情一般不就是这个吗?从十九世纪末英国考古学家们远赴埃及开始,这种诅咒的传闻就一直存在,不过真让这种传说被媒体大肆渲染,还是得等到1920发掘图坦卡蒙墓室后的那个诅咒。

“嗯?这种诅咒说法很常见?”福尔摩斯先生感兴趣地抬头。

“现在还不常见。”厄休拉很客观地说。“毕竟各大报社还需要等这一批考古学家回国后自然老死,不幸生病,或者陷入人生低谷后想不开,他们才有素材可写。”

“您明白的,跟踪报道嘛。”女巫小姐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可以吸引眼球的长篇小说题材,那些考古学家活多少岁就断断续续够吃多少年。”

福尔摩斯先生被厄休拉这一番对媒体算得上是刻薄的评价逗笑了。

“华生教授伉俪也是在研究金字塔吗?”

“不,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对研究当地民俗文化更有兴趣,没有参加任何发掘工作。不过他们应该会加入一些朋友所在小队的后期破译工作。”

“有意思,也许我是需要请教你父母一些专业上的问题。因为我们位委托人的故事和诅咒无关,却闪现了很多当地文化的象征。”福尔摩斯先生双手合十说道。

不过具体他没有多讲,华生医生也没有要将信件念给他们两个听的意思。

“等到埃及再说,以防你们两个瞒着我乱来。”他是这样说的。

这就是厄休拉之所以会和自己亲爱的约翰叔叔一起出发的原因。

“所以等下我也要装不认识他吗?”华生医生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他低头问侄女。

“请务必!”厄休拉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哈,这下我觉得有意思了。”华生医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爽朗笑了。“对了,他是一路都不和我们接触,还是会重新认识我们的那种。”

“最好玩的那一种。”厄休拉也笑了。“亲爱的叔叔,请您务必要把他当一个接近自己可爱晚辈的小混蛋对待啊。”

两个华生对视一眼,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