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布鲁诺很镇定地坐在了雷斯垂德探长对面。

“布鲁诺小姐,您在发现库鲁先生倒在喷泉边之前在做什么。具我所知,宴会上中途离开的只有你们两个人。所以,你们是一起离开的还是……。”

“我和他一起出去的。”布鲁诺小姐很痛快地回答。“他说想去看看迷宫里的雕塑,不知道他从谁那知道的我认识路,就请我带路了。”

“然后呢?”雷斯垂德先生继续问。“库鲁先生就将自己的头当着你的面放进水里面了吗?”

“啊,当然不是。”布鲁诺小姐惊恐道。“他自己跑掉了啊!到了第二个喷泉以后。”

“布鲁诺小姐,您一开始说了,对方找你带路。说明他是不认识路的,为什么又要离开你自己跑掉呢?还那么巧跑到了最深处的那个喷泉。”

“那是大概是因为……”小福尔摩斯突然插话道。

……

“库鲁先生居然是一位色感超群的男性……画家。”厄休拉惊奇地向柏莎夫人说。

她正在欣赏着一副署名为f库鲁的画作,这幅画是一副描绘着绚丽晚霞下花园的风景画,用色大胆,颇有些莫奈晚期作品的味道在。不过鉴于此时的莫奈还没开始创作那赫赫有名的睡莲系列,厄休拉也只能暗自感叹。

而在表达看法的时候,她也不能用莫奈来举例,只能赞美起画家的色感。

柏莎夫人明显也是对这幅画相当喜爱的,因为在这个宅邸主人提供给他们等候的小会客厅中,这幅画就被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个说法真有意思。重音在男性身上,您惊奇是是画家的性别吗?”乔治法官端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走了过来,他在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觉得自己需要一些酒来镇定一下。

厄休拉瞥了一眼那杯没加冰也没加料的烈酒,暗暗对这位‘好人’法官下了个海量的定义,她笑着回答道:“没错,我认为男性可以拥有这种奇妙的色感,真的是非常非常神奇的一件事。”

“可历史上有名的画家大多,不都是男性吗?”詹姆斯·布鲁诺也跟着法官后面溜溜达达地走过来,他总算恢复了平时正常的状态,以一种出奇活跃的语气问厄休拉。

“那并不代表男性在绘画上比女性更有天赋,只能说明他们自古就有更多机会展示自己罢了。”少女语气平和地说道。“和人类社会不同,自然界是很公平的存在,它将体力的进化分配给了男性的同时,将更多感官上的进化给予了女性。”

“我们生来就比你们看到的世界更加多彩一点。”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道,这个笑容让好不容易恢复状态小布鲁诺先生差点没破功。

丁塔先生也感兴趣凑过来。“您说的这个是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这个吗?”厄休拉想了想,科学依据倒是有,但是肯定不是在这个时代发现的。于是她环视了一下房间,看到了一样东西。

“请稍等。”厄休拉微提裙摆,快步走到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瓶旁边,挑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柏莎夫人:“可以借用一下这些花吗?”

“当然,甜心。”女主人笑道。“我可是对打击几位男士那盲目的自信这件事,相当有兴趣。你随便用,哪怕把花园里的花都摘回来也可以。”

“那可不行,我怎么能因为这几位男士的无知,就让您这样的美丽的女士失去了早餐时看见新插花的乐趣呢。”厄休拉抽出一只被精心摘过刺的红色月季,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歪头看向柏莎夫人。

两个人相识一笑,达成了同类的默契。

啪。

一声闷响打断了女士们眼神的交流。

詹姆斯·布鲁诺猛地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端着酒杯的法官身上,还踩了他一脚。

乔治法官的注意力原本在女士们的谈话上,却被他朋友突然的动作搞的一惊,一下子将酒杯掉落在了地毯上,褐色的酒液泼了他一裤腿。

“你在搞什么啊,詹姆斯。”他小声抱怨道,然后在看到自己朋友通红的耳朵,咽下了剩下的话,深深叹了一口气。

“啊,抱歉。柏莎夫人,我不小心失手,弄脏了你的波斯地毯了。”乔治法官看见有人被这个动静吸引,感觉提高声音先将注意力揽到自己身上,以免让别人发现他朋友的失态。

“啊,没关系。”柏莎夫人看了一眼酒的痕迹挥挥手。“我父亲的管家艾伦马上要来帮我几天忙,他处理这种问题很有一手。不需要大动干戈,就可以清理干净。”

“好了,来吧。先生们。”

厄休拉将一枝“勒菲珀女士”郁金香,一枝“威尔士·隆达”大丽花,和一枝“亮橙”月季摆在了一起。

“请辨认它们的颜色哪里不同,最好指出颜色最红的是哪朵花。”她微笑道。“如果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可以分辨的颜色比我们更多的话,这应该非常轻松。”

几位男士彼此看了一眼,纷纷走上前来。连原本在沙发上坐着安静等待警官询问的其他几位先生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站起身,加入了这场游戏。

几位在宴会开始和库鲁先生交谈过的女士,原本处于忐忑不安中,也被气氛带动,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那谁做裁判呢?来判断我们颜色分辨得是对的。”丁塔先生跃跃欲试地说。“毕竟在场的谁都可能都会偏心自己的那边啊。”他指了指全围在柏莎夫人附近的女士们。

“我来如何。”一个如同大提琴般悦耳的男声响了起来。“我保证我会公正无私的。毕竟我既要站在大小姐的立场,也需要站在我自己的性别的一侧来进行双重考虑。”

“顺便说一下,我专门进修过美术,所以不用担心我的会辨认不出颜色的情况。”

“艾伦!”柏莎夫人惊喜地喊道,她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欢快地跑了到了来者的身边。“没想到你居然在这个点到了,我刚刚还提到你了呢。”

“老爷很担心您,我也很担心您。而恰好我这几天在伦敦办事,于是收到老爷那边转发电报的那一刻,我就立马出发找您了。”一位气质温和的年轻先生这样说。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一直提到的,那个在我小时候给了我人鱼的红帽子的管家。”柏莎夫人笑道。“我父亲最倚重的部下。”

厄休拉尽力掩饰住自己的震惊,柏莎夫人小时候的管家,怎么也是一个大叔了吧,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貌似都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包括小布鲁诺先生。

啊,太可疑了。这家伙肯定不是单纯的人类,可能甚至不是人类。

“就是这些花吗?小姐。”对方和柏莎夫人寒暄了一会后,走向了厄休拉,温声询问道。

“啊,是的。”厄休拉干巴巴地说。

“我写一下我对颜色的判断,您看看对不对。”他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张纸写了些字,拿给她看。

“对的,确实是这样,除了这个花应该是……”厄休拉在后面加了一句形容。“嗯,这样就是最终答案了。”

“嗯。我明白了。”这位一身黑色管家制服的年轻人笑道,然后面向参加游戏的男士们。“我已经弄清楚了,现在各位可以正式开始比赛。为了公平起见,女士们也参加,怎么样?”他偏头看向厄休拉。

“这个……”厄休拉看向柏莎夫人,对方兴奋地点了点头,领头带着几位女士去拿了写答案的纸笔。

将答案很快就被收上来了,管家先生认真统计了最终的结果,果不其然是男士惨败。

“这个怎么可能是橙色的呢?怎么就橙色了?”丁塔先生百思不得其解的翻看着橘色调红的月季花。

“所以说你们色感差。我早该发现了,你从来没分得清我那辆条丁香紫和勿忘草紫裙子的区别。”柏莎夫人用折扇掩住嘴笑道。

“这也只能证明你们女士比我们更加细心,我们只是没有认真观察而已。”一个也是陪姐妹来的年轻人有些不服输地说。

“那这两个呢?”他的姐妹也找了两朵颜色差不多的花,挑眉问他:“你觉得这颜色有什么区别吗?”

……

“这有什么区别吗?”雷斯垂德先生看着小福尔摩斯手上那两片叶子说。“不都是绿色吗?”

“在库柏先生眼里可不是。”艾瑞克说。“其实那个迷宫还有一个分辨方向的方法,那就是看雕塑和路的颜色。每个雕塑的使用的石材颜色是越发变浅的,而正确的路使用的铺地木屑比错的浅一点,绿篱的品种也是一样,每到一个岔道口……”

小福尔摩斯晃了晃手上的叶片继续说。“正确的方向会混种一棵叶片比较偏黄绿的黄杨品种,来做路标。”

“这就是我们这位画家先生,在走了两个喷泉就认了路的原因。”小福尔摩斯指了指眼睛:“绝佳的色感。”

“好吧。就当死者有这种什么色感,自己找到了规律。然后呢?”雷斯垂德头疼道。

“然后我就去找他了,怕他迷路,我先是绕了回入口,没发现他。”布鲁诺小姐赶紧主动回答。“就干脆往里面走,看看能不能遇见他。哦,当时天已经暗下来了,我还碰见了汤姆森在点灯,和他打了声招呼。”

“汤姆森!”雷斯垂德先生突然打断了布鲁诺小姐的话。“小姐,请问这位汤姆森是花园的园丁吗?”

“是的。”

“那他是不是个子足有二米五高,是一个,呃,巨人?”雷斯垂德先生纠结道。

“你怎么知道的!探长先生。”布鲁诺小姐惊叹道:“您见过他了吗?不应该啊,汤姆森躲外人的水平可是一流的,如果不是他不避开我,我都不能轻易发现他。啊,我知道了!是您推理出来的对不对?您真是厉害!”

“没错,就是探长先生凭借他的足记和其他线索推理出来的。”艾瑞克抢先一步回答。“他一向如此优秀。”

雷斯垂德探长深深看了一眼小福尔摩斯,又感受了一下布鲁诺小姐肃然起敬的眼神,捂住了腮帮,感觉那颗上个月才看过牙医的后槽牙又开始疼了。

嗯,一定不是上火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