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休拉生拉硬拽着法官先生逃窜了几百米远,直到在前面领头的小福尔摩斯停下来,向她做了个可以了的手势。她才松开了外套被生生扯掉了一半,状态极度狼狈的乔治·韦德先生。
“您!您?华生小姐?”年轻的法官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没有完全从刚刚那场超乎常识的混乱中缓过神。于是,大脑运转迟缓的他脱口而出了一句对淑女相当失礼的话。“您的力气太大了吧!”
厄休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瞄了眼法官先生的背后,干咳了一声,扭过了头。
乔治法官扒拉着自己那已经皱巴巴的外套,试图用整理衣服的动作平复内心。不过接下来,他就发现,不管怎么穿,自己的背后始终存在着被用力拉扯着的错觉。
对衣着的整齐程度有些强迫症的法官先生叹了口气,干脆直接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了胳膊上。
这下,可怜的法官先生就发现了那诡异拉扯感的来源了。只见自己外套的背面被揪出了一个一拳大小的凸起,布料的纤维都变了形。
他刷地看向一脸无辜的女巫小姐,表情扭曲了一下,已经清醒的他默默咽下了要说的话。
之后,法官先生看了下自己的手,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为什么我可以看的那么清楚,天怎么亮了!”他看着自己视野里格外清晰的掌纹,才发现他们明明已经远离了有路灯的区域,而环境的光线反而越发明亮起来。
“当然是因为这些植物在发光。”小福尔摩斯站在厄休拉身边看向了法官先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法官先生总觉得这两个人貌似比那个据说是光源的金色绿篱更像发光体,尤其是他们的眼睛,那瞳色变的极其的浅,极其的……
“啊,忘记说那句话了!”厄休拉一拍手,用肩膀轻轻挨了下小福尔摩斯,催促道。“快,这次你来说,就那个传说故事里一定要有的,仪式感的那句”
年轻的侦探用一种纵容的目光看了看一脸期待表情的少女,转向了法官先生。
“欢迎来到妖精之乡,乔治·韦德。”他笑弯了那双异常明亮的浅银色的眼睛。
……
“好饿啊。”厄休拉靠在了植物篱上发出了感叹。“为什么现实和小说一样离谱,案件总是在晚餐进行的时刻,不让人安安稳稳地享受食物的乐趣。”
“大概因为处于饥饿状态的猎物更容易被捕捉。”艾瑞克·福尔摩斯瞥了一眼突然充满警惕,小心翼翼打量他们俩的法官,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
“而这一自然界的原则不仅仅适用于人类的那些……因为爱恨情仇而引发的案件,也适用于这里……”
“不好意思。”法官先生听到这里总算忍不住了,他打断了小福尔摩斯的话。“艾瑞克,你刚刚的这段话将自己放在什么立场?你站在哪边,是人类之外吗?”
“中间。”厄休拉突然接了话,然后赶紧冲看过了两位男士摆手。“我瞎说的,请无视我。”
这真的不能怪她接话,厄休拉望天。谁让小福尔摩斯这家伙前面提了自己是狐狸,再加上那句异常熟悉的“你站哪边”,让前世常年混迹神夏拉郎配cut视频的她,瞬间联想到了那首,搞cp搞多了总会来的经典bgm《狐狸精》。
“我站在那条沿途都长满了尖刺荆棘杂丛的窄路上。”艾瑞克·福尔摩斯看着捂着自己嘴的厄休拉笑了一下,正色对乔治法官说。(引自《行吟诗人托马斯》)
选修过文学专业,所以对很多冷门诗歌都有涉猎的乔治法官觉得这句话用的形容,甚是耳熟。“艾瑞克,你是说你选择了站在正义一边?这种回答过于狡猾了吧。”
“没错,不仅仅如此,还过于不解风情了。”一个伴随细碎银铃响的女声响起来。“居然对我那美丽的领地完全没有兴趣,啧,人类中的理性派就是就这样无趣。”
法官先生看了看站在自己正面,依然用单手掩着嘴,耸了下肩表示不是自己在说话的厄休拉,身体又是一僵。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
一个身着草绿色绸裙的女人站在那里,没有任何正常来人踏上地上那些木屑会发出的沙沙声做提示。她就这样凭空出现,气定神闲地在那前几秒还空无一人的位置,微笑着。
注意到法官的目光,她略微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有无数小铃铛的声音跟着响起来。
不是人类!远离,要远离!
乔治法官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朝他呐喊道。铃声变得越来越响直入他的大脑,除此之外,他听不见其他的外界的声音。
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耳鸣中,他突然意识到刚刚问小福尔摩斯那句话的可笑之处。如果对方真的是非人类,他怎么可能与其在这个,自己完全处于弱势的世界里讨价还价。
法官捂住了耳朵,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听见了耳鼓里的那些许血液,在毛细血管中沸腾的声音,咕嘟,咕嘟……
他是要死了吗?乔治法官看着眼前,因为耳畔的铃铛声逐渐转变为妖精尖锐鸣叫,在同感刺激下逐渐碎片化的世界想到。
“妖窟的女主人,晚上好。”
小福尔摩斯向前一步,挡在了乔治法官面前,路过的时候顺手将他轻轻拨向了厄休拉那边。
“失礼了。”女巫小姐看了一眼被女妖的铃声震动地乱了魂的法官先生,道了声歉,用力扯上法官先生幸存的领结,迫使他弯下腰来。
下一步她就放开了对方,腾出双手,轻轻往对方太阳穴两侧一拍。
“好了,还难受吗?”厄休拉抬头看着揉着太阳穴直起腰的乔治法官。
“呃,好了。谢谢您,华生小姐。”世界又突然变得正常且安静的法官先生长舒了一口气,接着他就担忧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小福尔摩斯身上。“艾瑞克他……”
“嘘。”厄休拉眯起眼给他比了个手势,然后看向了那边对峙的两“人”。
只见小福尔摩斯微微欠身,向女妖笑道。“是什么,让您在这个无月之夜来到这个现世迷宫的映射之地呢?”
“当然是我即将熟透的苹果又被人偷走了。”
这位美丽的妖精女士没有在意他们保护法官的小动作,只是相当没好气地说。“侦探先生,您的工作效率太低了,这已经是第二个灵魂了。”
“您的苹果?是指那位死去的画家?”小福尔摩斯想了想,“所以,您已经去过案发现场了。”
“是的。我这个可怜的委托人还为你这位迷失方向的侦探带来了些线索。”她隔空扔了一个东西给了艾瑞克。
“一枚戒指?”小福尔摩斯接住,仔细打量起来,然后皱起了眉。“您该不会是从死者手上扒的吧?这可不行哦,女士。这算是在破坏第一现场。”
“您这下可猜错了,侦探。”妖精女士得意道。
“哦?”艾瑞克挑眉。“愿闻其详。”
“我……是从凶手身上取下的。”
“什么?她知道凶手是谁?”法官先生低声向厄休拉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直接告诉苏格兰场,让对方盘问对方。”
“这个嘛……”厄休拉干笑了下。“这位妖精女士说的取,和我们说的取可能意义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
“比如,这个戒指的正品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虚构之物。”艾瑞克微微偏头看向他解释道。“这是沉浸于艺术的妖精才有的能力——虚构,将她们所见过的现世之物,在妖精之乡里利用以太的颗粒复制。”
“还有美化……”厄休拉凑了过去,看了看那枚戒指整体轮廓的天衣无缝的,对女妖吐槽道。“您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本能啊,不要搞二次设计,一个图章戒指怎么可能这么浑然一体。”
“那我控制不了,亲爱的。”比起对小福尔摩斯,妖精女士对不久前才喝过,那可以带来艺术灵感的天马踏泉的厄休拉,态度要亲切温柔多。“让他们这些愚者去吧,你和我一起去我家喝杯茶,怎么样?”她眯起翠绿的眼睛说。
“泉水只有一周功效。”厄休拉淡淡地说。“所以您打了不必想着诱拐我去加入您那个艺术团。”
“真可惜,我可是有一条很漂亮的绸缎裙子可以给你当制服呢~”女妖遗憾地说道,伸手向空气里一拽,一匹马具齐全的高大的白马顺着这个动作从虚空中显露。
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福尔摩斯,语气中带着妖精领主特有的高傲。
“请您尽快找回属于我的灵魂,侦探。”
紧接着,如同在剧院里那次一样,她驾驭着白马先前几步,消失在那看不见的通道中。
“……”围观了这神奇一幕的乔治法官愣了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为什么不让那位妖精女士引路呢。”
这句话引得,原本在头对头观察戒指的厄休拉和艾瑞克都笑了起来。
“我送您一个在妖精之乡永保平安的符咒,怎么样。”厄休拉笑完后,也没有回答法官的问题,反而这样对他说道。
“啊,十分感谢。”乔治法官茫然道。
那您听好了,请在身处每一个昼夜交替之时,在每一轮新月出生之时,在每一片妖雾弥漫之地都要牢记……”厄休拉正色道。
“永远,永远不要主动向妖精提出要求,在你不知道它们索取的代价是什么之前。”
在这个法官先生估计一生难忘的奇怪迷宫中,金色眼睛的少女如是说。
“那答应要求呢?”
聪明的乔治法官马上理解了女巫小姐这句话的意思,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已经不耳鸣的耳朵,然后提出了另一个疑问:“我刚刚听你们和那位妖精女士谈话的意思是,艾瑞克有答应帮她找什么灵魂。”
“啊,这……”厄休拉瞄了一眼那位,有不成功前科的半精灵先生,心有戚戚道。“那就更不行了。
“毕竟,恶作剧也好,乐于助人也好,妖精图谋的一直是人类的本身啊。”
“原来是这样!”
在听到厄休拉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后,小福尔摩斯突然笑了起来。
他高高抛起那枚虚构的戒指,然后一把在空中握住,如同抓住了福尔摩斯们特有的思维宫殿中那跳跃闪耀的灵感星光。
“谢谢你的话,华生。我想我已经找到破解案件的关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