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月圆夜。

众所周知, 人类总会在气氛的带动下做出一些与日常性格不符的事情,或者许下一些奇奇怪怪, 自不量力的承诺,哪怕她是一个女巫,也不例外。

厄休拉捂住了嘴,看着面前突然身体周围温和的风元素突然震**起来的半精灵先生,退了一步。

这一切都源自于刚刚她在惊奇地抬头看向那一轮挂在墨蓝色夜空的银盘,对她身边那位小福尔摩斯先生感叹道自己居然和一个精灵在月圆之夜跳了舞,却还好好站在人界。”

“那您愿意和我离开吗?”艾瑞克·福尔摩斯当时带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

而她,大概是被刚刚那杯香槟冲昏了头脑,哦也许还要加上月色实在美好,或者说是在月光下年轻的侦探先生的美色实在美好, 总之她就下意识地哈哈一句:“好啊。”

在这句玩笑话出口的那刻, 厄休拉就被潜意识的危机感打了个激灵。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然而, 风元素突然暴动了起来, 自她面前这位先生周边刮起的狂风, 肆意地卷起阳台下方花园里那些被精心打理的玫瑰的花瓣, 与那些似乎脱离了主人掌控的风元素一同向上,向上。

直到那晴朗无星的天空,在因为这位半精灵的魔力的驱使下被云层笼罩,遮蔽住那轮银色的圆月, 使其边缘浸染上金色的光轮。

“真的,是玩笑!你应该清楚的啊。”

“您在说什么啊,亲爱的华生小姐。”面前的黑发侦探抬起已经完完全全变成银色的眼眸看向她, 嘴角轻轻挑起:“这怎么会是玩笑呢?”

“在月下与精灵交谈的每一句话,都是契约, 而一点也不小心的您,现在已经无收收回那句承诺了呢。”

“虽然是这样,你还有人类的一半啊,人类可是明白玩笑与承诺的区别的。”厄休拉突然发现对方的语气虽然带着些调侃之色,表情却异常的认真,不由有些没底。

在这种情况下,她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阳台边那扇被厚实的绣面落地窗帘遮掩着的通往人们聚集的大厅的门。

“亲爱的,你该不会是在看怎么逃跑吧?”

艾瑞克上去一步,低头笑道:“确实,哪怕你已经答应了与我私奔,可如果现在你要是反悔跑到夏洛克和华生医生那边去,我也不好做些什么。”

“你现在这个样子,非常像某些坏妖精。”厄休拉叹息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妖精?”艾瑞克拖长了腔调反问道。

“大概因为你叫艾瑞克·福尔摩斯?”厄休拉不确定地小声说。

回应她的是对方不算短的沉默。

“厄休拉,我早就想说了,你对福尔摩斯这个名字的戒备心太低了。”年轻的侦探先生重新开口道,带着非常明显的愉悦之色。

“不过,这样对现在的我来说刚刚好。”

“……”

是的,艾瑞克说得没错,自己确实对他的戒备有些太低了,厄休拉想,如果艾瑞克不是一个福尔摩斯,那一开始自己就不会搭理他,而且照她这些年为了安全对好奇心的刻意压制,比起一个人下火车去探寻那个有着可疑妖精传说的村子,她应该会趋向选择把车厢门反锁,安静等待火车重启。

这样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与对方一起经历的那些冒险。

“艾瑞克,不对,小福尔摩斯先生,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厄休拉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可是个福尔摩斯!”

“所以你对这个姓氏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滤镜。”这下算是“阴谋”得逞的艾瑞克也有些头疼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认为我会非常坚定地保持单身,就像夏洛克一样。”

“难道不是吗?”厄休拉小心翼翼地问,试图拖延时间,同时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向门那边挪了一点点,她觉得艾瑞克前面说得那个主意非常好。

现在自己只是触发了契约的条件,还有机会,只要她在对方正式结下契约之前,跑出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阳台,回到人群中去。最好找到自己亲爱的叔叔和福尔摩斯先生,那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可能就真只是一个玩笑了。

“本应该是的。”年轻的侦探先生感慨道。

厄休拉目测了一下自己与门的距离 ,心中给自己鼓起了劲,就两三米的样子,她可以的。

“本应该?”厄休拉继续试图诱导艾瑞克剖析自己的心理,拖延时间。

“没错,本应该。说真的,亲爱的厄休拉,我很高兴你愿意听我的心理历程,可我认为这些故事可以放到以后说,而在这之前……”

配合着震惊与困惑的表情,充分利用极其自然的肢体动作表演,已经离门很近的女巫小姐被突然靠近的半精灵紧握住了一只手的手腕,同时被托住了后脑勺。

她的行动被锁住了。

“为了防止我日后被你嘲笑,我们先需要完完整整地完成这场月神见证的契约。”

“不,我不会嘲笑你的,咱们好好说话?”厄休拉试图再挣扎一下。

“你知道的,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好的侦探,而这一切有一个很重要的评判指标……”可这位侦探先生明显不愿意给她一个挣扎的机会,证据就是面对她的小挣扎,对方只是短促地笑了一下,然后就自顾自地继续着自己的话。

“这个评判指标就是,作为一个成熟的侦探绝不能让已经跳进陷阱的猎物逃走。”

“对了,你也说过的,反派通常死于话多。”

“可侦探又不是……”你可以多说一些的……

面前的黑发半精灵突然微微弯腰,打断了女巫小姐的话。

厄休拉愣住了,她的双唇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陌生的,冰凉却柔软的触碰感。

那是什么?

少女的思想一下子混乱了,是她想的那样吗?

年轻的侦探没有贪心,一触即离,同时松开了对心上人的禁锢。

厄休拉退了一步,跌坐在地板上,对方的手是离开了,可她却感受到有什么奇妙的东西环绕上了自己的脖颈。

她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双手,用魔力费劲地凝出一面水镜,照向了自己。

“契约达成,亲爱的小姐。”

年轻的侦探退了一步,满意地看着带上了金色契约之链的女巫。

“现在,让我们逃离这场舞会吧。”他笑道。

云层散开了,皎洁的月光重新撒下,照亮了那恰好悬挑在盛开着玫瑰美丽花园之上的,空无一人的阳台。

“说起来,厄休拉他们两个怎么不见了。”

在混乱发生之后,华生医生不由环视了一圈大厅试图去确认两个年轻人位置与安全。

“啊,他们大概是私奔了。”福尔摩斯先生收回了观察那个用破碎的高脚杯当凶器,表情激动的姑娘目光,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对华生医生说道。

“福尔摩斯!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哦,华生。”

华生医生不确定地看向他的朋友,表情纠结,然后他的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赶紧转过头确认,表情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你们两个原来在这里啊。”华生医生叹息道:“怎么不吱一声。”

“刚刚一直没看见你们,我们还以为你们私奔了呢?”

听闻这句话,厄休拉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了自家叔叔一眼。

“没错哦,我们是私奔了。”艾瑞克笑眯眯道:“只是在成功私奔后,又回来了。”

“事业与爱情可是一样的重要。”他举着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女巫小姐的爪子摇了摇:“我和厄休拉都不是那种会因为谈情说爱就忘记了案件的类型。”

“哦,那还真是不错啊。毕竟你们可是私奔了整整十分钟。”华生医生无语地看了一眼表,自两个孩子脱离他的视线也就过去了这么久而已。

“毕竟苏格兰还挺远的,这么短时间跑个来回很累吧~”他顺口调侃道。(十九世纪私奔者多去此地结婚)

“是啊,非常远,不过还好我选择是去妖精之乡那里结婚,所以还是和与人类世界有时差,我们甚至有时间去见了我母亲一面。”艾瑞克很自然地接上话:“对了,我们还需要通知厄休拉的父母了,您可以帮忙写信吗?医生。”

“……你真幽默,艾瑞克。”华生医生被艾瑞克认真胡说八道的样子逗笑了,边笑边忍不住看向自己的侄女。

然而,自己的平时热衷于和小福尔摩斯斗智斗勇的侄女没有笑。

而且……

“厄休拉,你一开始的裙子是这种……好像带着星光一样的吗?还有你手上的戒指,头上的头饰……”华生医生难得敏锐起来,发现了厄休拉的装扮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面对一脸茫然的华生医生,还处于自己怎么就翻车了的困惑中的厄休拉缓缓捂住了脸,非常艰难地开口回答了自己亲爱的叔叔的疑问。

“是的,我换了衣服,这个是我的婚纱,妖精之乡最流行的款式。”

“亲爱的叔叔,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我也非常震惊的事实。”女巫小姐顶着福尔摩斯先生了然的目光这样,不忍看向对自己善良迟钝的叔叔。

“艾瑞克说的是实话。”

“实话,什么实话?”

“就我们在刚刚那十分钟里面,私奔结婚了那段。”

“是真的,约翰叔叔,我现在不仅仅是华生小姐,您也可以称呼我为……”看着华生医生的充满“你在说什么啊,厄休拉”的眼睛,厄休拉实在说不下去了,她转头狠狠瞪了已经笑弯了腰的罪魁祸首一眼。

“还是我帮你说完吧。”小福尔摩斯笑道,再次接上了话:“华生医生,夏洛克,现在请允许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女士名字是厄休拉·华生。”

“同时也是我最最亲爱的……”

“福尔摩斯夫人。”

长久的沉默后,来自华生医生愤怒的咆哮在大厅空中回响。

“艾瑞克!!!福尔摩斯!!!!!你这个可恶的小混蛋!!”

私奔事件发生一个月后。

已经完全被绑定的厄休拉,独自赴约参加在案件中成为好朋友的女士们的下午茶时间。

在度过愉快的午后时光后,其他人类姑娘们先行离开了,最后等马车来接的厄休拉和此次下午茶场地的假人类提供者开始了魔收的话题的讨论,当谈到女巫的爱情魔收时,她们不可避免地聊起了关于那场月夜下达成的契约。

“你是不小心地答应的?”海妖小姐不可思议地看着在她印象里谨慎到不能再谨慎的女巫小姐。

“那是什么香槟啊!酒神酿的吗?”她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地打量着厄休拉:“一个喝妖精的酒都不会醉的人,喝一杯人类的香槟就迷糊了?”

“不是说了吗?月光和半精灵的美色也是一部分原因,人的醉有时候又不是完全是身体上的醉。”厄休拉眼神游离:“氛围也很迷惑人。”

“……我不信。”在爱情推拉中处于顶端的海妖小姐掰过厄休拉的脸,表情危险:“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太丢我们女巫的脸了,哪有我们先输的。”

“不管,就算为了我们女巫群体的面子,编也得编一个理由给我。”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厄休拉摇摇头:“我就勉为其难地编一个吧~”

女巫小姐思考了一会,开口道

“亲爱的,假如你有一个一旦被对方知道以后,可能会对你产生生命威胁的秘密怎么办。”

“当然是先一步干掉对方啊。”海妖小姐不假思索道。

“对了,前置条件就是不能干掉对方。如果直接干掉对方你会众叛亲离,失去所有幸福的可能性。”厄休拉托着腮:“而且这种威胁也只是一种可能,你不愿意去赌的可能,也可能对方会因为一些原因帮你隐瞒。”

“哦,那还挺麻烦。”海妖小姐说:“所以你选择去赌后面那个建立在对方大发善心情况下的可能吗?”

“当然不,我要第三种可能。”厄休拉笑了:“让他成为我的共犯,主动与我绑定生命与未来,这样我不就可以同时得到幸福与安全了吗?”

“你们家半精灵知道这件事吗?”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在满足你那个编个理由也要争面子的要求啊。”

“……真的?”

“真的。”厄休拉透过窗户看到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与她的目光刚好对上的黑发青年,不由自主地笑了。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巫而已,怎么可能有什么让阿瓦隆的执收者关注的秘密呢~”

“绝对没有!”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九世纪女巫的华生小姐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