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眉没动。
她被奚承光点了穴, 动弹不得,以一种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他怀里。
付玉宵眼中笑意讥讽,“承蒙殿下好意。本侯是来带人回去的。”
太子装傻, “哦?什么人?若侯爷需要帮忙,孤可以派人帮侯爷一起寻找。”
付玉宵不答,只盯着她。
秦如眉忍着心中战栗,低声道:“奚承光, 放开我。”
太子见她生气,凝视了她片刻, 终似无奈叹息一声,“罢了……阿眉,真是舍不得你。不过日后总能再见面的,没关系。”
说完他一笑,握在她腰上的手用了些力道,摩挲了下, 似短暂地发泄欲望,籍此安慰心中躁动。
终于, 太子松开了手。
秦如眉忍着脚踝疼痛, 走了两步,终究支撑不住,走到门边时踉跄了下, 狼狈地摔在付玉宵脚边。
鼻尖传来男人身上的龙涎香。他换了种熏香,这种香气比之前馥郁的香更加具有侵略性,让她整个人都被笼罩进他的气息中。
他不说话, 沉沉身影站在那里, 已经叫她遍体生寒。
余光里是他微微拂动的衣摆,他见她摔倒, 也无半分伸手相扶的意思。
她抬头望向他身后,又是一怔。
来这里的竟然不止他,祈王竟也来了,还有江听音。
江听音一身纯白衣裙,站在他身后,宛如横亘一抹清辉月色,纤尘不染,此时她正看着她,眼中似有愣怔。看来她也很诧异。
衔青见她摔倒,愣了下,立即来搀扶她,“秦姑娘。”
她握着衔青的手臂,勉强站起来,低声道了句,“谢谢。”
走到付玉宵身边的时候,她听见他嘲弄低沉的嗓音,“走不动?需要男人抱,嗯?”
她身上疼,也不愿与他虚情假意地讨好,轻声道,“反正不要你抱。”
她扶着衔青的手,走过他身侧,想要出门去。
终于,他怒了,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扯回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她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已然天旋地转,男人抱着她的手极其用力,竟强横坚固似铁,几乎勒进她的肉里。
她吃痛,想要痛叫一声,却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看着,忍痛咽下到嘴边的声音,在他怀里蜷缩起身体。
她心中也生了怒气,为男人丝毫不讲道理的蛮横,身上疼痛,便也用力掐他的手臂,他用多少力气,她便加倍了还给他。
她指甲染了蔻丹,像刀子,深深陷进他的肌理里。
但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他身上肌肉坚硬,她掐他,自己指甲也疼,简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付玉宵却丝毫没反应,抱着她走下楼梯,步伐如风,径直出了酒楼。
酒楼虽冷清,却并非一人都无,秦如眉察觉到周围悄悄窥探的目光,还有人压低声音惊奇议论的声音,忍不住羞耻地红了脸。
厢房内,江听音还站在原地。
感受到面前拂过的风,那人竟没有一丝为她停留的念头。
身旁,祈王看着她道,“江姑娘,我们也回去吧。”
江听音闭着眼睛,压抑心中苦楚。这几日她一直未曾见到付玉宵,十分想念他,今日得知他出门,便特地赶过来找他,可当她在归雁渡口找见到他的时候,却只来得及对上他的怒火。
他那时似乎很生气,周身浮动寒意——她后知后觉,发现竟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姓秦的女人跑了。
她想和他说几句话,他竟也没理会她。
……
江听音深吸了口气,再无法待下去,转身离开。
只是欲走之前,她朝厢房中看了一眼,忽而对上太子微笑的眼眸,他望着她,眼里似有簇簇暗火,那是身居高位的男人对女人的觊觎之意,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说什么,面上疏离,转身离开了。
祈王也看向太子,客气笑道:“三哥,臣弟先行离开。”
太子宠辱不惊地颔首,“八弟慢走。”
等祈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识眼色的随从立刻出去,带上了厢房的门。
此时,屏风后绕出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轻纱覆体,玉峦胜雪,姣好的曲线勾人心魄。
庄絮絮径直走到太子身边,依偎进他怀里,绕着他的发,“殿下喜欢那个女人?”
太子揽着她坐下,“不喜欢。”
江听音美则美矣,却少了味道。不过……江听音背后势力极大,若他能得到江听音,势必对他的基业大有助益。
再加上,江听音是沈昼一派的人。
沈昼是他成就宏图霸业的唯一劲敌,他非常乐意看见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他。
“妾不是说江姑娘,”庄絮絮道,“是那位让殿下想纳她做太子妃的秦姑娘。”
太子却没回答,目光接触到女人妩媚似水的烟波,下一刻,呼吸沉重地捏过她的下巴,似想亲吻。
庄絮絮的手,按上他肩膀,轻推开他,“殿下不回答,妾不依。”
太子动作一顿,俯视着女人娇媚的容颜,哑着嗓音低笑,“你吃醋了?”
庄絮絮哼道,“殿下为她都动了废太子妃的念头,妾跟着殿下这么些年,哪见过殿下如此对一个女人……”
“孤不可能为了她废太子妃。”
庄絮絮撅着唇,“殿下骗人。殿下就是喜欢她,不然今日殿下事务繁多,怎有时间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明明就是为了她。”
“因为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太子似乎想起什么,眯了眯眸,眼眸深邃,“其他女人可以被替代,但她不可以,只有她是沈昼的命脉。”
庄絮絮轻媚的美目流转嗔忿,委屈道,“那这么说,殿下当年这样哄骗妾委身于你,也是因为妾是陶知府要献给淮世侯的女人?”
“怎么还生气了,”太子低声笑道,“自然是因为孤喜欢你。”
他说着,捏过庄絮絮的下巴,打量她的容貌。
美人冰肌玉骨,惹人疼爱,但最重要的是,美人一嗔一怒的神韵极似秦如眉,只不过妩媚过甚,少了一丝冷黠。
他不禁回想起方才将秦如眉揽进怀中时,摸上她腰时手中软腻生香的触感,竟一瞬间让他心头腾起靡靡之欲。
太子呼吸沉重,猛地将庄絮絮打横抱起,也不顾庄絮絮的惊呼,抱着她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
秦如眉被扔进马车里。
付玉宵也进了来,车身很快颠簸,衔青爬上马车,扯起缰绳驾车离开。
秦如眉疼得眼泪都要出来,捂着脚踝,蜷缩在坐榻角落。
“混蛋……”她不禁咬牙低骂。
付玉宵只盯着她,眼神暗浑。他不说话,空气仿佛胶着,逐渐变得粘稠,这种压迫让她呼吸难受。
“秦如眉,你和太子真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今日不是出来约见付容愿吗?怎么又到了太子身边?”他讥笑,“还和太子亲密无间……秦如眉,你就寂寞成这样。”
她蹙眉,“我没有,我不知道太子在这里。”
“那是太子强迫带你离开?”他盯着她,微笑摇头,“不,秦如眉,你身上并无半分被人强迫的痕迹。”
他洞察力极其敏锐,她除却脚踝疼痛,手腕上没有拉扯的痕迹,后脖颈也没有被打伤的痕迹,她是自愿跟着人走的。
秦如眉张了张口,竟发现自己毫无辩驳余地。
是,她确实是自愿跟着人走的。
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对方是太子,但她确实没被强迫。
现在证据清清楚楚摆在眼前,秦如眉无话可说,忍着心中憋闷,猛地别开头,一声不吭,垂眼看着坐塌精致繁复的花纹。
见她漠不关心的模样,付玉宵轻声一笑,终于被激怒。
她一声不吭,默认了?默认她就是喜欢太子,今日就是特意过来和旧情人见面?
他再忍不了,把她扯了过来,她不防,狼狈地跌入他怀中,当即吓得轻呼一声,却又想起这是在马车上,外面还有人,死死咬住唇。
“你也会害羞?我还以为你从不知羞耻为何物。”他冷笑道。
察觉他要干什么,秦如眉脑中嗡鸣一声,急急握住他的手,颤抖道:“你疯了,这是在马车里……”
一帘之外,还有其他人。
他竟要做这种事情。
手臂上的手柔软微凉,因为紧张而用力掐住他,他却不语,继续动作,强横地驳回了她所有阻拦。
秦如眉被迫坐在他怀里,唇瓣被咬出血腥,铁锈味在口中弥散,让她抑制不住想哭。
“混账……”她红了眼眶,呼吸急促。
他低着声笑,掐着她的脸,眼底酝酿的暗色竟有几分狂热的兴奋,“再多骂几句。”
他看起来很愉悦。
秦如眉看着他,唇瓣翕动了下,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该招惹他的。
从一开始就不该。
他动了情,呼吸喷洒在她耳畔,“这种事情,你更喜欢奚承光,还是更喜欢我?”
她一怔,反应过来,顷刻间被滔天的羞耻和恼怒淹没,“我没有……”
太子根本没碰过她。
他沉默着,片刻后,低低一笑,“嗯,也对,在此事上你丝毫比不过那些**过的女人,他应该瞧不上你。”
她呼吸轻颤着,反唇相讥,“是,也就你眼光烂俗至此,放着身边一堆**过的美人不要,偏偏要与我做这种事情。”
他的视线沉沉笼罩着她,笑容消失了。
他的眼眸黑如深渊,浓暗的似要将她吞噬。
秦如眉最怕他这样一声不吭地望着她,这几日晚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然后硬生生将她折腾到天明,即便她哭了嗓音求他也没用。
心中不安至极,终于,她抑制不住背后生寒,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离开。
男人却用力将她扯下,逼她分/开/腿,跪坐在他怀里。
他握住她的下巴,冷冷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而笑,“是……我就是要和你做这种事情,可那又如何?秦如眉,只要我想要,你就得受着。”
*
马车在麟园外停下,衔青等了许久,终于不自然地开口道:“侯爷,我们到了。”
他的脸颊像火一样烧。
马车里传来男人呼吸平复后略显喑哑的一声“嗯”。
随即,车帘被掀开,付玉宵抱着怀里的女人出来。
秦如眉蜷缩在他怀里,外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能看见她披散微乱的一头青丝,因为出了汗,她鬓角的发蜿蜒贴在脸上,眼尾一抹还未散去的薄红。
她被男人抱在怀里,猫儿一样蜷缩着,身量被男人高大的身形衬得极是单薄。
衔青依稀还听见男人怀中颤抖的、微弱的呼吸声,似还没从余韵中脱离出来。
他愈发不自在,忙更低了头,叫来丫鬟进去收拾马车。
付玉宵抱着秦如眉进了卧房,卧房置了冰鉴,比外面凉快很多,他把她放到**,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秦如眉察觉他的动作,脸色一白,推开他往后瑟缩,“你还……”
他淡淡瞥她一眼,“你身上都是汗,衣裳已尽湿透,不换?”
她登时羞耻,难以启齿道:“那也不要你换……滚出去。”
他不回答,只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帮你撕?”
“……”
她怒恨之下,抄起身边的软枕朝他砸去,他也没动,任由染上了木犀香的软枕砸到他脸上,然后跌到床榻上,滚了好几圈。
他就这样平静看着她。
“我数十个数。”
“十,九,八……”
她见他来真的,只好忍着羞耻,抖着手捏上襟扣,开始解衣裳,夏日衣裳轻薄,本就没穿几件,又被水液打湿,很快便脱尽了,剩下一件胸衣。
他见她难为情,忍不住讥讽,“哪里都见过了,摸过了,现在来不好意思?晚了。”
她恼怒涌起,反唇相讥,话没经过脑子便直接出了口,“那人你都睡过了,不也照样缠着我不放么!”
话音落下,对上他陡然深暗的眼,她登时懊恼,瑟缩地捂住胸口。
片刻,见他一动不动,她更害怕,忍不住赤足踢了下他,催促道:“你不是要让我换衣裳吗……你去拿啊。”
他没动,视线淡淡落在她泛着莹粉的雪白足踝上,上面有一些青紫。
不久前,她坐在他怀里,这双漂亮小巧的足便挂在他的臂弯,随着动作晃**,足趾蜷缩着,风景当真好看得紧。
他念及那种入骨的滋味,喉头竟又滚了一遭,呼吸不由得再次重了。
“快点……”她又踢他,有些着急——方才她出了汗,热极了,可现下进了屋子,解了衣裳,又被冰鉴的风吹着,她浑身都冷坏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终是起身离开,前去衣橱里取了衣裳回来。
“身上这件也解了。”他淡淡道。
秦如眉坐在**,玲珑肩头雪白,衬得流泻而下的青丝如丝绸般柔顺,闻言,立刻显出抗拒,“换可以……你出去。”
他捕捉到她眼里的抗拒,心头一冷,也不愿和她废话,直接将她身上最后一件直接扯了下来。
系带断裂,眼前雪色一晃而过。
也在同一刹那,他的眼睛再次被一只柔软的手遮盖。
秦如眉恼怒,潋滟的眼眸滚了着急,气得低声斥骂,“登徒子……”
眼上的手带着馨香,是她身上独有的香气,他喉头上下滚了滚,竟觉得方才那股燥热再次从下直逼而上,灼烧得他呼吸沉重。
“你穿不穿?”他哑着声音道。
秦如眉紧蹙着眉,竟有些着急,不是她不想穿,是她捂了他一只眼睛,就剩下一只手空闲着,怎么穿?
“你转过去!”
她的语气又急,带着娇怯,他仅剩一丝苦苦维持的理智终于崩塌,猛地拉下她的手,倾身而下,重重把她推进床褥里。
他的唇齿还有鼻尖,腻上温香软玉般的云,激得他浑身都战栗起来,有什么叫嚣着要从身体而出。
重重扯下帷帐,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冰凉的屋中。
“不穿,那就都别穿了。”
*
卧房有专供沐浴的湢室,不必叫水。终于,傍晚时分,紧闭的卧房门被打开了,
付玉宵打开门,衔青已经候在外面,似等了很久,有话急急要回禀。
“侯爷,江姑娘要见您,她在……”
付玉宵只道:“让她先回去吧,有事改日再说。”
“阿昼!”女子的声音陡然响起。
江听音一身白裙,站在庭院的院门处望着他,眼眶微红,显然已经等得焦急。
看见他,她快步走过来,匆匆道:“阿昼,我今日早上来找你,你为什么不同我说话……早上你离开之后,我便来这里找你,衔青却说你有事,我在外面从中午等到现……”
江听音略显焦急的话,在看到男人衣襟里的红痕时,骤然断掉。
她目光怔住。
付玉宵只松松套了件薄袍,衣襟没有掩好,露出肌理分明的结实胸膛,可他的胸膛上,却有一道道抓痕。
那一道一道红痕,横亘在他的胸膛、甚至脖颈。
是什么东西抓出来的,显而易见。
她甚至……能透过这些痕迹,看出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有多痛。
江听音的脸色顷刻间煞白如纸,难以置信喃喃道:“阿昼?”
屋内似乎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付玉宵侧头,往里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若有事,明日再说。”
说着,他便转身进去了。
江听音站在门口,对着空空****的房门。
衔青有些不忍,道:“江姑娘,今日你奔波累了,侯爷是想让你先休息,有事之后再议不迟。”
江听音怔了片刻,自嘲地扯唇一笑,“什么有事再议不迟……若事情紧急呢?若有事的是我呢?他还会不会这样说?”
衔青也不知如何回答,沉默不语。
“他甚至只是听到她有一点动静,就毫不犹豫地进去找她了。”江听音眼眶微红,喃喃道,“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她认识他最早。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随着年岁渐长,他彻底展露出绝艳的才华,她对他的爱慕只增不减。有一次,她动了念头,试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靠近他,主动勾上他的脖颈,想把自己给他。
可是,他拒绝了。
她还记得那时,他神情淡漠,只说不急。
那时她还以为他是怕她太小,承受不了这事,想再让她长大些时日。
可之后,他竟和她更加疏离,甚至时常和她保持着距离,她连近他的身都做不到。
那日付家家宴,她前来时,佯装做噩梦醒来惶惶找他,当着一众人的面扑进他的怀里,就是在赌,他到底会不会在秦如眉面前推开他。
他没有推开她。
于是她自以为是地觉得,在他心中,秦如眉不过是个背叛他的女人,他恨她至深,永不可能再回头喜欢她。
她以为,她江宛永远是他的首选。
可是后来,她越来越觉得不对。
他发怒,孤僻,他种种的情绪变化,竟都是因为秦如眉。
他会因为秦如眉的疏离而生气。在秦如眉成亲的前几日,有一个晚上也下起暴雨,他走进雨里,沉默着,在瓢泼的雨中站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明,衔青才震然发现一身湿透的他。
若不是他底子好,这样被暴雨淋一个晚上,他必定病倒。
他身手极佳,爆发力、敏锐度皆是拔尖的好,秦如眉成亲的前一日,他召来暗卫陪他练武,整整三十个暗卫,一个接一个涌上,却没有一个能打败他。
最后,所有暗卫悉数倒下,再没一个起得来。
那时她担心坏了,冲过去拉住他,他却只喘着粗气,冷冷看了她一眼,让她回去。
他看过来的那一眼,有压抑了很久的,极深的恨和怒。
她知道。
那是对秦如眉的。
……
衔青踯躅道:“江姑娘,您先回去吧,眼见着天色就要暗了,今日闷热,晚些时候怕又要下暴雨。”
江听音不语,望着已经被关上的门,片刻,扯起一个轻微的笑。
“阿昼有没有说过,不让我住在麟园?”
衔青愣了下,“侯爷没说过啊。”
“好。”江听音弯起眼眸,低声道,“那给我安排一个客房吧,我不回去住,这几日我就住在这儿。”
衔青大惊失色。
江姑娘要住在麟园?可……从前侯爷虽然没说不许,却也从未让其他人住进过麟园。
江听音见他愣怔,不由自嘲道:“ 怎么,不可以吗?秦姑娘都可以住在他的屋子里,我认识他这么久,却连一间客房都不能有吗?”
衔青犹豫许久,朝屋子里看了一眼,终究点头道:“是,奴才这就给您安排房间。”
屋子里,付玉宵披衣走近床边。
拔步床里混乱不堪,床褥凌乱,女子薄被覆体,素丽白皙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薄薄红晕,发丝被汗水黏在颊边,叫人生出怜惜之意。
他走到床边坐下,“很热?是要沐浴,还是叫人打水给你擦洗?”
秦如眉浑浑噩噩间,感觉到他探到她额头的手,蹙了下眉,一把挥开他的手。
她也没什么力气,纤细的手羽毛般落下来,搭在床沿。
付玉宵垂眼看过去。
她的手纤秀小巧,指尖染了蔻丹,很好看。
只是此时,她手上却有血。
是他的。
他让她躺在他腿上,将她的手握进掌心查看,淡淡道,“指甲差点裂了。你就这么恨我?”
她却没回答,叫了句:“……阿昼?”
他听出她话中不对的情绪,眯了眸看她,却对上她冰冷的眼。
她轻声道:“付玉宵,看来不只有我知道你曾经叫沈昼。”
看来她听见方才江听音和他说的话了。
他一愣,竟笑起来,“你不高兴了?”
“你和江听音的事情……是在认识我之前,还是就这两年?”她略显迷蒙的眼泛着冷,笑望着他,“说实话。”
“我和她并无纠葛。”
“你觉得我信吗?”
“这几日还不够证明?”他低声道,“我第一个女人是你,在你之后,我这两年从没碰过女人,这几日我的表现……难道你觉得还不够满意?”
秦如眉僵了僵,想起什么,脸颊火烧火燎,不自在起来。
“混账……”
她羞耻异常,想要逃离他的桎梏,却被他牢牢掌控着。很快,在他的抚弄下,她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他似乎在此事有绝佳的天赋,这几日落在他手里,已经足够让他了解她的身体,只要他的手碰上她,无需如何,她就能被折磨到防线崩溃。
“放开我。”她忍不住道。
他却置若罔闻。
秦如眉心中腾起委屈,眼中慢慢晕染水光,“付玉宵,你不是恨我吗?”
“是,”他淡淡应声,“我是恨你,可我还不想让你死。”
他说着,大手掰过她的脸,是一种掌控的意味,深沉的黑眸直直望进她眼里,微笑着:“秦如眉,你这辈子,即便死也只能死在我怀里。”
她的唇瓣翕动了下,看着他。
她发现她忽然有些看不透他了。
与她缠绵时,他的动情分明不是假的,在某一些时刻,她甚至觉得他会愿意为她死去,可是矛盾的,他却又恨她入骨,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将她一点一点拆掉,连任何血肉骨头都要啃噬干净。
“你要囚/禁我,折磨我吗?”
他胸膛震动,笑道:“是。”
她颤抖起来,“可你不怕,我哪一天把你杀了……”
“无所谓。”
他低声道:“反正我已经在你手上死过一次,不差第二次。秦如眉,你若敢,尽管来。”
*
自从那日从归雁渡口回来,连着好几日,付玉宵都没有出现。
他似乎很忙。
但秦如眉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她隐约感觉他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她不知道,也不想窥探。
麟园风景清幽,占地很广,是个极富裕的园子。
在这里住的时候,她有时会恍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却又觉时间漫长如同凌迟。
这段时间,她一直一个人,付玉宵给她指了个婢女伺候,是个闷葫芦,除了正经事,一句话都不说。
她觉得自己几乎被这个世间遗弃。
有时候,管家来给她送饭,她会和管家说上几句话,从管家那里,她听说了兆州最近的情况。
付家新娘子逃婚的事情,在整个兆州闹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件事,对她指指点点,说付二公子遇见她真是倒了大霉。
管家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悄悄打量她的脸色,怕她勃然大怒。可她听了,只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笑笑,说,他们说得对。
付容愿摊上她,确实挺倒霉的。
管家被她的笑看得心惊胆战,询问她,她只摇头,礼貌地说,麻烦你了。
所有人都知道淮世侯的园子里藏了一个女人。
就是那个从他弟弟婚礼上逃婚的女人。
但没人敢说什么,顶多私底下唾骂几句,不敢真的上门挑衅。
毕竟淮世侯地位尊崇,在兆州举足轻重,更别说他与祁王交好。再加上淮世侯家世豪奢,兆州的产业,淮世侯名下占一半,只要他一句话,兆州的地都能震上一震。
只不过,当百姓们茶余饭后提起这个时,却说,两年前淮世侯的势力似乎也没这么广啊。
是了,两年前,付家只不过是兆州一个普通的小家族,靠着父辈传下来的淮世侯的名荫,才在英才荟萃的兆州有一方立足之地。
而且,由于父辈的私人恩怨,付家有一些仇人,从前经常来挑衅。但现在全都消失了。
付家平地起高楼,成了兆州第一世家。
秦如眉不知道自己在麟园待了多久,除了一个婢女,付玉宵轻易不让人靠近她,也不让她出门,她模糊了对时间的概念。
有的时候,她就握着自己那一个小小的、装着骨灰的荷包,坐在麟园的池塘边,一坐就是半天。
荷包是付容愿派人送来的。她和他成亲那日,并没有将这个荷包放在身上,后来她被付玉宵掳走,和付容愿在归雁渡口的那个酒楼见面时,她最后请他办了一件事。
把这个荷包送来。
之后付容愿果然派人把东西送到麟园,付玉宵没下令不让别人给她送东西,管家就没拦着,她顺利地拿到了荷包。
她把这个荷包和那个帕子一起,贴身收着。
这两样东西,变成了她唯一固执地要保护的物件。
再后来,时间变得很快,暑热渐弱,这个盛夏竟也要过去了。
快到立秋。
她又听说,付容愿似乎认识了一个姑娘,姓魏,是官宦世家的小姐,叫魏苏,她的父亲魏惕是当朝鸿胪寺丞,身份尊崇,她还有个哥哥叫魏百川,年轻有为,自国子监毕业后,官拜礼部侍郎。
于是人人又说,看来那个女人逃婚,是老天有眼,本就是不知哪里来的乡野村女,配不上付二公子,付二公子值得更好的女子。
秦如眉时常屏退婢女,自己一个人走到这片视野开阔的院子。
她不喜欢狭小的地方,她长于乡间,喜欢看山看水,看一切广阔的天地,这处院子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付玉宵这段时间,白日里很少出现,但固定每隔两三日的晚上他都会来找她,和她睡觉。每次他都像是发泄,力道很重,她也由着他胡来,只是在受不了的时候掉几滴眼泪,求他一下,他便会稍微心软些。
有时候他动情时,会不自觉按上她的小腹,似乎动了什么念头。她有些慌乱,说,你曾经答应过,不强迫我怀孩子。
他闻言,只淡淡道,那是沈昼说的,不是付玉宵说的。
不过他虽如此说,每次事后都会给她送药,她喝得反胃,忍不住恼怒瞪他,说,既然你有男人喝的药方子,你为什么自己不喝。
他却冷笑说,我当然有喝,不然以我们的次数,给你开的药方又是最温和的,你早就怀上了。
好吧。
原来有用的是他喝的药。
后来,在她第三次偷偷地把那个难喝的药倒掉的时候,那个婢女终于忍不住劝阻她。她蹙眉说,反正这药也没什么用,为什么一定要喝。
婢女只好将实情说了。
原来她喝的一直不是避子汤,而是滋补身体的药,而且,一药千金难求。
她当场呆立原地,那婢女还以为她知道了实情,这般为侯爷的贴心感动,没想到她却立刻把剩下一半的药捡回来喝掉,说,这药这么贵,可不能浪费了。
婢女见她那时竟现出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少女神态,不由看愣了神。
心中暗道,秦姑娘活泼的时候,原来这样明媚,这样吸引人的目光。
这一日,天气晴好,微风送来一丝秋凉。秦如眉自己一个人走到宽阔的院子里,席地坐下,抱着膝盖,仰头看头顶郁郁葱葱的大树。
没多久,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婢女,没有回头,只道:“如果在这里种一棵槐树,你觉得怎么样?只可惜有些晚了,槐花夏天开呢,现在都秋天了。我好久都没吃槐花饭了。”
身后的人似乎一愣,“秦姑娘,你若想种槐树……我去和侯爷说,侯爷会同意的。”
原来是衔青。
她转回头,对上衔青的目光,笑笑道:“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衔青虽然比付玉宵来得勤,但基本上也都没怎么出现,不过衔青要是出现,估计就有事情发生了。
她不在乎地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是付玉宵今日不来了?”
“不是,”衔青似乎陷入踯躅,许久才道,“秦姑娘,付二公子要成亲了。”
秦如眉的动作顿住。
很久,她似才回过神,低声道:“是魏家那个小姐吗?”
“嗯,”衔青面露不忍,“侯爷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去参加魏姑娘的订亲酒宴。”
秦如眉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果然是他一惯的作风,专往人的痛处戳,她知道,他这人残忍得很,他要让付容愿彻底从她的世界剥离出去,让她无处可去,只能待在他身边。
不过,其实就算付容愿不会再娶,她也没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她没有家啊。
兴许,从前原本还有一个尚且能算是家的地方可以容身,但自从两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她就再没有家了。
秦如眉低头,从怀中拿出那个被悉心保护的荷包,注视了片刻,道:“我就不去了吧,人家新婚燕尔,就别给人家添堵了。”
衔青望着她的侧影,不自觉道:“是。”
“你有空吗?”她看向他。
衔青愣住,“什么?”
“陪我说说话吧,好几日都没人陪我没说话,我不想变成哑巴。”她笑着说完,转回头去,仰望着头顶大树的树冠。
“你忙吗?”
衔青回过神,低头道:“奴才……不忙。”
秦如眉拍拍身旁的土坡,“不嫌脏吧?不嫌脏的话就坐,如果你要和我保持距离,坐那儿也行。”她说着,轻轻笑道,“我出身一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脏惯了,你别嫌弃。”
他不嫌弃。
她哪脏了?
他跟在侯爷身边时常见她,知道她最爱干净,凡是她待着的地方,都一尘不染,整洁极了,和养尊处优的江姑娘比起来,她很明快,努力活着,热爱生活。
除了面对侯爷的时候,她显得有些不太明快。
衔青一愣,思索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迈步走到她身边坐下,拘谨地隔了一段距离,坐得笔直。
“你能给我说说付玉宵吗?”
衔青点头道:“秦姑娘是想听侯爷的故事,还是沈公子的故事?”
秦如眉怔住,不由松了手,朝他看去。
这不都是一个人吗?
怎么还能分开讲的,难道,一个人还会有两段人生吗?
衔青对上女子愣愣的目光,只觉得她一双眼睛纯然得如同稚子,纤尘不染,让人不敢亵渎,他心中一颤,狼狈地移开视线。
须臾,秦如眉的声音传来,“那就沈昼的吧。”
“沈公子……”衔青斟酌着措辞,“他常年习武,箭术很好。”
“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他到底有几个女人啊?”
衔青沉默片刻,“只有秦姑娘你一个。”
“那江听音呢?”
“江姑娘……侯爷视作朋友亲人,从未逾矩。”
亲人啊。
那好吧,换位思考一下,她好像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秦如眉唇边弯出一丝婉然的笑,闭上眼睛,恬静的面庞抬起,静静感受着空气中流动的风。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如果以后,他面临选择,放弃了我,应该也很正常。”
因为曾经她也这么做过。
那时候,她选择了槐米,却放弃了他。
衔青大震,“秦姑娘你说什么?”
“别害怕,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她笑笑,从草地里拣了几根草几朵雏菊,开始动手编草环,随口道,“沈昼箭术好,我知道,你呢?你的箭术和沈昼比起来怎么样?”
“奴才不敢和侯爷相比。”
“那就是很好了?”
“……”
“你以前陪他习武练箭吗?”
“是。”
空气安静了很久,直到秦如眉再次开口,声音轻柔。
“衔青。”
听闻她叫自己的名字,衔青浑身一震,看向她。
秦如眉眼中有透彻的悲伤,抬眼对上他的视线,“你说沈昼常年习武……可你知不知道,付老夫人说,淮世侯自打娘胎里出来,便身子骨弱,从没习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