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 sixth child
蓦然回神,他已经在宴会之中了。
绅士们觥筹交错,淑女们巧笑倩兮,黑白的侍从在人流中轻巧地穿梭,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卖相极佳的食物。巨大的水晶灯雕饰被在天花板上组成天使的图案,每一片羽毛都炫亮无比,整个大厅一片辉煌,所有的黑暗都被驱散,连角落都是一片光明。
——太亮了,亮得让他仿佛是这光明之中唯一的一处肮脏的尘埃。
胖子无所适从地低下头,他几乎被那片光明耀花了眼。他无意识地拽着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即使他穿得再怎么奢华,他的本质还是来自第七区贫民窟的一只臭虫,像个小丑般在第一区奢华糜烂的晚宴之中显得扎眼无比,显得尤其地可笑。胖子被抓到中央研究院后就从未踏出“牢笼”的房间,中央研究院虽然处于第一区,但它的主体主要放在地下,冰冷的金属色调是胖子最主要的记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如此直观地面对第一区与第七区的差异。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能如此巨大呢?近在眼前的奢靡晚宴向胖子完完全全地展示着它与贫民窟截然不同的华丽与张扬——贫民窟从来不会有像这样巨大繁华的房子,那里只有一片废墟,更多的时候,将一些有棱有角的杂物堆在一起变成了一间可以居住的“房子”;贫民窟的晚上从来不会像这样明亮,在黑暗中光亮意味着暴露,只有火拼的地方才会有光亮,那星星点点的以生命为燃料的红色光亮;贫民窟从来不会有像这样多得只能扔掉的丰富食物,过去的岁月中胖子吃的食物除了压缩食物还是压缩食物,死撑了就是死鱼味与咖喱味的选择,更多的是只能吃着自己唾液的时候;贫民窟的人从来不会像这样轻松地与人接触、玩乐,即使在红灯区发泄的时候也要随时注意门外的脚步声是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死亡旋律……
胖子被这巨大的反差震得呆木若鸡,那迟钝到极致的脑袋也稍稍开始转动,一点不甘在主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悄滋生。胖子只觉地闷得难受,好像胸口中堵上了什么,说不清地烦躁。他转动着眼睛,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红地毯上,那地毯看起来似乎很是眼熟……
胖子猛地僵住,他极快地抬起头,沿着长长的红毯直直地看到长毯的尽头——那里是王座。
黑发的青年高高在上地坐着,双腿优雅地叠在一起。懒惰斜靠在宝座上,单手支颚,如泱泱王者临天下。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搭下来,胖子很清楚那眼皮下的眼睛是怎样一片惊心动魄的红色。黑发的王者此时在安静地沉睡着,周围的一切像是与他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所有人像是没有注意到那个高高在上的沉睡的主宰者,却本能地保持与王座的距离,连声音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胖子终于想起这里是哪了,鲜艳的红毯褪去色泽,是那晚暗红的通道,周围的白变成黑,便是那晚燃着幽蓝低声窃语的黑暗。那个晚上,他的孩子环着他,呢喃着。
以父之名,你是我们的父,我们拥有名字,我们是你的孩子。
胖子踉跄地后退,即使周围是一片光明,那人只是在王座上一动不动,他依旧恐惧得不能自己。胖子慌张地背过去想要反方向逃开,然后就看到在长桌上吃得很是欢快的暴食。紫发金眼的哥特正太正幸福无比地往嘴中塞食物,旁边围了一圈别有用心的贵族,他们殷勤地为暴食送上食物。胖子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身上被咬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以父之名……
脑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像诅咒般刻在灵魂之上。胖子飞快地扭过头避开暴食的方向,然后他看到了,被角落中一群人团团围住的j□j。红艳的女皇殿下依靠在色.欲的怀中宣告着所有权,银发蓝眸的青年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即使在血腥女皇的威名之下,飞蛾扑火的贵族依旧越来越多,直到将那个角落全部占据。
——我们将会拥有你。
咚!胖子的心脏像是被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他开始发抖。现在每七天,他的其中一个孩子便会带上一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选择,究竟是去背负杀人的罪恶还是**的罪孽。这简直快将他逼疯了,而今天又是新的一周,然后他就晃神地出现在这个晚宴,再然后他又看见了他的那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的脸模糊成一片黑色,上面挂着红色的笑:这次你的选择呢,父?
难以言喻的惊惧让胖子慌不择路地选了一个远离三人的方向逃开,只是一转身,胖子就听到一声尖叫。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胖子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华服女人。
对面的女人惊慌失措地尖叫,近乎神经质地抖动着身上的酒水。就在刚刚,转身的胖子无意中将对身后女人手中的酒水撞翻,酒水将女人的胸口染成一片尴尬的深色。
莉莎又抖了抖,然后意识到这是个徒劳的行为——天哪,这可是她派人求了好久才弄到的弗朗西斯大师的作品,就算以她的身份,也只能有三套,而现在就毁了一套。莉莎怒气冲冲地瞪过去,看到那个罪魁祸首此时只是傻啦吧唧地呆看着她,莉莎的声音拔高到近乎尖叫。
“该死的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对面的男人依旧是傻傻的样子,莉莎的眼角瞥到已经有不少贵族围了过来,这里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莉莎不得不将怒火稍稍压下,至少不能太失态。莉莎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不算强壮的身躯,白得过分的皮肤,眼角的一颗痣显得尤其鲜艳,算为那皮相增添了几分姿色,华美的黑袍让那男人穿得不伦不类。莉莎的眼中闪过的憎恶和鄙夷,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对面那男人身上所带的是她最厌恶的穷酸卑微气息。
“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怎么进来的?”莉莎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她皱着眉回想着,第一区、第二区能被邀请到今天这个晚宴上的人她都有印象,绝对没有眼前一看就是披着光鲜表皮的老鼠一样的男人。
这时候莉莎发现对面的男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古怪地看着她,表情很是微妙,甚至带点扭曲和狰狞。
“你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