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医生、如果你是我的父亲,你会心疼吗?

薄玉浔脑海里盘旋着这句话,愣怔在原地。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感受到灵魂深处的震颤,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在叫嚣。

面前的少女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但却有一种冥冥之中注定了的熟悉。

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薄玉浔无法想象后果。

谁敢这样伤害他的女儿,他一定让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他有些遗憾,她并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一刻、薄玉浔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阿雪和孩子。

只要一想到她们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受苦,就无比的痛恨自己。

少女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下来,直至敛于幽静的深谷。

她拿起架子上的伤药,熟练的倒在伤口上,动作之快根本不给薄玉浔帮忙的机会。

一边缠绕纱布,一边淡淡道:“薄医生,你未来的妻子和孩子、一定很幸福。”

薄玉浔接过她手中的纱布,耐心细致的缠好,闻言苦涩一笑:“我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别打趣我了。”

明镜抬起眸光,像有星河陨落,温柔的不可思议:“我是说真的。”

“好,那就承你吉言,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一定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有任何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知道吗?”

男人细碎的唠叨充满着关心,包扎好最后一步,“先别回去了,这几天住院观察一下,防止伤口感染,等确定没事了再出院。”

薄玉浔一定要亲自盯着她,不然这伤口的程度真的很危险。

薄玉浔推过来一个轮椅,“得罪了……。”

话落抱起明镜,他没有想到她会那么轻,像一片轻柔的羽毛。

薄玉浔心底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垂眸看了她一眼。

少女睫羽微垂,面庞白皙通透,此刻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灯光下,像晶莹剔透的珠子。

一滴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滴入了薄玉浔干涸的心田,**起层层涟漪。

薄玉浔敛眸,将她放到了轮椅上,拿起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膝盖上。

“叩叩”门被人从外边敲响。

“进。”

曲飞台打开门走进来,看到两人离的很近,下意识愣了愣。

“二叔、我办好住院手续了,明镜腿上的伤处理的怎么样了?”

薄玉浔直起身,推着轮椅走出去。

“先住院观察几天,若无感染,就没什么大碍,这几天吃食上要多注意一些,我给你开一些药,你等会儿去药房拿一下。”

曲飞台认真记下,真诚的说道:“谢谢二叔。”

薄玉浔看了他一眼:“明镜在我心里,跟我的女儿差不多,你不用说谢谢。”

也用不着他说谢谢。

曲飞台愣了一下。

女儿?

是了,二叔辈分大,小时候就很照顾他们,明镜在他心底,差不多也跟晚辈一样,心想虽然薄二叔没有结过婚,没有孩子,但在照顾人这方面,没人比他更细致了。

曲飞台垂眸瞥了眼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的明镜,抿了抿唇。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曲飞台抱歉的看了眼薄玉浔,薄玉浔示意他先接电话。

曲飞台拿着手机走去一边,在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眉眼瞬间冷沉下来。

“小飞、李岭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这件事比较棘手,我劝你不插手你必定不会听的,你说说吧,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曲飞台站在暗影里,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的少女。

“她与冉腾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冉腾霄暂时不会动她,不会是冉家人做的。”

那些宵小在上次发布会事件之后就被震住了,不可能再蹦跶,而冉腾霄这个人他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看的出来他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他如果真要伤害明镜、也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她大张旗鼓的接回来。

那就只有冉博文的仇家了。

明镜今晚去夜市摊是临时行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好一切,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必定在江州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

曲飞台缓缓的念出一个名字。

手机对面的人惊了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曲飞台勾了勾唇,冷冷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和大哥一直讳莫如深,拦着我进江州,能让你们如此忌惮的,也就只有她了。”

“小飞,你不要冲动……。”

“我还有好多疑问没有得到证实,在此之前,我当然不会冲动。”

对方松了口气:“你在江州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会让李岭配合你,切记,注意安全。”

曲飞台挂掉电话走过来:“二叔,我们走吧。”

“师妹。”明心红着眼冲过来,“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明镜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周正汝:“周先生,劳烦你送我师姐回祝家吧。”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医院陪你。”明心斩钉截铁的说道。

“明尘爱上网,一定得知了我受伤的消息,三个孩子现在一定慌了神,你回去陪陪她们吧,别让她们担心。”

明镜搬出的这个理由,明心无法拒绝。

“你好好养伤,明天一早我就来看你。”明心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周正汝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

明心离开医院大厅,迎面一辆黑色豪车紧急刹停,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声,莫名给人一种来势汹汹的感觉。

紧接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弯腰从车内走了下来,男人浓眉紧蹙,看也没看周围的人,大步走进了住院部。

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俱是一脸匆匆。

眼看即将挡住对方的路,周正汝偷偷的将她拉去一边,男人急匆匆的从她面前走过。

倒是那个小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认出了她,打了个招呼:“师姐你好。”

明心一头雾水,我认识你吗?

小姑娘只是笑了笑,很快跟上了男人,快步离开。

明心拧了拧眉,打头的男人她认得,祝奶奶寿宴那天晚上,来现场认亲的冉腾霄。

名震江州的霄爷。

他是为明镜而来。

看他那么着急的样子,明心有些惊讶。

最近听了很多关于这位霄爷的传闻,没想到他对明镜倒是挺关心的,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周正汝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们走吧。”

——

单人VIP病房内,曲飞台弯腰要将轮椅上的明镜抱起来。

明镜屈指点在他的胸口:“我自己来。”

话落在曲飞台和薄玉浔震惊的视线中,少女单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脚尖轻盈的点地,下一刻就坐在了病**。

曲飞台蹲下身脱下她的鞋子,摆在床尾。

薄玉浔有些不赞同的说道:“不要再有下次了,牵动肌肉不利于伤口恢复,伤口感染最严重的后果是截肢,甚至危及生病,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你现在是病人,病人就要听医生的话,在出院之前,不要在利用肌肉群发力,小飞,你监督她,再有下次,看我怎么饶你。”

曲飞台立刻点头:“二叔,我知道了。”

薄玉浔本想让他去拿药,一想到他身份不方便,只能自己亲自去。

“烧伤创面会加重体内的炎症反应,导致体内白细胞升高,引起发热反应,我等会儿开点外用抗生素,等等、你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薄玉浔看着病**的明镜问道。

明镜怔了怔,轻轻摇头。

“那就好,我这就去给你拿药,小飞,你看好她。”

薄玉浔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去。

薄玉浔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门就被人打开。

沉重的脚步声犹如榔头不偏不倚的敲在心头,曲飞台下意识扭头看了过去。

当看清走进来的男人,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

“是你。”

“大小姐。”小花先冉腾霄一步扑过来,双眼红的跟兔子似的。

“大小姐您可担心死我了,您的腿到底怎么样了?我看新闻说是滚油,呜呜一定很疼很疼吧。”

明镜无奈道:“我没事,你别哭了。”

“大小姐您放心,我跟霄爷一定揪出来幕后黑手,也往她身上泼滚油给您报仇。”

明镜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

“大小姐,您笑什么啊,我是认真的。”

冉腾霄走到病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拧眉问道:“医生呢?”

明镜淡淡道:“薄医生去拿药了。”

薄玉浔?

叶剑搬了把椅子过来,冉腾霄坐下,优雅的翘起腿,缓和了语气说道:“今晚让你受委屈了,我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男人眸底掠过一抹阴沉,整个病房忽然弥漫着一层寒意,小花下意识搓了搓手臂。

“你好好养伤,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明镜瞥了他一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冉腾霄挑了挑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冉腾霄没有逗留太久,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小花留了下来。

“大小姐,我今晚留下来陪您。”

冉腾霄离开时,瞥了眼曲飞台,勾了勾唇,扬长而去。

曲飞台想了想,拔腿追了上去。

“冉先生。”

冉腾霄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曲先生有何贵干?”

曲飞台抿唇:“如果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冉腾霄冷笑了一声:“明镜是我冉家人,就不劳曲先生操心了,时间不早了,曲先生早点回去歇着吧。”

话落似是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曲飞台双手紧握,目光紧紧的盯着冉腾霄走远的背影。

坐上车,冉腾霄直接吩咐司机:“去警局。”

司机正要发动车子离开,冉腾霄望着车窗外的目光忽而一顿,“等等。”

一个女人弯腰从车内走了下来,一手提着一个保温桶,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两人低头快步走进了住院部。

冉腾霄眯眼盯着女子匆匆走远的背影,忽然笑了。

“去查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叶剑应是,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走吧。”男人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

——

“李队,这人非常顽固,只承认因为赌博欠债心灰意冷**杀人,绝口不认有人指使,会不会我们都误会了?”

一瞬间办案大厅十几双目光齐刷刷落在李岭身上。

李岭不紧不慢的喝完茶,啧了一声:“宋局珍藏的大红袍,真是不赖。”

放下茶杯,他起身整了整警服的衣领,摆正警徽,这才走向审讯室。

他前脚刚走,后脚办案大厅就热闹起来。

“李队要亲自出手了,犯人自求多福吧。”

这次审讯的警员是新来的,闻言皱眉问道:“还能问出什么来?我什么招都用上了,根本没用。”

大家用鄙夷的目光望着他,有个上了年纪的老警员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胡啊,你还是太年轻了,李队刚才就是试探你呢,你这表现……啧,误会?在李队的世界里,是没有误会的,只有铁证如山。”

试探?他是听说过李队的大名的,一直是警界的传奇,但他以为只是外界吹嘘的成分较多,办案是整个团队,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刑侦学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抓住证据的时效性,破案率就上去了。

而这证据,最重要的就是人证,审讯也是门高深的学问,是办案线索的最大突破口。

小胡不相信李队还能从这个犯人嘴里问出什么东西来,下意识跟了进去。

审讯室内,犯人坐在中心的审讯椅上,被烤起双手双脚,此刻脑袋垂到了胸口,佝偻着背,萎靡不振。

李岭从手下手里接过一双白手套,一边戴一边绕着犯人走了一圈,目光沉静犀利。

忽然他抓住犯人的右臂,在他臂骨与肘骨三寸处发现一处淤青,手指点上去,男人像是忽然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变得癫狂起来,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李岭眯了眯眼:“谢军,是谁指使你害明镜的?”

男人艰难的从齿缝里挤出:“没……没有……。”

李岭笑着捏了下去,很快男人脸色变得狰狞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明镜小姐,我还要谢谢你,这种折磨人的法子,我怎么早没有学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