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马场里的马儿个个体格矫健,鬃毛油亮。

宋薇拉着裴容之一路左闪右避的终于到了这儿,这片马场是他们家的,马儿养出来的马儿都是准备要送去边关的。

小时候父亲和哥哥经常带她来这儿,但是他们好久才回来一次。

但是她很厉害,学会骑马后就经常自己来。

宋薇隔着栅栏看里面的马儿,有些惆怅。

裴容之看她好好的就忽然不高兴了,不由问道:“怎么了?”

“你说人长大了怎么反倒没有了小时候那么自由了?”

裴容之在她头上敲一个爆栗,“小小年纪怎么唉声叹气的。”

宋薇的表情显得有些委屈,“那还不是最近家里的嬷嬷管我管的越发的严了,爹爹和哥哥都没那么管过我呢,成日的跟在后头,不让我干着干那,学那些没有用的破规矩有什么用。”

裴容之摸摸她的头,心道:这家伙还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绵软过呢。

小姑娘的头发很软,摸着摸着手就挪不开了。

“我们进去吧。”

宋薇忽然蹭地站了起来,吓了他一跳,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不是说看看就回的吗?”

宋薇就笑的一脸蛊惑,拉着他的胳膊晃啊晃,晃的他心烦意乱的。

“哎呀,我们来都来了,就进去跑两圈吧。”

裴容之想:她每次都用这样的法子,这回可千万不能再心软了。

“不行,我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呢,先生昨日教了我好些,我还不太明白。”

宋薇狠狠将他的胳膊甩开,“你爹成天就让你温书温书,都将你培养成一个酸腐的老头子了。”

裴容之瞪她,“我可是……”

“我知道,你是要进六部的嘛。”宋薇又笑嘻嘻的开始蛊惑他,“可是偶尔出来玩一下也不要紧的嘛,你那么聪明,那些文章对于你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见裴容之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她锲而不舍继续循循善诱,“你看今日的天多么好,阳光多么明媚,正是跑马的好时节啊。”

宋薇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但是这个人还是坚持要回去。

“算了,裴容之,你回去吧,等到我以后嫁到你们裴家去,天天就呆在内宅里,哪里都不去,这下你满意了吧。”

女子嫁人后就很难再像还是做女儿家时那么随性自在了,被内宅的重重规矩绑缚的,成日里压的喘不过气来。

裴容之的脸忽然就红了,“阿薇,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挠了挠头,“唉,算了,就陪你去溜一圈吧。”

宋薇高兴的立刻就冲进了马场。

马场里的管事跟宋薇已经很熟了,见着她来笑着道:“小姐又来了。”

宋薇笑着道:“张叔,我看最近马场新来了好些马啊。”

“嗯,将军吩咐的,冬天边关不好过,那些蛮子经常滋扰边境,部队的马耗损严重。”

宋薇经常听父兄提起过五部的那些蛮子,很是讨厌,每每提及她都攥紧了小拳头狠狠骂他们一声:该死的蛮子。

“这帮该死的蛮子。”

要不是他们父兄应该就能在家陪着他了。

“好了,小姐喜欢那匹马,我让人给你牵来。”

宋薇摆摆手,“张叔,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走自己去跳。”

“好嘞,那小姐可注意安全呐。”

宋薇拍拍胸脯,“放心吧。”

等张叔走了,宋微就在马厩了挑了一匹马匹油量的枣红色马。

“唉,你说汗血宝马流的汗真的是血红色的吗?”

这个问题可就触及了裴容之的领域了,他一脸的自信。

“当然不是,汗血宝马根本不会流出红色的汗,只是因为它们身体内的经脉血管贴着表皮,然后在奔跑间很容易看到,所以给人的误导。”

宋薇一脸恶狠狠的盯着他。

“谁让你解释的,还真是个书呆子,无趣的很。”

他这个样子就像是每逢腊月除夕,喜欢热闹的小孩子希望有神仙能给他们送来礼物一样,结果十分认真的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都是大人们骗小孩子的。

裴容之一怔,他每次出门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底下的姑娘小姐们都快要欢喜的尖叫出来。

就只有宋薇是个另类。

“喏,这匹给你挑的看着也很不错吧。”

裴容之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我不用,你骑就行。”

“那怎么能行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会骑马呢,来!”

她不由分说的将缰绳塞到他手里。

裴容之满脸黑线,他总共没骑过几次马,到现在还对马儿生疏的厉害。

最后好不容易在马场仆人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上了马,结果一抬头宋微早已经骑出好远。

阳光明媚,她在马上回头对他笑的一脸灿烂,“快啊,像我这样。”

裴容之红了脸,却始终无法像她那样骑的飞快。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影西斜,宋薇才意犹未尽的下了马,她摸着马儿的鬃毛,一脸惋惜。

“下次再能来看你们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裴容之站在边上早已经是满心焦急,“阿薇我们快些回去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宋薇只好放开了,跟着他往外走。

等裴容之将宋薇送回府上时,四个嬷嬷早已经如门神般候在大门口了。

宋薇忽然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蔫儿的。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等您一天了。”

宋薇呵呵干笑,然后跟裴容之挥手道别:“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裴容之回到府上时,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裴尧臣已经坐在他的房里,屋里没点灯,裴容之一进去就见着个黑影,即使在昏暗里,那眼里的光也让他不由一颤。

“爹。”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裴容之不敢说话,因为他爹现在很生气。

“都说说这一天干嘛去了!”

“没……没干什么。”

裴尧臣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少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成日学着那些招猫逗狗的把戏。”

“爹,我知道错了。”

裴尧臣,叹了口气,“李大学士是朝里有名的大儒,文章锦绣,连陛下都对其称赞不绝,他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家里,原本还想着让人指点你一二。”

结果他带着人满面笑容的来了书房,书房里面没有裴容之的人影。

“我还跟人家夸下海口,说你虽然资质有些愚钝,但胜在勤奋好学,你让爹爹的脸,往哪里放。”

裴容之低下了头,“爹,我错了。”

“知道错了就去祠堂里跪着吧,明日一早你跟我亲自去李大学士府上赔罪。”

“是。”

春日的夜晚还有些凉,裴容之跪的膝盖都没了知觉,今天骑马时大腿内侧的刮蹭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这个时候肚子又跟着‘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裴容之在沉静如水的夜里想:下回打死他也不再跟阿薇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