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帝这些日子看起来情绪很不好。
坊间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就连茶馆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编起了画本子,每个人的版本都不一样。
御史台的那帮子言官每日依旧锲而不舍,唾沫横飞。
悠悠众口难堵,皇帝已经辍朝三日,可奏疏还是接连往御书房案头送,他干脆连看也不看。
他们这是想逼死他啊。
卢月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演变的这么严重,她来过两次御书房,可都被挡在了外面,皇帝谁也不见。
卢月想到皇帝对自己的那些关心,那些都是真的,她开始有些自责,将皇帝逼到这个份上的其中她也出了一份力。
四月的天开始暖起来,御花园的花开的很好,往年这个时候宫中都要举办一场赏花宴的,可今年接连发生的许多事,令整个朝堂乃至于后宫都像是处在一片寒冬之中。
知道皇帝还处在盛怒之中,妃嫔们躲在自己宫中嗑瓜子打发时间,也无心攀比谁打扮的好看,谁的衣裳漂亮。
所以当瑜贵妃忽然造访西华宫时,卢月属实是惊讶不小。
中宫多年无主,往下就要属瑜贵妃品阶最高,这些年最得皇帝宠爱。
承平公主在宫中向来风头无两,从来也不屑于与各宫娘娘们拉关系,所以这位瑜贵妃与她可以说的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现在她坐在卢月面前,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卢月实在不知道她是在打什么主意。
宫人们上了茶,瑜贵妃先是喝了口茶,再问了些有的没的,全都是客套话,卢月勉力应付着。
等瑜贵妃第二次放下茶盏时,卢月终于从她话里听出了点意思来。
“臣妾听闻公主近些日子以来闷闷不乐的,原本按着往年这个时候举办个赏花宴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的,那曾想……”
话到此处她忽然用帕子捂住了嘴,娇笑道:“嗨,看我这张嘴,公主别在意。”
卢月保持微笑,“不会的。”
瑜贵妃便又开始了,“谁能想到驸马是那样的人,好在啊这婚事没成,像公主这样身份尊贵的,是那谢齐安配不上您。”
卢月继续微笑。
瑜贵妃见她没要发火的意思,就开始大着胆子继续道:“公主别难过,我这里可知道京中有好些个家世品行都属上乘的公子都对公主有意呢,改日有机会我给公主送些他们的画像,公主挑一挑。”
她这是婚事刚黄就有人要给她重新物色对象?
卢月连忙做出一副惆怅状,“贵妃娘娘见笑了,眼下我并无心此事。”
毕竟承平公主盛名在外,这瑜贵妃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一般话说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这瑜贵妃还不走,卢月就很纳闷。
果然这过了没一会儿,她又开始了,“这太子今年也二十有一了,早到了该娶亲的年纪,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真是让人担心啊。”
卢月就不信这人是个会替别人担忧的主,“我远房有个侄女,人长的水灵,又懂事乖巧,今年刚满十六。”
她这是觉皇帝眼下要失势了,提前来跟她拉关系的,毕竟皇帝如果有退位的打算,南朝未来就是李成原的天下。
不过这也太心急了些吧。
“父皇与太子哥哥眼下正在为着朝堂之事而烦忧,贵妃娘娘觉得现在说这些合适吗?”
瑜贵妃的脸色一僵,忽而又笑着道:“我这不是闲的,来找公主您随意聊聊么,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这回卢月脸上的冷意显而易见,瑜贵妃呆了没多久,就借口有事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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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过去,事情发酵的越来越严重。
终于在第五日,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写下罪己诏,承认了自己当年的错误。
可皇帝虽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谢齐安却一直被关在牢里迟迟没有放出来。
百姓们要的是一个交代,等皇帝真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骂也骂了,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毕竟那是皇帝,南朝也不可能因此就换个人来当皇帝。
所以皇帝这也算是豁出去,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
如此一来尚还关在大牢里的谢齐安就被人渐渐忘却了。
但李成原深知的皇帝脾性,知道皇帝是不会放过谢齐安的,他只是在等事情淡下去,然后弄死谢齐安。
一个皇帝想要弄死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彻底解决了与谢齐安的婚事后,卢月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平静快乐。
前朝因为谢齐安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因为皇帝颁的罪己诏而平息。这件事与她本来关系就不大,只是听说皇帝整个人自那件事后消沉不少。
她有些担心,但好几次想去探望皇帝,都被胡德铨给劝了回来,后来便也就做罢了,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承平公主,只是占了人家的身子,多少要做做样子的。
因为这些日子的吃吃喝喝,卢月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身上好像长了几斤肉。
虽然她前些日子确实瘦了不少,可这才几日就全都又补回来了,承平公主本来就长了张婴儿肥的脸,这一胖就更明显了。
卢月对着镜子,捏着自己的脸蛋懊恼不已,对着小词铿锵有力的保证下次一定要少吃一碗米饭。
结果这个时候就听到外面有宫人来报说是裴容之在殿外求见。
卢月十分纳闷,自镜中歪头去看小词,期盼小词能给她点信息,毕竟这位她名义上的表哥从前跟承平公主是个怎样的关系,她可是一点都不清楚的。
结果小词这丫头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表少爷很少来西华宫的,自从……那件事后,他整个人性子都变了,很少来宫里走动的。”
卢月这下放心了,不管他来是有什么事,只要两人不熟就好办了。
“去请人进来吧。”
不多时进来一人。
这其实是卢月与裴容之真正意义上的见面,之前她也只是从旁人嘴里知道这么个人,宫宴或者其他场合上远远看过一眼,但都每次都隔得远看不真切。
这人看起来很儒雅的感觉,青衫落拓,君子端方,难怪十年前能令京城女眷为之痴狂。
即使是十年后这人已而立之年,还是能令不少女子为之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