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 弟 (十一 上)

曾经胖胖的笑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将清晰的眉眼变得轮廓模糊,丑陋不堪,干涩的双唇上到处都是的裂口,随着滚烫的呼吸,裂口处不断渗出猩红色的血丝,但是很快,血丝就被体温烧干,再度变成暗黑色的血痂贴在裂口两侧,将裂口变得更深,更硬,更加触目惊心,

游击队副大队长吕风从地上抓起一把雪,用掌心处的肌肉慢慢融化成水,慢慢滴进张松龄的嘴里,这是最简便的补水方式,沒有时间再生火将水烧开了,也沒有时间停下來熬药,鬼子兵的汽车轰鸣声已经越來越清晰,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大伙身后,全凭着娴熟的骑术和对地形的熟悉,大伙才勉强沒有被汽车追上,然而战马的毕竟是血肉之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钢铁制造的怪物比拼耐力,每当大伙停下來让筋疲力竭的牲口休息时,冷酷的汽车轰鸣声就再度阴魂不散地缠上來,在大伙的耳朵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

不止是一辆汽车,小鬼子的指挥官非常果断,沒有分出任何兵马去追杀周黑碳,而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了游击队这边,整整一个下午,赵天龙带领大伙尽量绕着丘陵、树林等可以遮挡视线的障碍物走,甚至不惜故意绕路,围着几座小山画了个巨大的“8”字,但是,事实证明,他的这些手段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鬼子即便被地面上的马蹄的痕迹绕糊涂了一次,发现上当受骗之后,也能凭着先进的运输工具,很快就把失去的时间再度追回來,相反,大伙这边,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和马的体力,都已经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当马达声再度于大伙耳边响起之后,老游击队员韩林带住了坐骑,“我留下來阻挡他们一阵,你们抓紧时间向北走,天黑之前,必须进入到沙漠地带,否则,即便不被小鬼子追上,这种鬼天气里,咱们半夜不敢生火,也得活活被冻死,”

几个身上带着轻伤的游击队员互相看了看,也陆续拉紧了坐骑的缰绳,跑在队伍最前方替大伙领路的赵天龙听到背后的动静不对,猛地一扯黄膘马的

龙魂剑圣

缰绳,转身兜了回來,“怎么不走了,你们,赶紧跟上,马上就到大潢水了,”

“必须有人留下來打阻击,”副大队长吕风看了看他,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奈,

“那也是我留下,你带着他们继续走,我的马快,地形也熟,万一找到机会,还可能把小鬼子引到别的地方去,”赵天龙立刻竖起眼睛,大声提议,

“正因为你路熟,所以才是我们几个留下來打阻击,”平素一直对赵天龙敬重有加的老游击队员韩林摇摇头,大声插嘴,“别争了,鬼子马上就追过來了,赶紧带着大伙走,”

“大队长还沒说话呢,你有什么资格向老子发号施令,,”赵天龙大怒,指着韩林的鼻子厉声质问,

“龙哥,江湖上是什么规矩,你应该比我懂,”韩林又笑了笑,伸手推开赵天龙的食指,

“江湖规矩,狗屁,老子,老子才不跟你讲,讲什么”赵天龙扭头看了一眼被游击队员们轮流抱在怀里赶路的张松龄,声音越來越低,

敌我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留下來为大伙创造脱身机会的,向來是马贼队伍中实力最弱者,这是草绿林道上的传统,也是他们上千年來在跟官府周旋过程中,总结出來的生存经验,身体强健,骑术优良的人更容易摆脱追兵,伤员和体弱多病者即便多跑出一段路程,依旧容易被敌人追上,白白浪费掉一次生存机会,

正是因为懂得江湖规矩,在今天中午周黑碳希望独立营和游击队分头逃命时,赵天龙才沒有出面抗议,虽然他当时心里头很清楚,周黑碳恐怕是打起了将游击队当包袱给甩掉的主意,然而如果此刻按照江湖规矩,最应该被留下來的是张松龄张小胖子,别的游击队员虽然受了伤,却依旧可以单独骑马跟上队伍,而张小胖子,被烧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为了带上他一个,至少得再拖累上两名同伴,

“他是读书人,不能死在我们前头,”仿佛猜到了赵天龙在顾忌着什么,老游击队员韩林也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张松龄,快速补充,

“这年头,像他这样有良心的读书人已经不多了,”另外一名游击队员从贴身的

重生之傻女谋略

衣服口袋里掏出半块儿带着体温的牛肉干,仔细塞进张松龄的上衣口袋里,

第三名游击队员拿走了张松龄的步枪子弹袋,顺手却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來,“我用这个跟他换,省得这小子醒來之后说我占他便宜,”

第四名决定留下來打阻击游击队员也走上前,从张松龄的腰间解下一把盒子炮,“龙哥,别争了,小胖子就交给你了,无论谁死,他都不能死,如果他也死了,今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咱们都干了什么了,”

“我,我”赵天龙嘴唇抽搐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來,平心而论,他以前虽然待大伙和和气气,真正能瞧在眼睛里头的,整个游击队中却超不过三个,但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这些人平素很不起眼的人,其实一点儿都不比自己矮小,他们都应该是他的好兄弟,他们早就是他的好兄弟,

默默地解开黄膘马背上的行囊,他把在五原城内新得到的两把长苗盒子连同所有子弹,都分给了主动留下來打阻击的弟兄,然后双手在胸前并拢,恭恭敬敬地向大伙做了个揖,拨转坐骑,转身继续向北驰奔,

副大队长吕风带着另外四名队员,轮番抱着张松龄紧随其后,谁也沒再多说一个字,谁也沒有婆婆妈妈的回头张望,唯恐一回头,就再也下不了决心离开,

他们不断磕打马镫,拼命压榨坐骑的体力向远方逃遁,双耳却始终竖立着,不放过任何从身后传來的动静,一刻钟之后,汽车的马达声突然停顿,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轰然而起,伴着射击声与手榴弹的节奏,则是一首赵天龙听起來非常熟悉的草原长调,雄浑质朴,婉转苍凉,

“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因为天上有太阳和星星,”

“大地为什么是绿的,因为大地上站着男人,”

“大河为什么不会干涸,因为河床下面有万千泉眼,”

“哥哥我为什么拿起的弓箭啊,因为身后就是孩子和你!”

剧烈的射击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再剧烈,也无法将那苍凉的歌声打断,它持续着,跳跃着,在辽阔的草

超级改写器

原上反复回**,回**,连绵不绝,生生不息,曾经有一个瞬间,大伙甚至以为它将要永久地持续下去,持续下去,然而,就在大伙在心里默默地替袍泽们呐喊助威的时候,所有声音嘎然而止,

“别回头,注意脚下,马上就要过大潢水了,小心冰窟窿,”赵天龙哑着嗓子,低声提醒,将头贴在黄膘马的脖颈子处,第一个走上大潢水那比夏天时已经变狭窄了足足三分之二河道,

落满积雪的冰面又硬又滑,黄膘马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全身肌肉不断哆嗦着,战战兢兢迈出前蹄,随即,又猛地打了个趔趄,悲鸣着不愿意继续前进,

“废物,再不走,你怎么对不起老杨他们,”赵天龙第一次对自己的坐骑发了火,跳下马鞍,把缰绳挎在肩膀上,拼命向前拉,可怜的黄膘马被扯得嘴角冒血,悲鸣着,踉跄着,三步一滑,两步一晃地,被拖着继续向前缓缓移动,

“把小张绑在马鞍子上,其他人都下來拉缰绳,”副大队长吕风当机立断,带领所有清醒着的游击队员跳下马鞍,牵着坐骑走上冰面,战马不断摔倒,将走在前方的主人也拖得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在连续摔了数十个跟头并付出了一匹马的前腿之后,大伙终于穿过了河道,再回头,鬼子的汽车已经出现了身后的雪原上,

“快走,冰面太滑,汽车沒那么容易过,”副大队长大喝一声,催促所有人跳上坐骑,

赵天龙给了那匹摔断腿的战马一枪,然后用大刀砍下两条马后腿,与大周两个一人扛着一条,跟在了队伍的最后,汽车上的鬼子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兴高采烈的欢呼,一边用架在车顶上的轻机枪扫射,子弹打得二人周围雪沫飞溅,却因为距离太远,沒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捡起便宜來还沒完了你,”赵天龙被激得心头火起,将马腿丢给大周,掏出两颗手雷來,转头迎向鬼子,在河对岸一连串兴奋的狼嚎鬼叫中,将手雷丢在了冰面上,

“轰,轰”九七式手雷接连炸开,将冰面炸出两个两个巨大的黑窟窿,无数冬眠的野鱼随着冰水飞了起來,然后又迅速落在河道上,冻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冰疙瘩,被

驿唐

天边夕阳一照,流光溢彩,七色纷呈,

赵天龙冲着对岸的鬼子兵撇撇嘴,奋力拨转马头,身背后,留下一串豪迈的歌声,鬼子兵们刚刚听过一次,沒听太懂,却永远无法忘记那苍凉的旋律,

“天空为什么是蓝的,因为天上有太阳和星星,”

“大地为什么是绿的,因为大地上站着男人,”

“大河为什么不会干涸,因为河床下面有万千泉眼,”

“哥哥我为什么拿起的弓箭啊,因为身后就是孩子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