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飞机虽然是机器,但又是多么微妙的分析工具呀!这个工具可以让我们发现大地真正的相貌。回想起来,道路这种东西,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在欺骗我们。事实上,我们就像那个民间故事中的国王那样。国王想要知道人民对他的统治是否满意,希望能够拜访他们。朝臣欺骗国王,在国王经过的道路两旁,营造出快乐的背景,雇人在背景前跳舞。除了这根细细的导线,国王对自己国家的任何事物都毫不知情,完全不知道偏远农村中不断饿死的百姓对他怀着怨愤。
与此相仿,长久以来,我们一直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前行。道路总是避开不毛之地、石头多的贫瘠地和沙漠通往远方。道路这种东西总是让人随心所欲,从这个泓泉水往那个泓泉水去。道路这种东西是把农夫从他们的谷仓带往麦田,在畜栏门口,收下仍然沉睡的牲畜,把这些牲畜倾倒进黎明亮光中的苜蓿里去的。道路这种东西,是联络这个村子和那个村子的,因为那两个村子之间,人是彼此通婚的。即使道路中的一条是通向沙漠的,道路也总是会前绕后弯,沿着绿洲迂回。
我们被旅途中这样曲折的道路欺骗,经过沿途看到的许多充分灌溉的土地、果园、牧草原。长期以来,我们一直将自己的牢狱美化。我们始终以为这个地球是湿润、温柔的。
然而我们的视力变得犀利,我们的进步很是残酷。由于飞机,我们知道了直线向前。起飞的同时,我们抛弃了想从养殖场到畜栏、想从这个城市闲逛到另一个城市去的道路。丢弃往昔令人缅怀的奴隶身份,从对不可缺少的泉水的追逐中解放出来,我们向着远方的目标飞去。于是我们第一次从直线航道俯视地表,发现地表大部分是岩石、沙原和盐的聚集,偶尔出现在那里的生命,只不过像残留在废墟中仅有的青苔般,疏疏落落地散布着罢了。
这时我们变成了物理学家、生物学家,观察着这些文明,这些文明点缀着河谷,有时,这些文明像气候宜人的花园那样欣欣向荣。现在,我们是从宇宙的高度来衡量人类,通过我们的舷窗,就像透过科研仪器一样。现在,我们可以重温我们的历史。
2
朝麦哲伦海峡飞去的飞行员,在加勒戈斯河稍南一带,飞在古老的岩浆流上方。岩浆喷发物堆积在平原上,有20米厚。接着飞行员遇到第二道岩浆流,第三道岩浆流,之后他发现地表的每一个土包——高200米的山坡上都有一个火山口。这可远远比不上骄傲的维苏威火山,它们只不过是摆放在平原上的火炮口罢了。
但是今天已经恢复平静。在现在这个被遗忘掉的景色中,回想起当时一千座火山互相呼应喷出火来,地下轰隆声此起彼伏的光景,人会为现在的这个平静感到吃惊。如今人们飞越的只是一片镶嵌着黑色冰川的依然沉寂的大地。
但是在更远的地方,那些更古老的火山已经披上了一片金黄色的枯草。间或有一棵树在沟渠里长出来,就像种在古盆里的花卉,在落日的余晖中,短草丛生的平原像花园一样灿烂繁盛,透着生命的气息。这里一马平川,仅在巨大的火山口周围有些微微凸起。一只兔子冲出来,一只鸟飞起来,这颗星星上终于又堆积起肥土细粉,所以生命又重新生出,开始占有地表。
最后,在抵达芬塔·亚勒纳斯前不远的地方,最后的火山口高高隆起。均匀的草地沿着火山的蜿蜒起伏生长着。这样一来,火山只剩下温情。每一道裂缝,都被叫作草地的柔软麻线缝补起来。地面平坦,山坡缓和,使得看的人忘了那原来是火山。草地将山丘侧腹那触目惊心的伤痕抹消了。
前方就是世界最南端的城市芬塔·亚勒纳斯。在原始的岩浆和南冰洋的冰之间,这个城市依赖着些许且短暂的泥土存在着。由于非常靠近那个喷火口,所以能越发明确地感受到人类的奇迹。多么不可思议的邂逅呀!谁也不知道这个旅人,为什么要来探访这座受到伪装的庭院、这座危险的庭院。能够安心住在那里的时间,只限于地质学上的一个时代,在许多日子当中,受到祝福的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
我在黄昏的静谧中降落。芬塔·亚勒纳斯呀!我背倚着一处泉水,凝神注视着一群少女。像这样离她们只有两三步远时,我越发深刻地感受到人类的神秘性。在一个生命非常从容地和生命邂逅,花与花在风中相拥,一只天鹅和其他所有天鹅相识的世界中,只有人类不断筑起自己的孤独。
把人与人心的通路封闭起来的这个空间是多么巨大呀!从一个少女的心突然离我远去看来,我怎么能够去接近她呢?对于一个静静移动脚步,垂下眼皮,对着自己微笑,并且做出婀娜的姿态,返回自己家里去的少女,我能够知道什么呢?她以一个情人的思念、声音和沉默,成功地为自己筑起一个王国来。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的男人,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野蛮人罢了。既然栖息在别的星星中,她在我看来,就像是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秘密、习惯和快乐记忆的回音中似的。明明昨天才刚从火山中、草地中,以及海的盐水中诞生出来,她却已经成为半个神了。
芬塔·亚勒纳斯呀!我倚着一处泉水。老婆婆们到那里去汲水。对于她们一生的悲剧,除了现在这个身为奴婢的举止,我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一个少年头倚着墙壁,不出声地啜泣着。在我的回忆中,关于他,除了是一个难以安慰的少年,应该什么也没有留下来。我是异乡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可能进入他们的帝国。
舞台上演出的人类的喜怒哀乐的动作是多么虚幻呀!刚刚在迸溅尚未完全止息的岩浆上临时安居下来,立刻就受到下次爆发的沙、雪的威猛胁迫的人类,要从哪里拥有对那永恒的憧憬呢?从火山、新的海、沙尘暴能够将文明灭亡看来,他们的文明,难道不也只是脆弱的镀金吗?
芬塔·亚勒纳斯市乍看之下,似乎跟勃斯相同,是建立在真正的土壤上的。人们忘了生命在这里和在其他地方一样,是一种奢侈;忘了人类脚下踩踏的土地,没有一处是深厚的。但是我知道在离芬塔·亚勒纳斯10公里远的地方,存在着可以让这个事实显现在眼前的沼泽。那个被瘦小树木和低矮房子环绕,腼腆得有如农家院子里的水洼般的沼泽,也不知道基于什么理由,受到了潮水涨退的影响。也就是这个沼泽日夜持续那缓慢的呼吸,被岸边的芦苇,以及游戏的孩子们极其平静的现实环绕,然而服从的却是别的戒律。平坦的表面下方、不动的冰下方、唯一被弃置的小船下方,月亮的能量在发挥作用,海的移动,在这个黑块底层起作用。在这块被花草覆盖的薄薄的地层下,进行着奇异的消化运动,蔓延四周,直到麦哲伦海峡。人们来到这片人类的大地上定居,以为自己找到了家园,殊不知城门口的这个百米见方的水塘,却是和海洋一脉相连的。
3
我们住在一个流浪的星球上。由于飞机的关系,那颗星球不时让我们看到它本来的面貌:一个和月亮有关的水塘泄露了它们之间隐秘的亲缘关系。不过我还知道其他一些迹象。
在朱比角和锡兹内罗斯之间,沿着撒哈拉沙漠海岸飞行,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圆锥形山丘,大小各不相同,小的约有百步,大的长达30公里。但是标高每个都相同,都是300米。当然不只高度相同,那些山丘的颜色、泥土的颗粒和悬崖的形状都是一致的。像一座陷落的庙宇,那些尚露在沙地上的柱子,见证了台基塌陷的遗迹。同样,这些孤独的矗立着的柱子也见证了这里从前是一片广袤的高原。
刚开设卡萨布兰卡和达喀尔之间的定期航线时,飞机的设备还很脆弱,所以又是迫降,又是搜索,又是救援,我们经常不得已地在抵抗区迫降。但是沙这种东西最会说谎。要是一时疏忽以为是硬的,就会掉落进去。如果以前是盐田的地方,看起来几乎有柏油路面那么硬,用脚跟去踩,也会发出厚实的声音,然而有时候却因机轮的重量深陷进去。而白盐疮痂破裂后,下面就是黑色沼泽地的恶臭。正因为如此,所以只要情况允许,我们会选择刚才说的那些沙丘的平坦表面降落。因为那里,绝对不会隐藏陷阱。
这个保证完全要归功于颗粒粗大、有抵抗力的沙。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是无数细贝壳堆积形成的。那些贝壳在山丘表面保持原来的形状,但是沿着一道棱线下去,可以看到贝壳逐渐成为粉状互相凝固在一起。在堆积的最古老部分,即山丘的山麓处,贝壳已经成为纯粹的石灰质。
这是发生在同事勒纳和塞尔二人被抵抗部落掳走成为俘虏时的事情,为了将一个摩尔人使者放下去而在这些山丘之一降落的我,在留下他离去之前,和他一起去寻找哪里有他可以下去的地方。可是我们所在的这个位置,不管从哪个方向望去,都是描绘着有如呢绒褶皱的陡峭的悬崖,从那里逃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使知道这个情况,要起飞去另外寻找降落地之前,我还是觉得依依不舍。或许我也是感受到了要在这个从来没有被兽类和人类玷污过的土地上留下自己脚印的孩子气的喜悦。没有一个摩尔人可以进攻这座堡垒。任何欧洲人都应该还没有到这个地区探险过。我所踩的、站立的是纯粹的处女沙。把这个贝壳的尘埃有如贵重的黄金般从左手移到右手,再从右手移到左手发出晶亮光芒的,我是第一人。我是第一个扰乱这里的沉默的人。在从世界创造之初就从来没有长过一棵草的这个有如北极冰山般的东西上方,我是风吹送过来的一粒种子,是最初的生命证明。
已经有一颗星星这么快就开始发亮。我凝视着那颗星星,心里想着:这个纯白的地表,是几千万年以来只献在群星面前,在清澈的天空下展开来的没有一个污点的桌布。那时候,我在这块桌布上,在离自己脚边约20米的地方,看到一块黑色的石头,就像有什么大发现似的,心脏感受到一阵冲击。
我站在高高堆起的有300米厚的贝壳上。这大量的堆积物本身成为确凿的证据,仿佛在否定: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存在石头的。这里地下很深的地方,作为地球缓慢消化作用的结果,或许也存在着硅石,但是无论如何,究竟是怎样的奇迹,把那石头拿到这样新的表面来的呢?怀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我把那个自己发现的东西捡起。只见那是一块黑色的、呈眼泪形、如金属般重、拳头大小的石头。
苹果树下摊开来的桌布上,只有苹果会掉下来。星星下方摊开来的桌布上,只有星星的细粉会掉下来。但是以前的任何陨石,一定都没有像我捡起的这一颗这样,把其本性显示得这样明确。
我极其自然地仰起头思考着:必须有更多其他的苹果从这棵天上的苹果树上掉下来,而且我应该可以在其坠落下来的位置找到那颗苹果。因为数千万年以来,应该没有人会让任何东西改变其位置。并且那个东西绝对不会跟其他的物质搞混。这样一想,我马上开始调查自己假设的真实性。
假设获得证实。我大概以一公顷一个的比例捡到陨石。形状全都是凝结的岩浆,全都是黑色钻石的硬度。我就这样站在这个星星的雨量计上,将千万年压缩成一刹那,眺望着这场悠久的火的大雨。
4
但是这里最值得惊叹的,还是在地球的圆背上,存在着站在有磁力的桌布和星星之间的人类的意识,这场星雨,就像映照在镜子里那样,在那意识中映照出来。在累积的矿物上,梦是奇迹的一种。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缘由,现在我回想起一个梦……
这也是别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迫降在沙很厚的地方,我等待天亮。金色的沙丘,月光洒下来,半明半暗,黑白分明。由阴影和月光形成的这个没有人影的船台上,由工作结束后的阒寂,以及陷阱的沉默君临着。我在那当中沉沉睡去。
醒来后,除了那个夜空的水盘,我什么也没有看,因为我是在一座山丘的顶点,双臂环抱胸前,脸朝向那个星星的养鱼池横躺着。还没有察觉出自己眼前的这个深度究竟是什么,我就感受到一阵晕眩。这个深度和我之间,既没有可以支撑身体的树根,也不可能有一个屋顶、一根树枝,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失去倚靠之处,任凭身体有如潜水的人般坠落下去。
尽管如此,我并没有掉下去。从头顶到脚尖,我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地球上。把自己的重量交给地球的这个事实让我感到一种安慰。地心引力给我的感觉就像恋爱那样强而有力。
我觉得地球似乎抵住了我的腰,支撑住我,举起我来,把我向夜晚的空间送去。我发现自己紧紧贴着这个地球,如同驾驶飞机拐弯,往全身压过来的那个重量,我体会到和这个厚实肩膀搭配的感受——那种扎实感、那种安全感。并且我在自己的身体下方,感受到自己所搭乘的船——地球浑圆的甲板。
由于我是那样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不断运走,所以即使听到做好准备要从地底使出力量来的呻吟声、返回港口的帆船的呻吟声、受到逆风搓揉的小船所发出的又尖锐又长的叫声,也不会吃惊。但厚厚的大地继续保持沉默。然而这个重量让我感受到肩膀很和谐地被支撑,感觉永远不会改变似的。我清楚地觉得自己是住在这个介于天与地间的王国里,就像死去的囚犯的尸体被加上重物沉在海水中。
我思索自己的处境——在沙漠中迷路,受到叛徒袭击的威胁,在沙和星星之间,**裸的,被太多的沉默和自己的生活中心隔开。因为我知道如果飞机没有找到我,如果摩尔人明天没有屠杀我,要抵达那个中心,我大概要度过许多日、星期和月。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的我,是在世界中一无所有的我。我只不过是在沙和星星之间迷失了方向,除了些许呼吸的舒适感,什么也不去感觉的一个人类罢了……
然而仔细一想,这才发现我的心中充满梦想。
梦想有如泉水般,没有发出声息地到我这里来,开始时并没有发觉让自己满足的这个舒适感究竟是什么。那里既没有声音也没有身影,但是有着似乎有人在走动的迹象,有着感觉非常贴近的友情。随后我察觉到了闭上眼睛把自己委身给记忆的乐趣。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有一座长着茂密的黑松和菩提树的花园。花园里,有我心爱的家。那个家所在的地方离这里是远还是近,以及那个家有没有温暖和保护现在的我的肉体的力量,一点儿都不重要。那个家的存在只是要在这里接受梦想的角色,我的思念一整夜都被那个家填满。由于有这个家,所以我的处境就已经不是坠落在沙滩上的可怜肉体了。我非常清楚,我是这个家的孩子,家里有着各种各样的回忆:这个家的味道,充满我的心;这个家走廊上的清爽,充满我的心;这个家的各种声音,也充满我的心。就连池中青蛙的歌声,也一直追逐我到这里来。为了认识自己,为了知道这个沙漠的气味是从怎样的虚无中营造出来的,为了从这个甚至没有鸣叫的青蛙、集一千个沉默于一体的沉默中找出一个意义,我必须有各式各样的符号。
是的,我已经不栖宿于沙和星星之间了,环视四周,我只收到了冰冷的传言。先前我对相信是经过这个景观而来的永恒所怀的憧憬,现在我才找到源头。我的眼前浮现出家中那个庄严的大柜子。那些柜子的门扉后面,露出堆积如山、像雪一般白的床单,以及堆积如山、涂了蜡的雪白桌布。年老的女管家总是从这个柜子到那个柜子,重复检查、摊开、叠好、清点洗干净的内衣裤数目,每发现一个威胁到这个家永恒性的磨损征兆,就叫着“哎哟!怎么办呢?真是糟糕呀”,犹如老鼠般跑来跑去。她在油灯下红着眼睛,织补那些祭坛布的图案,或者不断补缀巨大得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三根桅杆的帆的白布,也不知道是为远比自己伟大的神而做,还是要让船使用。
是的!我有义务要至少为你写一页。我结束第一次的空中之旅返家时,老小姐呀!我找到了你。找到了一只手拿着针,被堆成山的白布埋到膝盖那里的你;皱纹一年比一年增加,白发也一年比一年增加,但那双手依然为了我们的睡眠,准备没有折缝的床单的你;为灯火辉煌的节日盛宴,准备没有缝线的桌布的你。我到放亚麻布的房间去找你。我在你面前坐下来。为了让你感动,为了让你的眼睛向世界睁开,为了笼络你,我诉说自己克服了死的危险。你说我不管到几岁都没有丝毫改变;说我从小时候起,就经常把衬衫弄出破洞来。——啊,这是多么不幸呀!——而且我经常把膝盖擦破,然后回家来包扎绷带,就像今天晚上这样。不对,不对,我这次并不是从院子那边回来,我是从世界的尽头回来,所以我的身体渗透进苦涩的孤独气味,我见过沙尘暴的炽热旋涡,带回来了热带地方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月光!于是你这样说:反正男孩子总喜欢四处跑来跑去,做困难的事情来相信自己是很厉害的。不对,不对,老小姐呀!我看到了比后院更远的地方呢!后院的草丛阴影什么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那种东西跟那里的沙漠、岩山、处女林和大沼泽比起来,根本就一文不值。老小姐呀!你知道吗?这个世间有人与人一相遇,立刻就枪口相向的地方。你知道吗?在几乎要把人冻僵了的寒冷夜晚,有没有屋顶,也没有床铺和床单,必须就那样躺下来睡觉的沙漠……
于是你叫着说:“天哪!野蛮人。”
就像教会修女的信念是无法改变的那样,我也无法改变这个老小姐的信念。我怜悯把她变成盲哑的那个贫瘠的命运……
然而在撒哈拉沙漠的一夜,在星星与沙之间,**裸地孤身一人时,我深切体会到她是正确的。
我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什么在不断发生。尽管许多星星都有引力,这个倦怠感把我跟大地结合在一起。另一个倦怠感,把我带回去给自己。我感觉到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朝许多事物拉去的重量!我的梦想比那个沙丘、比那个月亮、比这里有的各种东西,都更加现实。啊!家的可贵,既不在于可以让我们住,也不在于可以使我们暖和,也不是因为那墙壁是为我们所拥有,而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它会在我们的心中,积蓄无数温柔的感受。因为它会在人的内心深处,让我们的遐想如泉水般涓涓流淌。
撒哈拉沙漠呀,我的撒哈拉沙漠呀,看,你不是因为一个在转动纺车的老小姐的缘故,而整个变得有如在梦中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