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蒙面医生的揭秘之下,先帝才恍然大悟,原来被太子凌虐而死的宫娥,并不是太子一时心血**。

蒙面医生当时冷冷道:“陛下倒也不用责怪我,我给太子下的只是普通的探查的蛊毒,药性本身十分温和,就算我拿十倍的来给陛下您下在身上,您也绝不会做出凌虐宫娥的行径。”

这番话,令先帝心情更加沉重,甚至比他得知太子不是自己的种的时候,还要沉重。

一想到,要让这么个邪恶无比的家伙登上大祁天子的宝座,他就焦虑得坐立难安。

“朕当然知道,先生说得有道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况且留定侯海那么小。”先帝那时候也终于低下了他高贵的头,肯和这位神秘的医生认真恳谈了,“但是这么大的事情,究竟该如何解决才好?还望先生教朕才是!”

那神秘的医生却说:“事情重大,在这儿谈并不方便,恳请陛下出宫,南巡江州,到时候我与陛下在江州相见!”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先帝反应,竟起身告辞了!

先帝又震惊又无奈,恍惚片刻,回过神来再叫侍卫去追,但那神秘医生走得极快,侍卫飞奔到宫门,却见那人早就飘然远去,脚程竟然比宫内一等一的武士还要快!

先帝早就知道,自己撞见的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他想了想,索性又叫人,将当初举荐这位神秘医生的官员叫来,详细打听此人的底细。

谁知,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官员竟矢口否认,他说他从来就没有举荐过什么医生,甚至不知道陛下生病了。

先帝愕然,指着他说:“三天之前,明明就是你带着那人进宫来的!你怎么不认账!”

那官员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犹如捣蒜!

“下官实在不知!下官三天前并未入宫,有家中老母为证!”

他说得涕泪交流,恳切无比,看情形实在不似作伪。

先帝想来想去,明白那神秘医生恐怕是在其中捣了点鬼,借着这官员的身份入宫来见他,事后又抹去了官员的记忆……想来对他而言,这并不难。

先帝无奈,只好打发了官员,独自陷入深思:他到底要不要去江州呢?

江州路途遥远,他此刻身染沉疴,真要山水跋涉,搞不好一把老骨头,就得死在半路上。

然而,就这样放弃不去,先帝又不甘心,他知道,这是这整件事里,他能翻盘的最后机会了。

深感事情重大,先帝最后把玄冥司的统领白安也就是后来的白长老找了来,将神秘医生的要求告诉了他。

白安一听,立即强烈反对,他的理由和先帝担心的一样,江州太远,而且那是化外三州,朝廷的力量在那边非常微弱,首先先帝的人身安全就无法保证。

“其次,陛下您想过没有?一旦您千里跋涉到了江州,就等于进了人家的地盘了。”白安小心翼翼地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时候,对方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荒谬无稽的条件,您真的要答应他吗?”

这些,也确实是先帝所顾虑的。

但统统的顾虑,都比不过先帝对眼下局面的担忧:他总不能真的让一个突厥奴隶的私生子,做大祁的天子!他更不能让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皇后,未来安安稳稳成为大祁天下的皇太后,这些都是先帝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的。

因此最终,先帝还是做出了决定:南巡江州!

玄冥司一干人等没办法,只好随行,一同随扈的还有部分朝廷官员。就这样,先帝在高龄并且重病未愈的情况下,踏上了南巡之路。

而为了确保先帝在化外三州的安全,白安提前和江湖人士打好了招呼,又将自己所有找得到的人脉,都用了一遍,最终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背书:凤梧山庄的蓝庄主,也就是蓝老大的父亲。

除了先帝本人和白长老,没有人知道他这趟真正目的为何。

一直到先帝抵达了江州的当晚,下榻的江州都督府,先帝所睡的床头枕边,被人悄悄放下了一封信,信中说,若先帝真正想和他谈这件事,就请到凤梧山庄的鹰嘴崖来,时间地点都写好了,包括地点,对方也贴心地画出了地图。

甄玉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地方叫鹰嘴崖,确实地如其名,伸出来的这块峭壁就像鹰嘴一般。

那天到场谈判的人一共有四个人,先帝,白长老,蓝老大的父亲,以及一个贴身的大祁官员。其余的随扈都被先帝留在了督府衙门里,先帝只说自己想微服私访,这样悄悄地离开了督府衙门,来到了蓝家。

四个人进入了这座据说有千年历史的神庙——关于神庙的来历,就连世代居住于此的蓝老大的父亲也说不清,只说,从其曾祖父起,就严厉叮嘱儿孙,千万不要擅自闯入这座神庙,不然会引来大灾祸。

甄玉听了,忍不住问:“那他们四个人这样大喇喇进来,岂不就是擅闯?”

甄自桅摇摇头:“非常奇怪的是,那天他们四个走到这里的时候,神庙的门,是敞开的。”

仿佛早就在那儿等候着他们,像一个幽幽的巢穴,悄悄打开了它的口。

四个人进入之后,又等了好一会儿。

正当四个人等得不耐烦,想着是不是对方失约了,而就在这时,立在他们身后,那座不动声色的灰扑扑的神龛上,慢慢的,就像肮脏的油污一样,从神龛里滑落下来一团,变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

四个人都被这场面给吓了一跳,蓝庄主立即抽出了自己的刀!

但先帝毕竟已经见识过那位神秘医生了,因此他稳住自己,拦住蓝庄主,又盯着对方:“你就是那位司徒大夫?”

甄玉心中一动,原来司徒就是那个神秘医生当年留下的姓氏。

果不其然,这件事和司徒家,和云禳国有关系!

果不其然,这团油乎乎,灰扑扑的东西,竟然发出熟悉的声音:“呵呵,正是在下。陛下果然守约,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