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雪第一个忍不住:“难道咱家进来了贼?!”
甄玉摇摇头:“不可能。在家中毒,还没等出门就会被德贵发现。下毒者是在外头动的手。”
她又问德贵:“你好好想想,今天早上出门后,这两匹马接触过什么古怪的东西?还是吃过路边什么奇怪的食物?”
德贵为难地摇摇头:“大黑和二黑温顺老实,小人训练它们多年,出门在外,它们从来就不吃路边的东西。”
他说着说着,心里太难过了,又忍不住哭起来。
“好,不要着急。”甄玉轻声安慰道,“德贵,你再好好想想,出门之后,咱们的马车遇到过奇怪的事吗?”
德贵低着头,仔细想了半天,他忽然啊了一声。
“今天咱们的马车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巷口挡路的!”他飞快地说,又比划着,“就在铁狮子胡同的路口,不知是谁家的马车,一直横在那儿,我吆喝了两三声,那辆马车才慢吞吞走了。”
甄玉脑子飞转,铁狮子胡同的周边环境,她记得很清楚,那一带的路都很窄,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如果前面有堵着的,后面一定是过不去的。
德贵又颤声道:“当时大黑和二黑不停喷响鼻,我还以为它们被那辆马车堵得太久,不耐烦了……原来它们是闻到了有毒的东西!”
甄玉立即道:“德贵,那辆马车的颜色和样子,你都还记得吗?!”
德贵立即点头:“记得!公主放心,小人这就去查……”
“等等。你怎么查?”甄玉苦笑道,“你一个马车夫,难道要闯进人家高门大院里,一辆一辆检查人家的车轿吗?”
德贵摇摇头:“用不着那么复杂。公主您不知道,京师里,像小人这样给大户之家当马车夫的有很多,而且互相之间都有些交情,时不时也会传递一些信息。小人不用亲自上门,只需让那些兄弟帮忙打听——除非它不在京师!否则,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它!”
甄玉心想,德贵这小子心细能干,善良又忠诚,以后可以重用。
于是她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不过德贵,你一定要小心,这次的敌人非常凶狠,万一被察觉,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德贵用力点头道:“公主放心,小人心中有盘算。”
那晚,甄玉又将饮翠叫到跟前来,她亲自给饮翠脖子上的伤痕敷药。
“这祛痕膏原就是祛除疤痕的,敷上之后,过不了两天就看不出痕迹了。”
甄玉一边敷药,一边满含着歉意,低声道:“饮翠,是我不好,白天差点把你掐死了……”
饮翠含着泪道:“这不怪姑娘,姑娘也是中了毒,身不由己。”
甄玉放下药瓶,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四个,是从小在我母亲身边长大的,又是被外祖母**过的,我心里,一直把你们当成姊妹看待,如果你们出了事,到时候,别说对不住外祖母,我自己也受不了的。”
饮翠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不喜欢三皇子,是吗?”
“嗯,不喜欢。”甄玉深深吸了口气,“我和这个人有过节,死敌的那种。”
饮翠震惊地睁大眼睛!
“其中缘故没法和你们解释。”甄玉只笑了一下,“往后你们见了他,绕道走就行了。”
饮翠又想了想:“那……颐亲王呢?姑娘觉得他怎么样?”
甄玉噗嗤一笑,她听出了饮翠那点小心思。
“快别想那么多了。”她笑叹道,“人家是亲王,不知多少闺女暗恋他呢。光是一个萧纤纤就够我对付的了,我才不自找这份罪受。”
饮翠却很认真地说:“可是婢子觉得,在颐亲王心里,萧纤纤没有玉姑娘重要。”
甄玉淡淡道:“萧纤纤的父亲救了他的命,萧家对他恩重如山,我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恩义’二字。萧纤纤害的是我又不是他,他有什么理由和萧大小姐翻脸?”
饮翠一时哑然。
甄玉拿起铜签子,在灯芯上挑了个灯花。又放下签子,似笑非笑道:“萧纤纤固然狠毒,但她对颐亲王,倒是一片真心。”
她又轻轻叹了口气:“婉妃那边,我是完全不指望了。但萧纤纤还不算无药可救。只希望有什么法子,让她明白我真的不是她的敌人,彼此能平和相处,那就最好了。”
甄玉心中敬佩的,其实是前世那个敢于谋反的萧纤纤,敬佩她为了给心上人讨还公道,不惜以身家性命相拼,哪怕结局是如此惨烈……
萧纤纤和婉妃合谋,给她下毒,固然非常可恶,如有机会,甄玉也一定会报复回来。但一码归一码,撇开自己的恩怨不提,一个敢于反抗暴君的烈女子,是应该获得世人的一份尊重的。
饮翠心中暗暗赞叹,萧纤纤对玉姑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玉姑娘竟然还希望未来能和她平和相处,这份心胸,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次日,岑子岳果然如约找上了门。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完整的解答。”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我这并非是在逼你。如果不能弄清楚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会非常不安。”
经过一夜的休息,甄玉此刻已经缓过来了。
俩人坐在干净的茶室里,绵白纱窗遮住了外头烈如钢水的七月阳光,只淡淡透进来几缕天光,室内点着檀香,桌上碧玉杯下面,垫着蓝色桌布。
一切都安逸闲适,优雅动人,仿佛昨天那场鸡飞狗跳没有发生过。
甄玉垂下眼帘,她凝视着茶杯中青翠的叶片:“我当然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王爷,我要事先提醒您,有些真相,您可能是不愿意听到的。”
于是,她将昨日马匹是如何中的毒,自己又是如何上了萧纤纤的车轿,一时大意用了她的脂粉,发现自己中了驯鹰之毒乃至后来求皇后去抓解药……凡此种种,甄玉一丁点儿也没有隐瞒,全部告诉了岑子岳。
岑子岳的表情,从极度震惊,到惊恐,再到愤怒,最终,变成了铁青色的凝重。
“王爷当然会认为,我这是口说无凭。”甄玉淡然道,“关于证据,恰好我这里准备了实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