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众大臣听完宴芜的讲述,哗然议论。

献帝瞠目结舌之后,不禁怒视宴芜,无声责备。

宴芜当然知道献帝爱面子,希望此案能够暗中禀告。

但宴芜要的就是让他下不来台,无法息事宁人,必须秉公处理。

厉高远跪地,高声喊冤,不动声色偷眼去看马昱。

马昱抿嘴不语。

宴芜的目光在厉高远和马昱之间游移,观察他二人神态。

厉高远心如死灰,因为他看得出马昱并不打算保他,陛下也在犹豫还能否得过且过,息事宁人。

马昱铁石心肠,又懂得审时度势。

如今厉高远的同谋尚未明晰,此时站出来力保厉高远,无疑是在自暴罪行。

“厉高远,从前都是你把他人当做棋子,随意摆布,一旦这步棋废了,便狠心弃掉。

“如今你也沦为他人手中弃子,作何感受?”

厉高远怒目圆瞪,恨不得于大殿之上与宴芜决一死战。

“陛下,臣冤枉!是那齐岩攀附不成,便伪造证据构陷臣!

“溯王殿下,你又如何证明,这乐谱上的题目,就是明年春闱科考题目?

“负责这届科考的主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蒋喻之,还并未最终确定春闱题目。”

马昱微微皱眉眯眼,不满厉高远不甘认罪赴死,口不择言,又要拖他另一个得力助手下水。

厉高远此话正中宴芜下怀,他转而去看正瑟瑟发抖的蒋喻之。

“蒋大人,你是否确定明年春闱题目,厉大统领为何如此笃定?”

不等瑟瑟发抖的蒋喻之作答,宴芜又面向献帝:

“陛下,皇城司护卫此时已经包围了翰林院,只等陛下一声令下,便可彻底搜寻。

“蒋大人手中的试题,与乐谱上的试题,两项比对,瞬间便可确认。”

蒋喻之一听这话,噗通跪地,哭喊求饶。

“陛下明鉴,微臣冤枉,微臣也是迫不得已啊!”

马昱吞了口口水,凌厉目光先后扫过厉高远和蒋喻之。

今日他注定是要一下折两个左膀右臂了。只盼这二人不要再愚蠢鲁莽,牵扯出更多才好。

献帝愤怒到呼吸不畅,几次欲开口大骂,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干脆昏倒,强行结束了今日早朝。

宴芜不屑冷哼,他早料到献帝会来这一招。

献帝寝殿内,林鸿诊脉后退下,途经宴芜身边,给他使了个眼色,坐实了宴芜猜测——

献帝身体根本无碍,就是装晕。

宴芜随同数位大臣和皇子一同进入寝殿。

“十九,朕不让你查,你非要查,查了便查了,还非要在大殿之上公开指控朕的两位大臣,你可知罪?”

不等宴芜回答,太子宴景辉抢先跪下:

“父皇,十九皇叔为儿臣证明清白,您若是要责罚十九皇叔,请连同儿臣一并处罚。”

献帝刚想要发怒,想了想又忍下来:

“罢了,十九功过相抵。朕不再追究。

“十九啊,你赶快下令,撤了包围翰林院的护卫,这事儿不能闹大,否则有损国之威望。”

“臣弟遵旨,那么蒋喻之手中的罪证……”

献帝无可奈何,目光扫过众臣子皇子,叹息道:

“不要声张,暗中取证。另外蒋喻之和厉高远,全都要暗中收押审讯。

“科考舞弊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又涉及到往届两届科考,牵扯的官员众多。

“若是如今要一一彻查,声势浩大,难免会让百姓起疑,动摇国本。”

宴芜与宴景辉对视,他们一早料到献帝会是如此说辞。

齐岩只供出了他的上线厉高远,厉高远也点到为止,只牵扯出了一个蒋喻之。

他们还动不了马昱。

即便如此,折了厉高远和蒋喻之两个左膀右臂,也算有所收获。

“对了,这次买题的试子,你也要暗中处置,及时堵住他们的嘴,绝不可让他们宣扬出去。”

“是。陛下,这些学子该如何处置?”宴芜明知故问,以他对献帝的了解,必定是及时灭口。

“私下处决,安抚好他们的家属,若是敢有异议,连坐。

“对了,还有之前那十五名试子,既然是被冤枉的,便给他们的家属一些补偿,也要确保他们不可声张,否则也是……”

宴芜打断献帝:

“陛下,无需补偿,这十五人并未处决,现在安然无恙。”

献帝大惊:

“怎么会?朕已经传旨地方官员,及时处决啊。”

宴芜告知了献帝,他及时派人带走了那十五名无辜学子的事。

地方官员并未上报,可能是怕担一个办事不力的责任,又或者上报的消息还未及时传回京城。

献帝气得满脸涨红,指着宴芜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责备。

“臣弟私自行动,乃是为大献保全栋梁之材,请陛下恕罪。”

“父皇,此事是儿臣的主意,若父皇要降罪十九皇叔,请一并处罚儿臣。”

几位大臣彼此交换眼神后,纷纷下跪为宴芜求情。

马昱竟然也在其中,足见他老谋深算。

“罢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朕的头都快痛到裂开了。

“至于厉高远和蒋喻之如何定罪,十九、太子、马太傅,你们三人商议决定吧。

“不管如何处置,最重要就是不要声张。都下去,朕要休息。”

宴芜跟随太子宴景辉和林鸿回到东宫。

林鸿分别为二人诊脉。

宴景辉的病多是心病,之前被禁足给气出来的。

如今洗清冤屈,保全了太子之位,不药而愈。

但宴芜的身体却是结结实实伤了元气,必须好生休养滋补。

林鸿嘱咐宴芜,若再有一次不听医嘱,逞强动武或奔波劳累,那便是十个林鸿也无能为力。

林鸿临走时特意与宴芜耳语:

“殿下若是再这样不管不顾,怕是真的要伤了根本,美人在怀,也是有心无力。

“想想你心心念念宝贝得不行的那位,好自为之吧。”

宴景辉听到了林鸿的话,哑然失笑。

“十九皇叔,这次多亏你不辞辛劳,本宫谢过。”宴景辉行了个大礼。

“太子殿下谢错了人。我的辛劳是为了救那十五名无辜试子,真正为你洗清冤屈的是穆绾柔。”

宴景辉诚恳点头:

“如此,我必定要当面向穆绾柔致谢才行。

“午后我与马昱一同前去皇城司,咱们三人共同商议审讯刑罚之时,还请十九皇叔把穆绾柔也叫上。”

宴芜苦笑:“厉高远是她的杀父仇人。这会儿她一定已经等在皇城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