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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洵风猛的站起身来,背后刚刚被凝固了的血浆凝住的伤口一下崩开,鲜血又淌了出来。
王洵风身边的一名将士连忙吼道:“一定是钱四和小公子,他娘的还不快点开门?”
那衙役面色如土一般叫道:“来不及了,外面全是民匪,现在一开门咱们这里就守不住了。”
王洵风一句话都没说,几步上了墙头,往外一看,随即身躯便是一凝,整个人都有些垮,旁边的将士纷纷拎刀喝道:“王大人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不快快开门!”说着就要去抢门。
此时这一道门关系到自己身死,衙役们各个将水火棍和腰间的刀抽了出来,死死护住门口。
将士们一见如此情形各个愤然,两边人眼看就要火并起来。
“胡闹!开什么门?这门一开德阳城就算是彻底完了!”王洵风踹了当先带头的军士一脚,随后大马金刀的重新坐下,使劲闭上双眼,腮帮子咬得突突乱颤。
常笑也几步上了墙头,往外一瞭,还没等他看个真切,便有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骇得常笑猛的一缩脖子,前世他也是枪林弹雨之中走过去的,脑袋也中过枪,所以这一根羽箭还真就吓不到他。
常笑换了个地方,探头望去,这一回他动作小了许多,将外面的情形看个真切。
就见衙门外现在是灯火通明,火把处处,放眼所及都是密密麻麻的民匪,这些民匪和之前那些烧杀抢掠的民匪完全不同,各个彪悍,有的脸上泛着红光,一看就是吃精饲料长大的,和那些野生民匪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最重要的是,这些民匪不似一盘散沙,而是有着明确的纪律性,站在那里人数虽多,但是却没什么嘈杂的声音传出来,光是这一点就说得上不寻常了。
此时常笑明白为何王洵风这般狼狈了,要是他方才不顾王洵风的劝阻一味前冲,碰到这些民匪也就算是撞到了钢板上,非得将脑袋撞碎粉身碎骨不可。
此时衙门口的石狮子下面正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手中横抱着一把铁枪,背后背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孩,与那些民匪对视着。
那小孩一动不动,常笑也看不出是不是受了伤。
常笑一看这场面就知道王洵风说的没错,这门不能开,一旦打开了外面的民匪就会一涌而入,这城池的知州死了,城守死了,城池也就算是彻底沦陷了。对于整个德阳城来说,黄知州和王城守就是一面旗帜,旗帜不到那么城池就还算是在朝廷手中。而且最重要的是即便打开了,门也根本救不了王洵风的孙子。清醒的人都知道该如何取舍,但若是门外的是自己的孙子还是独苗的话,往往没有几个人是清醒的,光凭这一点,常笑便佩服王洵风这个人,不愧是半辈子戎马生涯在血海之中滚出来的人物。
外面的民匪为首的是个胖子,脸上带着狞笑,有些市侩,不像是民匪倒像是黑心商人,这胖子看着那背着孩子的中年人笑道:“听说你背着的是城守王洵风的孙子王人弗?”
那中年人正是钱四,他是王洵风孙子的棍棒老师,可惜王人弗从小就体弱多病,只是学些健壮身体的手段,一直都未曾学过什么高深本领,此时他肩膀上中了一剑,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淌,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有些发白,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不屈,双手抱着长枪稳如磐石一般,一晃不晃。
他没有说话,他在找机会,对面的几支羽箭正对准了他,要不是这样的话,他大可以将背后的孩子顺着围墙丢进衙门之中去,他有这个力气,但现在的情形是他稍微一动,恐怕对面的羽箭就得射过来,他和王人弗没有一个会幸免,他需要一个机会!
此时一直伏在钱老四背上的孩子突然仰头说了一句:“我在这里!”声音不大,但腔调有些古怪,一般人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说的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过也没在意,一个孩子的胡话,管他作甚?
……
德吉哈尔巴和益西已经分头前行,在城中乱窜,四处找寻转世活佛的踪迹,在这混乱之中就是他们两个也得小心谨慎,因为在这德阳城中人口众多,暴民处处,到处都是阳罡烈血之气,在这样的氛围下,他们的神通手段根本施展不开,最多也就发挥出两三成而已,要是莫名其妙之间挨了闷棍,那就当真是倒霉透顶了。
益西此时刚好走到了衙门之外,远远地民匪围成一圈,他在外围也看不真切,正想直接绕过去,但耳边传来了王洵风孙子口中的那句话——我在这里!
这腔调和活佛当年的声音怎么这么像?
益西浑身一激灵,活佛坐化之时,他是十三个在场人之一,只有他们在场的这些人才有资格出来寻找活佛,因为他们是得了活佛引导之人,当时活佛的声音言语益西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忘却。
益西也不管前面都是民匪,迈步就冲进民匪之中,这些民匪乃是匪中精锐,一直跟在鞋底光身边,倒也见过头领鞋底光身旁的这两个红袍喇嘛,鞋底光对他们十分敬畏,是以他们也不敢得罪,纷纷闪开,若是换了其他民匪的话,恐怕此时刀枪就要朝着横冲直撞的益西身上招呼了。
益西几步抢进圈子,放目一望,脸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就见衙门口的大石狮子之下一个手中提枪的中年男子背负着一个孩童,这和当初活佛所言完全吻合。
“一直向东走,当见到一座火焰山脉的时候停住脚步,在狮子庇护下,有一个手抓毒蛇的男子背负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转世活佛。”
火焰山、石狮子、男子、手中好似毒蛇一般的长枪、背上的孩子。所有的关键词都在此时碰撞在一起,再加上刚才那声我在这里,分明就是活佛对他的引导。
益西不管不顾朝着背负着王人弗的钱四冲了过去。
钱四一惊,不知道这腰间别着一颗骷髅头的喇嘛要做什么,连忙将手中的长枪一抖,火红的枪缨当空一炸,来了个灵蛇点头,朝着益西当胸刺来。
益西在喇嘛之中虽然手段比不上丹增,但也不是庸手,身子一晃避开枪尖,探手就去抓枪身。
钱四心中一喜,这番僧找死,他在这支枪上下了二十多年功夫,他的这把枪是这么好抓的么?
钱四手腕一抖,手中长枪好似泥鳅一般猛的一缩,铁枪整个的枪身都弓了起来,随即猛的一弹,比那一招灵蛇点头快三倍的速度朝着益西胸口扎去。
益西光顾了找到活佛的喜悦,此时才猛然一惊,背着活佛这人大不简单,连忙后退,就这样还是被钱四的枪尖在胸前挑开一道血花,不过也就是皮外伤而已。
益西不敢再强攻,退到了安全的距离,双目闪烁的看着钱四。要是在城外,他有无数手段可以叫这使枪的俗人粉身碎骨,但是在这人群之中,烈血阳罡之下,道法神通都施展不开。
益西正琢磨间,就听到那胖子首领冷喝了一声:“使枪的汉子,将那娃娃交出来,待咱们劝降了王老儿,就在义军之中给你安排个舒爽的位置,要是不交出来,咱们可就要放箭了!”
益西目光猛地一闪,“放箭!快放箭!射死他!”益西大吼道。
活佛是不会被乱箭所伤的,哪怕他重新转世,修为降到了低点,但也绝对不会被凡间剑刃所伤,放箭自然就将那使枪的射死了。
胖首领看了眼双目血红的益西,对于这个喇嘛他是知道一些的,鞋底光那家伙就差将他们当成祖宗供起来了,就是这次进攻德阳城也是这两个喇嘛鼓动的,要不然鞋底光哪来的勇气跟这厚城硬壳!
虽然胖首领很是不屑鞋底光这种崇信番僧的做法,但他也没奈何,毕竟鞋底光才是掌事儿的,此时听到这喇嘛疯狗似地乱叫,也只得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别射中那娃娃,咱们还指望着用这孩子叫王老儿投降呢!”
胖首领身后的几名箭手都是猎户出身,弓箭上也算有些根底,这么近的距离射一个大活人,实在不算难事。
弓箭上弦,发出一声吱呀轻响,随即破风之声一响,钱四的胸口噗的一声,一根剑羽死死的扎进胸膛之内。
钱四一声嘶吼,身子噔噔噔倒退几步,直直撞在衙门外的院墙上才停下来。
钱四知道万事休矣,也顾不上其他,伸手一抓王人弗的衣领将他从后背上拽下,扬手就要将他丢进衙门院中。
然而在这刹那的功夫,七八只羽箭笃笃笃的射了他一身,浑身上下好似刺猬一般。
其中有高明的一箭,正中他扯着王人弗的领子即将发力的手腕,钱四只将王人弗从背后拽出来,还没来得及丢出去,便已经没了力气,整个软倒。
王人弗似乎受到了惊吓,从钱四身边猛地站起,举步就要朝着益西这边走去,但随即被钱四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手腕,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另一只胳膊搂住王人弗将他死死搂在身前,似乎是要将王人弗当成盾牌保护自己。
对面的民匪见到这个场面不由得轰然大笑,那为首的胖子嘿嘿狞笑道:“本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拿主家公子当成是挡箭牌,啧啧,真是丢人呐!”
墙头观瞧的衙役们也是不由得叹息出声,就是和钱四比较相熟的军士都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大丈夫死则死矣,怎能以孩童作为挡箭牌?
只有常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也不确定!眉头紧皱着看着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