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清河县
“嫂嫂,你再阻拦武松,休怪刀下无情!”武松已经是身在紫石街的小楼中,面对潘金莲亮出了尖刀。
“武都头,你这是要做什么啊?”王婆在一旁想要上来劝解,但看到明晃晃的刀子就有些犹犹豫豫的。
“这里面没你什么事!”武松手握刀把,中指搭在刀身上,一股凌然的气势含而不发:“你要再来唧唧歪歪,小心武松先割了你的人头!”
“武都头好好说话,莫要喊打喊杀的...”王婆嘴上还算硬气,但脚步已经往后退去。
潘金莲身子挡住门口,一眼不眨的看着武松,至于武松手里的尖刀倒是视若不见:“叔叔,奴家已经说得很清楚,和西门大官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叔叔要是一意孤行,还请从奴家的尸体上迈过去!”
武松握刀的手没有丝毫颤抖,但他的心在颤抖。
这还是那个和自己哥哥武大郎相依为命,做炊饼的潘金莲吗?
武松还记得跟随着满脸兴奋的武大郎,第一次来到这个小楼的情景,武松没有想到,自己的嫂嫂是那般的...和武大郎不搭配。第一眼看到潘金莲的惊讶,已经大大的超过武大郎已经成亲的惊讶。
这还是那个和自己雪夜饮酒,风情万种的潘金莲吗?
那晚,面对自己嫂嫂端过来的酒,武松把潘金莲冷冷的拒绝了。第二天,连招呼也不大,就搬去了县衙居住。武松心里明白,自己面对潘金莲的热情,退缩了。究其原因来讲,大半是对武大郎的歉意和伦理的束缚。武松在阳谷县的时候,可没少给自己哥哥惹麻烦。
而现在,潘金莲口口声声指认郓哥是凶手,但面对武松越来越细致的问题,潘金莲坚决闭口不言。这里面,必有猫腻!
武松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为什么一个天天陪着自己哥哥喝酒的少年,就算有两三分色心,怎么就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潘金莲遮遮掩掩,无非是给另外一个人打掩护!那个人就是西门庆!
武松的眼神越发的尖锐了起来:“嫂嫂,哥哥灵柩就在一旁,欺天欺地莫要欺人,武松这就去狮子楼,向那西门庆问个明白!”
“有些事情,奴家找机会慢慢和你说就是了。”潘金莲的眼神虽然有些无助,但越来越坚定:“若是叔叔坚持要去,奴家也只好坚持挡在这门口,等叔叔心平气和了再说。”
“心平气和?”武松眼神中厉光一闪:“你处处维护那西门庆,其中必有奸情!”
“奸情么?这话武大郎也说过的。”潘金莲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本来这事情要等你回来,再做商议的,没想道武大郎他...”
“也罢,奴家今天就死在叔叔刀下,也算是个了结。”
潘金莲说着说着身子不退反进,闭着眼睛往武松的刀头撞了过去...
“六娘不可啊!”王婆在一旁凄厉的喊叫着。
武松看着潘金莲压下来的身子,握刀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猛然间,门旁边伸过一条胳膊来,把潘金莲拦腰抱住,往后一拉,潘金莲只觉自己失去平衡,倒入了来人的怀中...
同时,一个惫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六娘你要死,有没有先问过我?”
潘金莲半忧半喜的睁开了眼睛,果然,那一身白衣胜雪的,不是西门庆又是哪个?
“你这厮就是西门庆!”武松顺势收回刀子,横在胸前:“我不去狮子楼找你,你倒敢来这里!”
“放开你的脏手!”
西门庆微微一笑,把潘金莲稳稳扶住,还没来得急说话,旁边时迁迫不及待的蹦了过来:“你就是武松!”
还没等武松回话,时迁直接剪拂了:“哥哥在上,受小弟时迁一拜!”
西门庆和武松都很无语的看着时迁,这一出年度苦情大戏正在上演,你这横插一杠子算是怎么回事?
武松无可奈何,时迁都下拜了,总不可能不理不睬,只好微微点头,也算是示意:“武松和这厮有段仇怨未了,你且起来闪在一边!鼓上蚤的名头武松也听过,一会儿再行叙话!”
“时迁今日前来,正合替两家解决此事!”时迁站起身来,不依不饶的反而将身子插进武松和西门庆二人中间,一付劝架的架势。
“你!”武松只好把解腕尖刀往后收了收,以免误伤了时迁:“此乃我和西门庆那厮的恩怨,和你无关!”
“武都头,可否插一句?”西门庆作为武松的顶头上司,此刻却被武松用尖刀遥遥指着,感觉很没有面子。
哥可是县尉大人啊,武松虽然是打虎英雄,但也是自己的下属,什么时候老板向员工这般低声下气的请求了?
“你且讲来!”武松手中的尖刀没有丝毫的放松:“你是如何贿赂了朱知县,反而将郓哥关在牢中?”
西门庆面对武松的质问,笑了笑道:“这些言语,是都头在大牢里听郓哥讲的吧?一面之词,不可轻信。”
“我前些日子把武大郎救活的事情,不知道武都头听过没有?”
“那又能代表什么?”武松冷笑道:“武松在江湖上多年,什么事情没见过!”
“那好。”西门庆淡然一笑:“我今天人也来了,老实说就不怕都头能把我怎么样。都头既然见识颇多,那么今天我就安排一出好戏给都头看看。”
“就是不知道都头愿不愿意跟我来?我们去大牢看看郓哥嘴中的实情到底是什么!”
“好!你就算到天涯海角,武松奉陪就是。”武松手中尖刀一竖:“前头带路!”
西门庆吩咐王婆照顾潘金莲,自己和时迁带着武松往大牢而去...
铁尺还在黑暗中舔着伤口,就看见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是刚才把自己打得不轻的武松。
一个是从来就没来过大牢的西门县尉。
还有一个是贼眉鼠眼的...飞贼。
这个奇怪的组合把铁尺弄糊涂了,西门庆走在最前面,波澜不惊的样子,而后面那个飞贼不停的向武松套着近乎,武松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西门庆,生怕县尉大人跑了似的。
不过这三个人直接把自己当成了路边的小草,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铁尺只好...忍了。
铁尺和牛都头的关系不一般,今天刚刚被武松教训了一顿,现在看到他们两个的顶头上司在前面带路,还是忍了吧。
“你是牢头?”西门庆猛然发现了缩在黑暗中的铁尺:“出来说话,本官有事情问你。”
铁尺无奈的从黑暗中现身,鼻血虽然止住了,但脸上还是一片血污:“县尉大人何来?”
“你的脸怎么了?”西门庆被黑暗中冒出来的脸吓了一跳:“怎么也不擦擦。”
“这个...是刚才武都头赏的。”铁尺咬了咬牙,一旁武松送来冷冷的目光,让铁尺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夹*紧了双腿来忍住不断涌上来的尿意。
果然,刚才武松在大牢里面是闹过一场的。这铁尺也是,怎么敢拦下打虎英雄呢?
西门庆肚里笑笑,向铁尺吩咐了几句...
郓哥自从给武松说了“实情”后,就一直屁股撅起来,背对着牢门趴在那好歹厚实点的褥子上,毕竟**很受伤啊。
这大牢又黑又湿,晒太阳都是一种奢侈,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东西在慢慢发霉,烂去。
郓哥可不想在自己剩余的日子里,就在这大牢中慢慢烂去,看上去自己戏演得不错,武松似乎相信了几分,让郓哥有了信心,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能翻案了。
牢门轻轻的响了一下,也没有打断郓哥的纠结。
过了半刻,当郓哥眼睛往另外一边看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在大牢里,过着过着人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此刻的郓哥也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不过让郓哥心惊肉跳的是,那东西的蠕动越来越剧烈...
果然,那些关于大牢的传说是真的吗?
牢里面死的人多了,非常的不干净!有很多脏东西的!
郓哥使劲揉了揉眼睛,自己到底是眼睛发花,还是碰到了脏东西?
那个黑影还是在不停的蠕动,郓哥很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让郓哥头皮发麻的是,从黑暗中突然涌出来一阵子黑烟,喷到自己脸上,呛得他连连咳嗽...
吓得魂不附体的郓哥也顾不上**传来的刺痛,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大喊道:“来人啊!有鬼!有鬼啊!”
郓哥的叫声在黑暗的大牢中传出去老远,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听起来特别无助...
而且,那道黑影似乎在往郓哥方向移动着,同时蠕动着...
“别过来!”郓哥从地上胡乱抓起些干草之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向面前丢去:“你找错人了,别过来!”
随着干草被扬的到处都是,那道黑影停止了蠕动,从里面传出一句让郓哥抓狂的声音:“兄弟,是我啊,怎么你连我的声音也认不出了吗?”
那是一个就不应该再次出现在人世间的声音!郓哥听得清清楚楚,那分明就是武大郎的声音!
一个死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