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文英抬起头,从镜片后面端详着走到面前的人,接过那人递过的登机卡和身份证,先是比对了一下照片,接着看了看名字,随后问道:“陈先生是要回海口吗?”

旅客睖睁了一下,感到很奇怪,应道:“是。”

“请您稍等一下。”

“有什么问题吗?”

“稍等一下。”

卢文英说着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对着话筒说道:“陈国培在我这里。”

陈国培一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他四周张望一眼,发现几个警察正从一间屋子走出来,卢文英则朝他们招着手。陈国培的双脚慢慢后退,周围的旅客也都好奇地看着他,后面的同伴问道:“陈总,怎么回事?”

陈国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过身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但是双脚又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他的心里也正问着同样的问题:“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几个警察走到他身边,其中一个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是海口的陈国培先生吗?”

“是,怎么啦?”

“有件事情想跟您核实一下,咱们能去办公室谈谈吗?”

陈国培心里直打鼓,想道:“难道这么快就东窗事发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着几个警察走进值班室,后面几个同伴看得面面相觑,几个人小声议论着:“老陈出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这几天在顺宁,他总是神秘兮兮的。”

“是啊,找他一起喝酒也不去,总是说有事。”

……

走进值班室,几个警察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陈国培抱着公文包,狐疑地看着众人,问道:“有什么事啊?”

一个警察说道:“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刚才接到市里电话,说要请您留一下。”

陈国培一听这话就越发紧张了,问道:“你们会不会是搞错了?”

警察还是那么客气,劝慰道:“是不是搞错了,等一下市局的同事来了就知道。”

说着话,苏镜就到了,一进门便热情地伸出手:“哎哟,对不住啊,陈总。”

陈国培莫名其妙地跟苏镜握了握手,不知道顺宁警方到底想干什么。苏镜自我介绍之后,说道:“是这样,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陈国培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苏镜继续问道:“陈总这次是跟海南省经贸代表团一起来顺宁的?”

“是。”

“领导们三天前就回去了,陈总怎么今天才走啊?”

“什么时候走,是我的自由吧?”

“是是是,陈总别见怪。”苏镜连忙点头应道。

“有什么问题,请赶紧问,我还要赶飞机。”

苏镜也不再绕弯,直接问道:“六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

陈国培一听这问题,立即紧张了,说道:“忘记了。”

陈国培的神色没有逃过苏镜的眼睛,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六天前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

“我记性不好。”

“可是几年前的事你却记得很清楚。”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电视台一个记者采访你时,你说海南的农民被记者们害惨了。那可是三年前的事了,陈总却还记得。”

“哼,我当然记得,七百多万打了水漂,不都是记者害的吗?”

“现在想起来,六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了吗?”

陈国培哼了一声说道:“参加顺宁市政府的招待酒宴。”

“之后呢?”

“回宾馆了。”

“酒宴七点多就结束了,但是你将近十一点才回房间。”苏镜紧盯着陈国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不可能,那天我喝多了,直接回房间了。”

“陈总没发现酒店走廊都安装了监控摄像吗?”

陈国培顿时语塞了,嗫嚅道:“是,我是去见刘军了,你们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苏镜狐疑起来,心想:“刘军?哪个刘军?难道是副市长刘军?”但是他却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继续问道:“我们需要多方面求证。你跟刘军在哪儿见面的,都说什么了?”

由于苏镜并不确定此刘军是不是副市长刘军,所以便直呼其名。而在陈国培听来则犹如当头棒喝,连警察都不叫尊称了,看来真的是出事了。但是他又不确定警方知道多少,于是试探地说道:“我们在刘军楼下的一个茶馆见面,因为我准备在顺宁投资农贸公司,需要一块地皮,跟刘军商量这事。”

看陈国培的样子,似乎不像是说谎,苏镜心里犯起了嘀咕,然后问道:“第二天晚上,你又去哪儿了?”

陈国培越发紧张了,问道:“我想知道,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我去哪儿了关你们什么事?”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三年前,香蕉癌症的假新闻让陈总损失不小吧?”

提起这事,陈国培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道:“海南的蕉农损失都很大,全省每天损失一千七百万。”

“陈总的香蕉园是海南最大的吧?”

“不算,”陈国培说道,“最多排第三。”

“我知道陈总是湖北人,十几年前开始到海南租用土地种植香蕉,发了财之后又不断地扩大规模,生意越做越好。可是一条香蕉癌症的假新闻几乎让你倾家**产。”

“是,”陈国培说道,“最先是广州两家媒体爆出了什么香蕉癌症的假新闻,说海南香蕉有致癌物残余,成了毒水果。”

“但是据我所知,广州的报道相对要简单很多,对这事大肆炒作的应该是顺宁电视台吧?”

“对,他们派了两个记者到海南采访,正好找到我那香蕉园,我以为记者来了,终于可以替我们说话了,谁知道那两个狗娘养的,一句人话都不说。采访我的时候还客客气气的,谁知道是些人面兽心的东西!我告诉他们,其实香蕉巴拿马病并不可怕,十几年前就有了,香蕉染病对人是没有伤害的。谁知道,经过他们一报道,变成什么海南蕉农隐瞒香蕉癌症十余年!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虽然时隔三年,想起这事,陈国培还是怒发冲冠,“有些记者,真他娘的该杀!”

“陈总对做假新闻的记者深恶痛绝啊!”

“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

“还记得是哪两个记者采访你的吗?”

“这辈子都忘不了,一个叫姚琐涵,一个叫董强。”

“陈总可能不知道,姚琐涵两年前被人杀了。”

“什么?哼哼,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董强也被人杀了。”

“哈哈哈,这真是报应不爽啊。”

“董强是五天前遇害的。”

“你怀疑我?”

“是。”

“笑话,真是笑话,我是来顺宁做生意的,不是来杀人的。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也犯不着我动手,自然有人收拾他们。我看他们不是被人杀的,是被老天爷杀的。”

“我想知道,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哪儿?”

陈国培知道上了苏镜的套了,事到如今不老实交代自己的行踪,恐怕这事就没完没了了。他有点后悔,之前他还以为跟刘军副市长那点事被人捅出来了呢,真不应该把刘军给扯出来。他沉吟片刻说道:“那天晚上,我去了一家娱乐城。”

“一个人?”

陈国培自然不是一个人去的,他是请刘军一起去潇洒的,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警方的意图,打死也不会交代自己性贿赂政府官员的事,所以一口咬定:“是,我一个人。”

“哪家娱乐城?”苏镜问道。

“天上人间。”

苏镜登时眼前一亮,问道:“几点去的?几点走的?”

“九点四十多去的,十点半就走了,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服务员挨个房间敲门,让我离开。”

“董强就是在那家娱乐城被人杀了。”

“什么?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

“你的小姐叫什么?”

“不是阿红就是阿娇,谁管她们叫什么名字啊?”

“那你在哪个房间?”

“318。”

“刘军呢?”

“320。”陈国培刚说完,脸色就涨红了。

苏镜笑了,果然他不是一个人去的。想想那天晚上的事也着实凑巧,董强的房间是316,凶手在314,陈国培在318,刘军在320。如果他们同时在走廊碰面了,那该是何等诡异的场面啊!

“四天前的晚上你又在哪里?”苏镜问道。

陈国培怔住了,想了想,反问道:“董强既然是五天前遇害的,你就问我五天前我在哪里就行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四天前在哪里?”

苏镜笑了笑说道:“我还要问三天前的晚上你在哪里呢。”

陈国培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有一名记者遇害,”苏镜说道,“他们的共同点是都做过假新闻。而陈总是对这种记者深恶痛绝的。”

陈国培不安地扭了扭屁股,嗫嚅道:“无稽之谈无稽之谈,我怎么可能对记者深恶痛绝呢?”

“陈总刚才亲口说的。”

“那也犯不着杀人吧?”陈国培反问道,“要杀人,我也只会杀董强和姚琐涵,怎么会杀其他人?真要继续杀,我也得跑去广州杀,而不是在你们顺宁杀。”

苏镜笑道:“陈总不要激动,我们现在也只是调查,问你问题其实也是为了洗清对你的怀疑。”

陈国培瞅了苏镜一眼,说道:“四天前我跟刘军副市长打麻将,三天前……”

“输了吧?”苏镜笑眯眯地问道。

“这事与案子有关吗?”

“你继续。”苏镜乐呵呵地说道。

“三天前,跟海南几个老板去KTV,他们刚刚过安检,你们要不要把他们叫回来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