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旋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苏镜在门口拦住了她:“你先闭上眼睛。”

“干吗?”何旋有点不耐烦,她已经够累了。

“你就闭上嘛。”苏镜诚恳地说道。

何旋只好顺从地闭上眼,由老公带着走进屋。

“可以睁开眼睛了。”

眼前的一幕让何旋不知所措,问道:“这是干吗?”她皱着眉头掐指一算,沉思道:“不对啊,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苏镜叹口气说道:“在咱家,一切都反过来了。别人家里,一般是女人一直记得结婚纪念日的。”

“哦。”何旋终于想起来了,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伸出手揽住老公的脖子,吧一声亲了他一口,说道,“老公,你真是个好老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公。”

“呃……”苏镜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比较,就没有发言权啊。”

何旋娇笑着:“我不管,我就觉得你是最好的。哎呀,还炒了这么多菜,老公,你真有心。”

“行了行了,你不要这么起腻好不好?”

两人在桌前坐下,点燃蜡烛关掉电灯,琥珀色的葡萄酒在烛光的辉映下更添几分浪漫情调。两人举起酒杯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轻轻一碰,几乎是同时说道:“我爱你。”

喝了几杯小酒,两人拉起了家常。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海南省这几天在顺宁搞经贸洽谈会,采访这个去了,我们台长是海南人,所以对这事特别重视。”

“哦,”苏镜说道,“他们的毒豇豆已经处理完了吧?”

“早就处理完了,”何旋说道,“该问责的问责了,该建立的制度也建立了。不过,今天采访的时候,有一个人跟我说,海南农民被我们害惨了。”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何旋说道,“那人说:‘我们历来都欢迎媒体监督,但是也不希望媒体无中生有。’”

“毒豇豆难道是无中生有?”

海南毒豇豆,最初在武汉发现,当地农检中心抽检发现,海南豇豆含有禁用农药水胺硫磷,随后,对海南豇豆发出禁令。接着,合肥、南京、杭州等多个城市销毁海南毒豇豆;上海对海南豇豆逐箱检测;广东江门、惠州等地居民不仅不再购买海南豇豆,对海南其他瓜菜也暂时不吃,以免成为禁用农药的受害者。顺宁媒体也不例外,连日来在各大市场追踪海南豇豆的身影。

何旋说道:“我觉得很奇怪,我想问清楚,但是他却笑了笑没理我。”

“他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一个什么老板吧,叫陈国培。”

两人聊着天酒意渐浓,眼神迷离起来,苏镜坏坏地一笑:“我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何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来吧!”说罢,跳了起来,扑到老公怀里。苏镜横抱着她走进卧室。

但是,他们的正事没有办成,一个电话打断了他们。

打来电话的是苏镜的下属邱兴华。

“什么事啊?”苏镜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苏队,出事了。”

“出事了你顶着,我这儿办正事呢。”

“啊?”

“快说快说。”

“哦,是这样,有人被杀了。”

苏镜犹疑了一下,说道:“你们自己看看去就行了。”

“我们已经在现场了,”邱兴华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尸体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我对尸体没兴趣!”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苏镜看到尸体的时候,他的确非常感兴趣。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年纪在三十五六岁,胸口的衣服被鲜血洇红了。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使他感兴趣的是以下三点:

1.死亡地点非常有意思。这是一家电影院,男人死在第三排的中间位置。

2.这个男人苏镜认识,他叫连恒福,是何旋的同事,《顺宁新闻眼》的第二制片人。这档节目自诞生之日起就没太平过,首任制片人杨宇风入狱了,接下来的制片人陈燕舞升任团市委书记,之后的制片人朱建文遇害了,再之后的制片人樊玉群也被杀了。现在的制片人是余榭,连恒福是他的副手,如今也被干掉了。他心想,可得提醒老婆,将来有竞聘机会,可千万不要竞聘这个角色。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岗位,能有陈燕舞那样机遇的制片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3.连恒福的死相很蹊跷,他不仅被人刺中了胸口,最关键的是,他的两片嘴唇还被强力胶粘住了。苏镜想起前几年,《顺宁新闻眼》的几个记者遇害的时候,被人割断了喉咙拔掉了舌头,如今,连恒福的嘴巴又被人封住了,这是什么用意?难道凶手是在表演某种行为艺术?

连恒福看的是一场古装言情大片,这年头,大片特别多,一不小心就会遇到一部,一不小心就会上当一次。连恒福有没有觉得自己上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当影片放映结束,观众们鱼贯离开影厅的时候,他还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

清洁工是一个女人,四十出头,姓张,大伙都叫她张阿姨。看到有人还坐在位子上,张阿姨以为他睡着了,便上前叫他:“先生,醒醒啊,演完了。”连恒福自然没吱声,张阿姨凑近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哇哇乱叫。

听着张阿姨的讲述,苏镜不得要领。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监控摄像头,只好询问其他工作人员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谁能想到有人会在电影院里杀人呢?他们自然没有注意。影厅有一百七十个座位,十三排。这场电影的上座率有百分之七十,卖出了一百二十一张票,第五排到第六排全部坐满了,第四排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第三排则只有连恒福一人。凶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杀人后扬长而去,全场观众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看来,这部大片很吸引人,苏镜竟然从一次谋杀案中看出了国产电影的勃兴。

《老鼠爱大米》的旋律渐渐响起,声音由低到高,从连恒福的口袋传出来。打来电话的人,苏镜也认识。

“喂,连制片啊,忙啥呢?”

“刘春阳,找老连什么事啊?”

刘春阳是《顺宁新闻眼》的记者,苏镜曾经见过的。

听到陌生的声音,刘春阳狐疑道:“你……你是谁啊?”

“我是苏镜。”

“苏镜?何旋的老公?”

“是。”

“你怎么会与连制片在一起?”

“小聚一下嘛。什么事?我转告。”

“没什么,就是问今天那条片子播了没有。”

“哎哟,这事我就帮不了你了。”

“苏警官,你让连制片接个电话吧。”

“他接不了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