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头一心 下
“朵儿…”卫羽坤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哏咽着伸过手去想握着女子的手,悠冷而颤抖的声音低沉一片。
“你以为我认不出来你?”宓可从男子手里猛的抽出自己的手来,很是愤怒。
“你是我从那么多人里选出来的夫君啊,是我觉得会和自己一辈子的男人啊,即便你的神态变了,你的声音改了,即便我的眼睛瞎了,即便所有人都瞒着我,可一摸到你手上的茧子我也能判断得清楚明白。你装哑巴又能装几日?”
“对不起,朵儿,我不说,是怕你还怪…”男子尴尬的胆颤开口,另一个声音却即刻就压过了他想说的话:“怕?你瑞王也会怕?若是你真的怕,你现在就给我出去,我的房间从来都只有亲人可以进来,既然你连承认你妻子和孩子的勇气都没有,你凭什么踏进来?我宓可一生坎坷,却从不畏惧,我始终相信,若是我的夫君在这里,他也会与我共同进退。而你,如此的胆小与怯畏,将来又如何去照顾哪个出生就没有妈妈的孩子?若是你真的对命运屈服,那么请你离开,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院子。这个孩子你不要他,我要,就算他没有一个天下无双的爹,但他还一个可以颠覆这个世界的娘,那就够了!”
“朵儿!”男子站了起来想要去抱她,一翻挣扎之间,阴影蓦然投下,女子的一头白发如流水一般散落开来,桌案上的器皿被一扫而下,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我知道当初我中了蛊你是因为爱我才会在南都上演了那么一出好戏,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有一些善意的欺骗甚至比杀了别人还要让人痛不欲生。我知道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可是,卫羽坤,这一次我不喜欢,并且很讨厌你用这样的方式来爱我。你从来不知道,那些日子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痛苦的时光,我是多么生不如死的活着,因为在我心里,失去你的爱比失去自己的生命更加残忍,我宁愿我马上就中蛊死掉,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揽她人在怀。”宓了越说越生气,越生气力道越大,她猛的一把推向男子,大声的对他嚷到。
“现在你高兴了?你满意了?怎么又变着花样想来戏弄我?姐姐今天告诉你,门都没有!去找你的姚万春去!”
“朵儿,我已经把她打发走了,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没什么,在我心里哪里有别人的半点位置?从含漳城的温柔乡开始全天下都知道卫羽坤的心被一个叫宓可的女子填得满满的了。当初在清水镇看到为子,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千算万算终究没有算到你会在路上遇上他。你离开合欢海的时候孙先生告诉我,他说你的病情好多了,所以我想若是能让你一辈子都这样平安健康的活下去,我愿意放开你的手,但是我舍不得,我没办法不守着你,所以即便一辈子都用别人的身份活着,我也心甘情愿。原本,我计划等你身体再好些,心里将卫羽坤放下了,我就用汪锐的身份出现,然后好好陪着你,无论是做一个邻居,还是朋友,可是…”男子预言又止满腹的委屈,却丝毫不见女子动容。
“将你放下了?呵,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马上滚!我已经把你放下了!放下了!”女子的脾气瞬间点爆,她越想越气,甚至痛苦的蹲下身子,抱头痛哭,原来深爱也可以如此伤人,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个混沌的乱世,她可以放下亲人,放下朋友,放下荣辱,放下国家,却独独放不下他,卫羽坤?是那个她连死都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人。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大闹瑞王府,那般不要尊严的去乞求?
“出去!”
卫羽坤不再靠近她,只是傻傻的看着她,他没想过她会叫他滚,也没有想过这世间居然有人会让他滚,但他却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乖乖的将门带上,退出了房间。
“姐姐从来没有对殿下发过这么大的火。”云来与众人小声的嘀咕着,宓可震怒的声音早就是传遍了整个屋子,这样的时候绝对是人人自危,没有人敢进去帮腔半句,虽然大家都明白,谁都不容易。
男子灰溜溜的从房间走了出来,一旁的女子轻轻拉扯着他的袖子:“姐姐身体不好,脾气自然是差了些,殿下放心,她很快就会想通的。”
一些青白的色块在男子脸上混合纠结着,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沸腾煎熬,宛如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一般炙灼过他的心头,从未感觉如此的焦躁,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在这样的时代一个男子如此被女子咒骂并且扫地出门无疑是天方夜谭,更不要说他是卫羽坤。
虽然屋子里点满了烛火,但无边的黑暗还是淹没了女子身心,她席地而坐,一手掌在地上,一手抚摩着自己的肚子,脸色虽然不再难看,却带着几许伤痛与茫然,额头有几丝碎发不知道是被溅撒而出的茶水浸透还是被刚才汹涌而出的泪水指染,凭添了几分狼狈。
这个时候,男子依旧屹立在门外,轻声说道:“我滚出来了,就在外面,你气过了就叫我,有什么需要也叫我,云来他们已经睡了,你如果饿了渴了唤我便是。”烛火摇晃之下将他的影子拉老长老长。
“老婆,不要生我气,孙先生说你不能生气,或许我表达的方式不是你喜欢的,可是我真的已经被逼疯了。我也是人,也会害怕,这一次我是真的怕…”男子带着哭腔轻轻的低喃了一句,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听着屋里的女子先是一愣,而后心尖竟然泛起微微的暖意,天下很大,但能听见他卫羽坤说怕的,或许真的只有她一人。其实她何尝不怕,对于未知的一切,每个人都充盈了巨大的恐慌,自然有所畏惧,但现在她要坚强,必须要坚强,还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强。她慢慢的将心情平缓下来,摸索着上了床去,用被子将自己埋了个严实,虽然看不见,却也一直将头转向门口的方向。
这一夜对门前的男子来说是漫长无奇,但女子却硬是泪中带笑的酣睡到中午。太阳都晒屁股了,云来捧了盅青瓷燕菜过来,这才瞧见如门神一般一动不动的卫羽坤。
“估计这全天下能让卫家兄弟如此心甘情愿的守门罚站的也只有姐姐一人了,不过云来觉得殿下这站该罚,而且还真是便宜了。”小丫头淡淡扫了卫羽坤一眼,似笑非笑的推门而入,不再搭理他。
男子清亮的眼神在门被推开的瞬间闪闪发光,他抬起头来,跃过面前刁钻的云来,迅速的朝里张望,换来的却是小丫头丝毫不留情面的关门之声。初晨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如冰潭蒙雾,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漾在卫羽坤的心尖。
云来捧了托盘将青瓷放到床塌前的小几之上,**的女子这才雍懒的只起身子,轻啄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
“还站着?”
“恩,那是自然!”云来得意的笑。
“姐姐不说话,连皇上都不敢走,更不要说一向对姐姐惟命是从的殿下了,全天下都知道他是软耳朵。”小丫头麻利的搀扶女子坐起来,故意挖苦。
“去,把沐浴的热水准备好,还有干净衣服。”宓可放下手里的青瓷炖碗,小声的吩咐。
“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啦?姐姐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想想他在南都怎么对你的?再怎么也得让他站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才解气。”云来不服气的噜了噜嘴,大有要老帐新帐一起算的阵势。
“说什么混话,这一夜更深露重的,还不够折腾?想必他也反省过了,再说以前在战场上受了那么多的伤,这样站下去对身体也不好?”宓可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埋怨着。
云来听到这里眼里即刻闪现出一丝欣喜的神色,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的嘀咕:“看你,还是心疼他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就算他千错万错,怎么都是我孩子的爹,好了,去准备,让他更衣去。”宓可揭被下床,摸索着走到窗边,猛地推开花窗放进刺目的阳光,吓了门前的卫羽坤一跳。
“咳咳!”女子做了个张望的动作,故意干咳了两声,之后才想起自己根本看不见,于是又尴尬的垂下头来。
“我眼睛看不到了,以后你就是我的眼睛了。”说话间只见她一身睡袍,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平淡的对着一旁的男人下达着命令,舒缓妖娆的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卫羽坤漆黑的眸子本能地眯起,眸底闪过一抹宓可看不到的惊讶与喜色,他一步跨到窗边,就那么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女人。
“朵儿!”他宠溺的轻唤着她的名字,温和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摩她的头发,却只见她又是一个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床塌。
“不过,若是想当我的眼睛,那你死的时候墓碑上可只能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什么姚万春之类的我可不想再听到半个字。否则…”女子好象想起了什么,她边走边说。
“没有否则…当然只有你一人,永远也只会是你!”男子慌忙表态,阳光如金沙一般在她的白发上涂上一层金色的光华,男子就这样在窗外痴痴的看着女子的背影,仿佛是佛堂上瓷制的天女一般,虽然已是羸弱残败的身躯,但举手头足之间却依旧呈现出举世无双的风华与妖娆。
女人,卫羽坤见得多了。
漂亮的女人,自然更是不少。
但能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的,除了她,上天入地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原来真心爱一个人,无论时间、年龄、容貌、还是其他种种,只要一眼就还是会让你无法自拔。
“是吗?那就看你表现了。现在,你可以下去换衣服洗澡了,若是做得不好,小心有一天连眼睛都不让你当。”宓可傲慢的,依旧用那种慵懒的步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云来手忙脚乱的将房间的障碍都搬了个干净,好时刻配合她的表演。
女子一边说着,一边跺着步子,一边仔细的听着周围的动静,不能说她摆谱,谁叫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休了自己呢?这个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可是,听了半天,周围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门口,一道温热而熟悉的气息已经迅速向她靠近。他进来了!她本能地想要躲闪,却为时已晚,卫羽坤的唇已经吻在了她的脸颊,自己更是整个人都被他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轻吻之后,他的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反复的在她的耳畔摩挲。“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男子神祗般精致的面容此时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错了?哼!瑞王殿下会错吗?”女子不屑的扭过头去。
“朵儿,从今以后,我不当什么瑞王,你也不要做什么王妃,我们就这么当一对平凡的夫妻,一天也好,一个星期也罢,我什么都不想再去算计,也不要再把你推开,让我陪着你,看着你,好不好?恩?好不好?”卫羽坤一扫往日的理性与睿智,突然像个孩子一般将女子抱得更紧了。
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更是有几许慌乱,抱着她是又摇又摆,手足无措。
“求你了,求求你了。你打我恨我怨我怪我都没关系,就算用刀子捅我也好,反正不能再赶我出这院子,不能叫我滚。昨天晚上你叫我滚,我死的心都有了。反正这一晚我是想过了,虽然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人,但如果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见效,我不介意往后天天都做一个无赖缠着你!我不要滚,你也不准让我滚。”他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耳边,语气低缓中透着恳求和委屈,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肯定。
听着他的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宓可怔在了原地,她何曾见过如此忐忑不安,尊严全抛的卫羽坤,求她?昨天是“怕”,今天是“求”这些字在卫羽坤的人生中仿佛是从未存在过的,而他居然就如此这般的脱口而出了。直到这一刻,她才那么清楚的明白,原来他真的是用尽了心思去爱她,是真的想好好的爱她。
“好?!”女子喃喃开口,此时的她全身都快被男子化成一滩水了,那么灼热的感情,即便她是万年冰川也抵挡不了。
一个好字才出口,男子顿时心里像揣了一只麻雀,喜悦、感动、害怕只是一场梦的惴惴不安,交织混杂在一起。他不确定的望着女子,一头雪发之下,依旧是那双当年让他念念不忘的琥珀色的眸子,那晶莹的神色再一次确定的告诉他,她是说的好,真的说的是好。
“但是…以后都得听我的,妻为夫纲,明白么?”女子倔强的理了理喉咙,虽然感动却也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
“妻为夫纲?是什么?”他莫名其妙的低问?虽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下一秒马上飞快的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反正你也不会害我,就算被你害死,我也愿意。”男子满意地收紧了手,紧到要将女子融入他的身体一般,宓可却不管,只紧紧贴在他身侧,轻轻的说道,“这可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恩恩恩,我说的,我说的,若是不信我都写下来,画押!”男子百般讨好。
她闻着他身上专属的气味,想起他休了自己之后定是躲在某个角落里无声的哭泣,那些悲凉的场景恍如隔世却近在眼前,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人会心痛,他的心或许比自己痛上过千百万倍,要如此残忍的推开自己在意的人,却还要装作一切都无所谓?他的苦又有谁能倾诉?
“只要你不生气了,要什么都可以,就是要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男子垂着眼,心疼的摩挲着她的脸颊,他真的已经受够了离别的折磨和思念的煎熬,这一次他发誓再也不要放手。
“卫羽坤,你这个傻子,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那你和宝宝就一直陪着我到结束的那天好不好?”宓可双手挣脱出来,轻轻捧起男子的脸颊,她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轮廓,泪水即刻就充盈了全部的眼眶。
“傻瓜,不会的…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男子哽咽的开口。
“卫羽坤,知道吗,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好想你。所以无论怎么挣扎和自欺欺人,都无法忘记,不想放手。我甚至想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那么就和姚万春共侍一夫吧!”女子将鼻尖凑在男子的鼻尖之上,感染着他的气息,格外的塌实。
“我是不是很傻?那么简单的事,我却绕了一圈又一圈才想通,其实,是我没有相信我们的感情,是我自己动摇了,怀疑你了。对不起!直到在清水镇我才明白,一个连天下都可以为我舍弃的人,哪里又真的舍得下我,若是真的舍得下,又何须等到今天。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而你却还要如此委屈的来央求我?”宓可突然觉得满心的内疚,其实换成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情又能做什么呢?若是能让对方活着,想必她也会选择如此的手段吧,或许更加残忍。
男子嘴角扬起一个浅笑,低头在女子的唇边轻啄了一下,柔声道:“不傻不傻,天下间最聪明的女子就是我们家朵儿了,点子又多,还会挣钱,怎么会傻?都是我的错,做事情也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一相情愿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不装酷,不摆谱,不和你闹别扭,你说往东我就不会往西,如果我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女子把头靠在卫羽坤的胸膛,听着他夯实有力的心跳之声,安心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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