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清穿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老九!你说!”年龄渐长,胤礽对兄弟们也更宽容,尤其是像老九这样,现在很乖的家伙,即使心理不平衡地觉得老九过得太舒坦,没事儿找事儿地会把他拎到乾清宫训一回话,摆一摆当长兄如父的谱,那也是相当和颜悦色的。

但是今天这个事儿,由不得他不发怒。

允禟也恼了:“两下相争,皇上问也不问,就先怪起臣弟来了。遇上了刁民,臣弟又能如何?臣弟门下奴才办这行买卖也有两年了,一向无事,如今洋人都动起火器来了,显见他们本就不是良民!他们生事,臣弟怎么知道情由?”

他心里也奇怪,这荷兰人一向乖顺,怎么突然发狂了呢?

允禟自打接手了生意,下手那可是真的狠!他经商求财本就是仕途不得意之后退而求其次,正弊着一股子劲儿呢,如何能不狠上加狠?清朝并不是一直都闭关锁国的,从康熙朝开始,还是开了几个对外通商的商埠的,广州正是其中之一。

由于各种条件便利,这个地方的对外贸易规模相当可观,自然也吸引了很多国内外商人在此交易。东宫还在淑嘉手里的时候,不过是借着官场上的便利,已经获利颇丰了,她还有种种顾虑兼之条件也不太允许,她也没有把这份生意弄成全国垄断,顶多是控制了京城洋货的大半市场而已。

到了允禟手上,情势又是一变。东宫是二把手,做事有顾虑,行事太狠于己有损。可允禟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有皇弟的身份,又压下了政治野心,只是捞一点钱,压根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攒了一身的力气,不能在朝堂上使,就统统倾泻到了这些小事儿上头。虽然是走了捞钱这条偏路子,允禟还是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又有旗人的圈养原则在,他自己是出不得京城的,只得打发门人奴才去办。

一个众所周知的定律就是,狗腿子比恶棍主子还要凶残。允禟只是发狠要钱而已,具体操作是底下人办的,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手段竟比允禟还狠。

后世赫赫有名的广州十三行,眼下只是一个比较松散的行会,虽是贸易中介又与官府沾一点边,哪里禁得住这些顶着九贝子名头办事的“爷”们?你拿行规来约束他们?他们就能借着官府势力排斥你们!一家一家地挤兑竞争对手,两三年间,几乎要弄成个垄断之势。这年头,旗人这种身份的存在,就是个超级BUG。

允禟离广州几千里,只管看到盈利就开心,他又不是什么日审阳、夜断阴的青天大老爷,哪里知道奴才们做了些什么呢?纵有一二风声传到耳朵里,他也不甚在意。这年头商人地位着实不高,你再有钱,九贝子也不鸟你!

这样,主子不以为意,奴才胆大包天,终于惹下祸来了。广州的行会是管不着九爷了,九爷想抬价就抬价,把洋人欺负得叫苦不迭。

广州一地,内外贸易的规矩是这样的,内地商人收集洋人所需之瓷器、生丝、茶叶、绸缎,到了广州以一个比较公平的价格卖出去,而洋人则贩卖一些内地比较走销的东西进来,价格也是有商有量。当然,商场如战场,相互之间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但是当时还是相处比较愉快的。

这一切的好日子在九爷的狗腿子抵穗之后就结束了。

九贝子的家人一摸清了套路,就抛开了十三行,直接与外国人接触。他们的后台够硬,自然有竞争优势,十三行也是真的不敢管。等到允禟的势力坐大,那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这时候在广州经商的洋人,虽然是各色人等都有,但是东印度公司还是这里面很强大的一股势力。这个东印度公司不是那个因为鸦片贸易而臭名昭著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而是名声比它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坦白说,在眼下这个时间,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在东亚、东南亚比英国东印度公司混得强多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吕宋筑城,就是后来的印尼首都雅加达。这个公司在母国募集股资,其中就有荷兰政府的股份,是以它比较从容地取得了荷兰当时的国家议会授权的东起好望角西至南美洲南端麦哲伦海峡的贸易垄断权。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第一个可以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也是第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并被获准与其他国家定立正式条约,并对该地实行殖民与统治的权力。殖民统治不是你想建立就建立的,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这些西方探险家们,绝对不是带着和平与友谊来的,他们是来掠夺与奴役的,不在人家家门口架大炮,谁愿意当你的奴才!

综上所述,这群商人在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完全可以代表政府行使各种权利,包括战争,它们不是一般的商人。

所以,他们很强横!

这些人在吕宋建立了殖民统治,由于当地居民人口不充足、长相不咋地、不太勤劳也不太勇敢……等等等等原因,殖民者想尽办法诱拐中国人到当地去定居,去种田、做生意,总之,提供税源。同时,还故意给土著与华侨不同的身份,便于制衡。

由此可见,这些人着实不太好惹。

但是九爷不知道,九爷手下的人就更不知道了,他们只知道,要赶紧弄上一笔钱来,九爷有急用。

盐业利润丰厚,又是在“自家地盘”上,远比倒腾舶来品省心。旁的不敢说,在这十三省的地界儿上,谁能不卖皇上兄弟一个面子?允禟当然想弄一些来钱快又省力气的活计,就想着插手贩盐。但是他的本钱大半放在倒卖上头了,家里有田宅土地是不肯变卖的,便要提价,从这倒卖上头狠捞一笔作为贩盐的本钱。

也是他大意了,前几回提价,对方都认了。没想到这一回超出了人家的心理底线,别人不买账了。又因为听说里面涉及政府,听说此国政府最爱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对本国公民比对外国人更狠,便起心告一状。

收拾收拾状子,找了个代理人,告到内务府来,道是允禟做生意不厚道。不幸内务府的两个主事王爷,一个是老九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另一个已经被他拉上了贼船。因商旅之争不是什么大事,老五操持着弘昱、弘曈的婚事,状子到了老十二的案头,被他轻轻撂下。

荷兰人本来还想先礼后兵的,没想到居然没人理会!—荷兰此时尚是欧洲强国,大力拓展海外贸易,占领殖民地,它见树还要踢三脚,你不惹他他还要揩你的油,更何况九爷居然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当年荷兰人在台湾吃过大亏,却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在这个年代,都隔了两三代人了,还有多少人记得在这东方还有这样一个不可轻视的庞然大物?再者,荷兰人丢了台湾,当时吵了一吵,却未掀起大风浪来,因为他们又有了更值得经营的殖民地——吕宋——所以对中国情况十分了解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好哇,你不仁咱也不义。他们还克制了一点,但也秉承了一贯的传统:当XX之前先立牌坊。先使商人到当地衙门告状,当然是没有结果的,然后就是水手鼓噪。这惹事的要是一般人,衙门就压着人赔完了事了,偏偏背后有一个九贝子。

两下僵持,允禟派来的人比他还骄横着,鼻孔朝天:“蛮夷无礼!这群不服王化的东西,居然讹起人来!把他们打出门去!”一直是他们提价对方就接受的,自然不把对方看到眼里。

好了,是你们先动手的!

两边儿就打起来了。

荷兰人也是大意了,没想到这地方个人武力值不高,但是胜在人多,把他们的人给扣了下来。出了这档子事儿,广东巡抚是不敢隐瞒了,连夜审了人犯,问明情由,写了折子,就派人给递上了京城。

如果不是动了武,光是商人之间的争价,政府是根本不会去管的。胤礽恼的是允禟“生事”,至于外交方面,西洋诸国当时在朝廷眼里还没那么重要。

广东巡抚如何不如九爷之霸道?但是又不能明确告状,也怕得罪了允禟。胤礽也知道他这个九弟不太着调儿,却想着要优容兄弟。更是气愤荷兰人居然在他的地盘上动武,真是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到眼里!

由于弟弟就在眼前,先骂他们!

“你们干的好事!老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竭泽而渔?!嗯?!是你提价提得人家受不了了,这才想告状。还有你,老十二,人家告状你还不接!你是怎么当的差?糊涂!”胤礽宁愿破坏一点银子,也绝不想在他的治下发生外国人挑衅事件的。

允禟的生意胤礽是不管的,却罚了他一年俸禄,允祹由于办事不力,被撤了差使在家反醒,允祺也是罚俸一年却依旧当差。允祹空出来的位子,胤礽就让允禑去接替。

那些被扣押的水手(估计兼有海盗性质),连同商船,统统赶出中国,永远不许再踏进中国一步。又令绝了与荷兰一国之贸易往来,其余西洋诸国照旧。不管你有没有道理,跑到别人家里打砸抢就是不对!

处理完成,胤礽顺了顺气,拍拍手:“眼下边境不宁,策妄阿喇布坦蠢蠢欲动。旱涝之事又频繁,兼并日烈,吏治不清,国库空耗。这些事情都忙不过来,你们都上一点心!”又谆谆告诫诸弟,凡事以国家为重,云云。

允禟是真不知道他家奴才在广州惹下这样的大事来,家奴只说洋人放刁而已。乍一接到这个消息,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心里已经把几个不会办事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琢磨着怎么把他们收拾了好出一口恶气了。

他走着神,也就留意清胤礽的训斥,倒省了跟他二哥呕气。胤礽看他低头看地,以为他在反省(其实是在发狠),也叹了一口气:“弘昱的宅子也建好了,过两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你们都去喝一杯喜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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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昱被授了爵位,但是他的事情实在是没几个人放在心上的,婚事也是一拖再拖。先是宅子没建好,后是因要奉养惠太妃,皇帝命再给他的宅子加点装饰。然后就是皇帝的儿子女儿要结婚,件件都比他重要。

终于捱到了眼下,因胤礽记起弘曈比弘昱要小,须得让这个堂兄先结婚搬走了,再让堂弟结婚。虽说家族太大,保不齐别处有堂弟先娶的,但是弘昱一直是住在宫里的,如果弘曈先娶妻而弘昱而耽误着,那可真是让人看笑话了。

这一天,在胤礽的授意之下,弘旦与弘晰携诸弟往弘昱新宅去喝喜酒。到了地头一看,各位叔叔都到了,居然是一次小型的家庭聚会。

弘旦笑吟吟地恭喜弘昱:“双喜临门。”又询问惠太妃在何处,要去请安。

惠太妃因知道允禩上折子求接良太嫔出宫,她孙子又要结婚了,心里自有计较。与良太嫔在允禩府上碰了个头,略住两天就提出要去孙子那里住了:“横竖他那里已经修好了,他又要娶媳妇儿,我不去看看不放心。”

良太嫔母子婆媳还要苦留,惠太妃正色道:“老八请旨接你出来的时候,弘昱就已经请旨接我过去了。那孩子父母……,”自知失言,咳嗽一声,“我得去看一看。”

良太嫔等这才作罢。

弘旦执意要见这位庶母,弘昱也只能亲自前引。惠太妃正自感慨,她只有一个亲生的儿子活了下来,眼下孙子结婚,儿子还关着,怎能不伤感?又想,她可不是一个亲孙子,这一个结婚了,旁的怎么办?再讨情会不会触怒胤礽?不讨情又要怎么办?

听说弘旦来了,惠太妃连忙调整表情,仿佛成了一个一心只为孙子高兴而不想其他的老祖母了:“哎呀,太子也来了。你也真是的,你们爷们在外头乐呵就好,不用来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话啦。外头要应酬的事儿多,别叫他们找不见你们。”

弘旦笑说:“长辈在这里,我既知道,就没有不问个好的道理。哪想您如今有了孙媳妇,便看我们不可人了。”

弘晰道:“咱们还是认命了罢,便是额娘,也是疼媳妇儿胜过疼儿子的。”

引得大家一笑,弘旦这才道:“这里是内堂,我们确是不便久留的,见您安好,我们也就前头去了。”

被儿子们称为疼媳妇胜过疼儿子的皇后正在发愣:“消息确切?”

赵国士点头道:“是,二阿哥那里的小太监接了太医院瞧妇科的刘文成,回来奴才使人去问,确是……二阿哥房里又有一位有了身孕。”

淑嘉:“……老二媳妇儿不跟我说,我也只好当不知道了,你们也是。”

“嗻。”

有些时候,你着急,可能不是事情已经到了节骨眼儿上,纯粹是给别人催逼得急了的。比如说弘旦结婚才半年,生孩子这种事还不用担心,却架不住弘晰一下子弄大了两个肚子。这一比较,不着急才怪!

淑嘉自己急,却不能在面上带出来,怕给赫舍里氏压力,弄得她心理紧张更不易受孕。这给儿子塞小老婆的事情,她又做不出来,只能坐在桌子前,慢慢地划拉着大字来平复心情。

没多会儿,弘旦等从弘昱那里回来了,先见过胤礽,又来见淑嘉。淑嘉不免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你喝酒了?”

“喝了几盅,额娘放心,没人敢灌我。也就弘曈这个淘气的,硬跟我碰了几杯。”

弘曈连忙道:“这可不怪我,要是我不拉着他,多少人想挤到他跟前了呢。”

“那你就趁火打劫?”

弘晰正想说什么,前头步履匆匆,来了一个小太监,淑嘉认得,这是在乾清宫当差的,便问:“皇上差你来有事?”

小太监吧唧跪到地上:“回主子娘娘的话,万岁爷宣皇太子、二阿哥、四阿哥到乾清宫议事。”

“知道了,你们去罢。等等,都漱了口再去!”顺便还胡乱擦了一把脸,淑嘉就趁这个空档问,“可是有什么急事?”

“奴才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奴才是在外间伺候的,刚才外头十三爷与李大学士他们一道请见,万岁爷就让李谙达择个人来请三位爷,奴才这就来了。”

这天色还进宫?老十三今天也该是喝喜酒去的,怎么跟李光地又搅到一起了?今天是李光地当值?

看来真是有大事发生了,淑嘉想。

弘旦三个已经收拾一回了,匆忙告别淑嘉往乾清宫去。

淑嘉猜得不错,是有急事发生:策妄阿喇布坦终于忍不住起兵入藏了!

历史上,策妄阿喇布坦起兵要在两年之后。只是眼下胤礽为了能够在改革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防他防得太厉害。胤礽一切布置,就是想要逼反了他,盯他的举动也盯得紧。胤礽也够坏的,打仗他或许不行,玩一点政治上的事情他还是很在行的,还派人送了封信给拉藏汗,让他多关心关心当了别人上门女婿的儿子。

策妄阿喇布坦眼看着朝廷也在准备,打一个措手不及已经不太现实了。朝廷的财力毕竟比他雄厚,他准备一年能准备个两分,朝廷准备一年能准备四分,再拖下去,朝廷的准备就要比他还充分了。所以,眼看自己准备得有八分了,便兵贵神速,去打他亲家去了。

淑嘉知道胤礽的盘算的,只是这政事上头,尤其是涉及一个陌生的势力,她是一点前瞻性也没有的。却听丈夫、儿子说起两位在藏的大活佛,也知道这一仗是非打不可的。

如今终于打了起来,颇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乾清宫里,胤礽两眼放光:“策妄阿布坦狼子野心,他终于动手了!”

诸亲贵大臣也是踌躇满志,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请命。康熙亲征葛尔丹的时候,有不少人是随军的。男人谁不想横刀立马建一番事业?还有心思活络的,已经考虑到自己不能袭爵的儿子身上了,把儿子送去镀镀金也是好的!

竟是人人争先,眼巴巴地看着胤礽。胤礽正激动着,底下人都义愤填膺的时候,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地图是已经取来铺展好了的,他低头比划了一下北京到拉萨的距离,心就冷了下来。

他当然也想出去威风一把的,以乃父为榜样么。可是一看这距离,就知道他是不能领兵与策妄阿布坦直面交锋了——除非他远行三千里,又或者对方快打到家门口。前者不现实,后者他不希望其实现。

叹一口气,把目光放到自家亲戚身上了,都想去啊?

挖卡卡,又开始打了!

接下来会是焦头烂额的局面哟~

又抽了,重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