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清穿
圣驾在五月里启程,日子恰在皇太子生日与仁孝皇后忌辰之后五日。在这之前的五月初一,十阿哥之嫡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为他生下了第五子,洗三的日子又凑上了这个热闹。
八阿哥之妾毛氏,却在对驾启程当日生起了孩子——生得忒不是时候儿了。
送行这种热闹,是没有女人什么事儿的,你可以在家里为丈夫、儿子收拾行装,在他们出门前好一阵叮咛嘱咐,却不大可能出现在城郊的送行队伍里,至少,现在不行。
八福晋正坐在房里发呆,本交第一拔随驾的是五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后面几个小的是不用轮替的,前面几个成了婚的,大约再过两个月就能回来了吧?张氏所出的儿子现在长得很好,等八阿哥回来,已经能睁眼认人了吧?那时候毛氏也该生下孩子来了……
正思索间,外面一阵嘈杂,八福晋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她治家有方,底下人知道她的脾气,规矩上是很好的,这样喧闹。
五月入夏,门帘儿已经从棉布、软绸等换成了珠帘,八福晋新补上来的大丫头分开帘坠,去往西厢里探看了。从声源上分辨,那是毛氏所居之处。自毛氏确诊有孕之后,八福晋也按照张氏时的例,把她也挪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只是东厢给了张氏,毛氏只好住在西厢里了。
多宝格上的西洋自鸣钟的分针才挪了一小格,大丫头就冲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混和着高兴、顾忌又有些僵硬:“福晋,西厢要生了。”
八福晋把对丈夫的思念扔到一边,站起了身来:“稳婆呢?!”
与此同时,城墙外头,皇太子携留京诸人为皇帝一行人送行。弘早年纪还小,没有来,倒是弘晨,明年就是上学读书的年纪了,被携了出来,给哥哥们送行。弘晷小朋友经过坚持不懈地努力抗争,终于捞到了一个出行名额,这回不用跟弟弟在齐在京中哀怨了。
送别这种事情,皇太子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这几年他都是随驾来的。腹稿打了一通,却没用上。今天康熙说话比较多,很不放心儿子的身心状态:“京中事务交给你,我一向是放心的。弘旦兄弟几个,有我照看,你且放心。你也要好好养养神,不要让我再为你的身体牵挂才好。”
“儿子谢汗阿玛关心。汗阿玛放心,儿子,咳咳,”咳嗽几声,“儿子过了这一阵儿就好了。”
康熙抿抿嘴,留胤礽在京,他还有一个目的:“索额图的身后事,你看着办,人都死了,不要计较太多,该给的就给。”忙忙索额图的身后事,让他明白地感受到索额图已经死了,彻底收心,死心塌地跟着亲爹混。这也是一道考验,从对待明、索二人的身后事,看看这储君的气度,到底如何。
胤礽低头,深深一揖。
康熙又对三阿哥、四阿哥略有嘱咐,不外是要好好协助太子、用心办差,要是干不好过俩月就不让你们过来玩了,等等。说完,又泛泛说了留守大臣几句,本次,李光地也被他留了下来,呃,与太子磨合磨合。
说完这些,皇帝体贴地留给儿子们互相道别、联络感情的时间。
康熙说话的时候,旁人不敢动。等到皇子们说话的时候,底下就开始活动了。依依惜别者不在少数,弘晷满心欢喜,盘算着跟祖父歪缠,与他十八叔住得近一点——他与十八阿哥同年,只比十八阿哥小了三个月,两人比较玩得来,昨天两人下了一盘棋,刚下到一半就被叫住了,今天一定要分个胜负。
弘晨就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哥哥们,弘旦抬手拍了弘晷后脑勺一巴掌,然后淡定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走过来,低下头对弘晨道:“哥哥们都随驾伺候去了,家里额娘和阿玛和弟弟就交给你照顾了哟。”
弘晨从几天前就开始郁闷,这会儿嘟着嘴,接了任务还有些不乐意。直到弘旦与他约好了,明年为他求情,而他要写信汇报京中状态,比如:这回添的小弟弟是个什么样儿的。弘晨才重新振奋了一下,犹自嘴硬,故作老成地道:“小孩子都是那个样子,跟弘早也差不多。”
弘旦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也是个小孩子好不好?
弘晰一直听着,心里想的跟弘旦也差不多了,忍着笑:“就是差不多,你也写一句‘与弘早长得差不多’过来。那边儿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要启行了,你回去好好侍奉阿玛额娘。”
大队人马绝尘而去,胤礽看了一会儿长长的队伍,一低头,腿边站着的儿子也正眼巴巴地看着呢,一双大眼睛还泛着可疑的水光。胤礽失笑,低□,摸摸弘晨的脑袋:“明年就就长大能随驾了,今年么——不想跟阿玛额娘在一起么?”
弘晨有点着急:“不是的,阿玛,儿子……儿子……”
胤礽笑着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大圈儿,重又放下来:“回去罢,你额娘那里该正等着咱们回去开饭了呢。不知道怎么有什么好吃的?”
弘晨想了一想:“我想吃冷面。”
胤祉、胤禛在一边听得嘴角直抽抽,太子,形象、形象啊!
兄弟们正担心的时候,李光地心里的Q版形象却捋了捋胡须:太子,你从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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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说是回宫吃饭,也没有直奔自家,还是留下了留守的大臣,开了个简短的动员会,然后才宣布解散:“天气已热,年五十以下、又或有差使要忙的,都先回去,当值的、五十以上的,可于朝房内避过暑气再回。”又吩咐御膳房备饭、准备消暑饮品。
在一片感恩声中,胤礽摆摆手,牵扯着儿子的手回家吃饭去了。
他猜得不错,这会儿东宫的饭已经准备好了。因淑嘉预产期近,皇太后特别下令,太子妃近期都不要挪动了,那啥,请安什么的也不要来了,万一寸劲儿来了,请安的路上孩子想出来怎么办?于是,太子妃就很闲。
不过呢,皇太后也是个憋不住话的性子,有事没事,她还打发人来问问太子妃的身体状态、听到了新鲜的笑话还要派人过来讲给太子妃听。淑嘉这里亦有反馈,娘儿俩近几天面是见得少了,话是一点儿也不少说。
最近淑嘉想吃冷面,做出来之后觉得味道不坏,还逼着胤礽专程跑了一趟宁寿宫。
她是看胤礽最近心情有些低落,也是给他找点儿轻松的差使做。到了皇太后那里,不但皇太后高兴,还让胤礽打听出来了一点情报:据老太太说,康熙是意属满洲亲贵里出太孙妃的。这正与胤礽猜测的相符。
淑嘉听了之后不置可否。说来石家当初也不是满洲里最显贵的,仁孝皇后的出身严格说来也比不上钮祜禄氏。什么背景条件,也是要看具体情况的,说不定现在看着这家的好,到了要决定的时候,情势一变,又变成另一家合适了。
只要不是近亲结婚,怎么说都好办。一旦不从蒙古里挑,近亲的危险就少了很多。
胤礽父子去送行,淑嘉不用去宁寿宫,就早早地开始琢磨吃饭的事儿,胤礽带着弘晨回来,饭已经做好了。
弘早脆生生地叫了声:“阿玛。”胤礽应了一声,抱过他来往上扔了两下,吓得保姆扎开手就怕皇太子一时手抖把弘早给漏到了地上。
淑嘉道:“你这一天在外头还没忙够么?快来擦把脸好用膳。”
胤礽放下意犹未尽的弘早,拍拍弘晨的脑袋:“过来用膳了。”
弘早有点费力地拿着筷子,看得保姆干着急。东宫的规矩,孩子略大一点,就得自己吃饭穿衣,用太子妃的话说:“不能惯着这些臭毛病。”
弘晷小朋友曾经很有反抗精神地说:“阿玛那么大的人了,额娘那一回也帮着阿玛穿衣服来的。”
弘晷小朋友,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太子妃把表情调到“狰狞”档的瞬间,皇太子瞥了儿子一眼,以极其不要脸的淡定态度说:“等你到了我这么大,也可以让人帮着穿衣服,现在么……明天你饭也自己吃,嗯,墨也自己磨。”
别看这一点点小事上的习惯,积累得多了,这孩子的气质就与别人不太一样。屡次失败里,倒能磨炼出一点独立与韧性来。至于气场问题,太子的儿子,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了。
太子妃:锻炼动手能力,可以促进大脑开发的,对于婴幼儿来说尤其如此。
东宫吃饭倒是贯彻了食不语,吃完饭,还没说话呢,门外影影绰绰,似有什么人。胤礽扬声道:“什么事?”
高三燮过来了:“主子,太医院那里有消息过来,说是……八贝勒府那里为防万一,又请了一位御医去坐镇,他们那里,有人要生了。”
胤礽嗤笑道:“就他们家事儿多!生个孩子也这样折腾。”完全不记得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恨不得把太医院整个儿都给搬过来的事情了。
“八贝勒子嗣单薄,小心些也是人之常情。”淑嘉说了句公道话,而且,王氏小产的事情出来,八福晋不小心也得小心了。
“给汗阿玛的书信又能多写两行了,”胤礽无所谓地道,“孩子生下来了就报我。”
高三燮应了,心中也对八阿哥府里的状况比较无语,匆匆出来,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又回来侍奉胤礽去上班。
淑嘉就在东宫里看着两个还没上学的儿子写字,直到用过了中午一顿点心,午休起来,八阿哥府那里还是没动静。淑嘉不免有些好奇,一直在猜测,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毛氏是头一回生产,当然要吃力一点。直到半下午,方生出一个女儿来。
八福晋拿帕子擦了擦额上了汗,看了一眼新鲜出产的女儿:“把乳母、保姆叫来。”又抚慰了毛氏两句,让她安心休养,便打发人去宫里报喜。
皇太后听了信儿很高兴,打发人往东宫里说了一回。淑嘉笑着回道:“八阿哥这是儿女双全了。”
皇太后隔空喊话:“贵妃和宜妃她们也是这样说,你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淑嘉听了大笑不止,这老太太还是呆萌呆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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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接到消息之后,在第二天给康熙的信里就提到这一条。写完信,仔细检查一下再无问题了,连昨天留老臣避暑的事情都汇报了,才放心地把信发了出去。
信到御前,圣驾才刚到密云。康熙的目光透过老花镜片儿就投到了八阿哥的身上,老八这算是长进了。又看了一看站在跟前的十三、十四两人,估算了一下儿子们的年龄,都长大了啊,小十五都要娶媳妇儿了。
早娶媳妇对身体不好、对后代也有些不利,这个话康熙也思考了不少时间,十三、四是小了点儿,十五、六应该就可以了。向八阿哥宣布了一下喜讯,康熙琢磨着,可以着手办理十五阿哥结婚事宜了。
紧着办,也要到今年底、明年初,到时候,正好可把老九、老十封一封,让他们出宫建府。顺便把老三以下的几个已封爵阿哥的爵位给升一升,老三已经年过三旬,总不好让他老顶着贝勒头衔。连老五今年都三十了,这般年纪的皇子还在贝勒位置上晃**着,确实有点不太好看。
又有,老九已经有了六个孩子,虽然也有夭折的,这家庭成员数目也太大了点儿,地方已经不够住的了。老十、十二、十三、十四的子女数也不少了,这些家伙还在努力中。
阿哥所一年院子,前后三进,能住多少人?挪出来是必须的。
底下站班的皇子们还不知道,他们的汗阿玛已经决定给他们封爵开府了。现在他们的主意就是趁着规矩不如宫里严,接触又比宫里多的机会,多跟皇帝亲近亲近。当然,眼下他们得等散了会之后跑到八阿哥那里恭喜他一下。
康熙宣布完消息,看看今天没什么需要让儿子们讨论的事情,便宣布散会,他老人家要批折子了。
阿哥们识趣告退,又到八阿哥那里打趣了他一回,才各归各位。八阿哥这里,送走了弟弟们,才接到家里八福晋派人报的消息。
康熙已经提笔给京里下指示了:着礼部、内务府备办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弘晰阿哥娶妻婚仪,着钦天监测算吉日。再,你们把皇孙娶妻的礼仪给朕准备好了。
十五阿哥结婚,是太子乐见其成的,笑呵呵地就把这任务分派了下去。有关部门办起事情来也是有缓有急的,先十五阿哥的婚事,再十六阿哥的,皇孙的,那啥,等咱们吵完了再准备。钦天监比较方便,把最近几年好日子算一算,随皇帝挑,您看哪一天给谁结婚就用哪一天。
各领了差使去,胤礽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听到骨头咔吱一声响,觉得浑身松快了些,正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太子妃要生了。
太子妃除了头生儿子比较艰难,下面生孩子都比较顺溜。胤礽知道了之后表现得很镇定,只是站了起来,又坐了下去:“知道了,”顿了一顿,“跟皇太后祖母与贵妃说了吗?御医到了么?稳婆呢?把小阿哥看好了没有?”
李光地于旁看他这个样子,好心地劝道:“今天议政已毕。太子不如回去看一看?”
胤礽咳嗽了一声:“那里的人看着,我去了也是帮不上忙。”他还绷上了。
李光地使一眼色,当值学士、站在一旁的詹事等都心领神会。从李光地开始,用各种理由告退。有说要筛选今天的奏折的,有说要监督底下人办案的,还有没有理由也胡诌着说有文件没写完的。
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胤礽这才站起身:“弘晨有没有淘气?”
来报信的是林四儿,机灵地道:“太子妃正在产房里,奴才们不敢劝小主子。”
胤礽给了他一个‘你很识趣’的眼神,起身:“我得回去看看。”
东宫里,佟妃已经到了,皇太后派来的人也到了。胤礽就算到了,他也不能往前凑,只好把两个儿子给拎了过来:“你们要做哥哥了,以后要更懂事,知道不知道?”碎碎念得让儿子摸不着头脑。
太子妃这回是顺产,正午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佟妃擦了一把汗,照顾太子妃生产比那回看十三福晋生产可容易多了。十三福晋头一回就生了个女儿,佟妃笑着说恭喜,心里还要担心十三福晋失望。到了太子妃这儿,已经生男生女都无所谓了。消息宣布得毫无压力。
这下,太子也是儿女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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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原是呆在端本宫里对儿子进行唐僧式说教的,听到吴明理飞奔过来报信的时候还傻了一傻。亏得贾应选已经示意端本宫小太监把赏钱给端了出来,胤礽才加问了一句:“是格格?”
不怪他变傻,屡次求女而不得,添儿子已经添成习惯了,一下子来了个闺女,这惊喜来得有点儿突然。缓缓地,胤礽的嘴巴咧开了:“赏!”
吴明理本不在乎这点赏钱的,图的是个好彩头。看太子好像真的很高兴,他多唠叨了一句:“贵妃主子还在后头呢,太子爷您——”
“知道了知道了,”胤礽搓着手,看儿子们也顺眼多了,“你们两个怎么一直站着?不累么?”
“……”阿玛,您一直在训话啊,我们怎么能坐着呢?
胤礽笑眯眯的模样让两个儿子齐齐打了个冷颤,皇太子还不自觉,笑着问:“添了妹妹,你们高兴么?”
两人傻傻地点头。
胤礽兴冲冲地到书案前写信给康熙,一副十足蠢爸爸相。添儿子添到现在,生个女儿还真是刺激了他的神经。
弘晨与弘早面面相觑,弘早问他哥哥:“哥,妹妹是什么样子的?好玩么?”他们家一堆男孩子,女孩子实在是个新鲜物种,不明白是可以理解的。
弘晨抓了抓帽子边儿,又心虚地放下手,偷眼看了看父亲的方向,发现没有被抓到“失态”之后,半猜半说:“应该好玩罢。”记得你的脸挺好戳的,妹妹应该也……
淑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这一觉睡得有点儿长。听说生的是一个女儿之后,淑嘉不失望却有些担心:这家里的女孩子很多都远嫁了,从现在就得开始操心这事儿了,还真是有操不完的心呐。
而胤礽似乎还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在关心,闺女长开了会是什么样儿呢?听说女儿像阿玛才有福气,会像我么?小闺女长大一点儿要放到哪里住呢?唉呀,端仪宫隔壁辟为藏书之所,再往别的地方放,会不会太远了呢?小女孩儿会害怕啊。
这傻爹还在想:儿子皮糙肉厚的,洗三不怕凉,女儿娇贵啊,冻着了怎么办?
这样的不安直到洗三一过,见了老婆,被指着悠车嘲笑:“她现在还在这里呢,能跑到哪里去?住在东宫,能远到哪里?”才清醒了一点儿。
幸亏这几天朝上没有大事发生,不然就凭他这个状态,多半要出事故的。讪讪地踱过去看女儿,小女孩儿眉眼刚刚舒展了一点儿,这会儿闭着眼睛睡得挺香,任凭胤礽怎么看,都不肯醒上一醒,让胤礽全面地判断她到底长得像谁。
“你再看,她还是就这么大,”淑嘉取笑了一句,“说正经的,你快给她想个名字才好。”
胤礽奇道:“名字当然要等汗阿玛赐下,何必我来想?”
淑嘉调了调背后的靠枕:“汗阿玛会赐她什么名儿,难道从着她哥哥一道儿起?但凡有了皇孙,可等汗阿玛赐名,这女孩儿,就怕汗阿玛顾不大过来呢。这些年,就算是皇孙,也有过有周岁还没名儿,自家取了小名儿先胡乱叫上两年的呢。”
胤礽严肃了脸:“咱们女儿当然不同。”肚子里打起了小主意,他家儿子后来都是随便起个小名儿胡乱叫上一年,直到赐名的。这小名儿也是孩子额娘想起什么是什么,多半是宝宝贝贝一类,把汉意译成满语来叫着,听起来也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反正很快就会有正式的名字了,胤礽也就不跟她争了。
这女儿么……“我要好好想一想!一定不能马虎了,汗阿玛给弘旦起的名字多好啊。我给闺女的名字一定不能起错了。”
本来明珠是个好名字的,可惜被个糟老头用过了,感叹脸。蒙语的名字也行的,满语的也不坏呢,汉语里有很多有深意的字。
淑嘉随他去想,儿子的小名儿用得少,随便叫叫就好,女儿的名字估计要用一辈子的,这样郑重,必须要让父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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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拿出交作业给他爹的架势给闺女想名字的时候,草原上的老皇帝已经知道添了一个孙女儿的事情。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不假,也要看看是谁的女儿才能轻上一轻。太子的嫡长女,意义又是不一样。
康熙见了太子书信,字里行间带着暖着又带着炫耀,说话的语气也显示出索额图的阴影已经过去了。算一算日子,明天就是洗三了,他老人家心情大好,大笔一挥,这孩子就叫乌云珠吧!
弘晰兄弟几个是没有父母跟着的,消息由康熙亲自传达。
听到消息,兄弟几个都很高兴。
弘旦咧嘴一笑:“孙儿盼个妹妹盼了好几回了,我们家全是小子,就缺个妹妹呢。”
小子之一弘曈与小子之二弘晷一齐拿眼睛瞪他。
弘晰咳嗽一声,弘旦还在高兴着:“等咱们回去,妹妹也长开了。玛法,孙儿前儿与姑姑打赌,刚得了两颗珠子,能着人捎回去贺妹妹满月么?”
康熙也咳嗽一声,挑挑眉毛使使眼色,弘旦一回头,得,俩弟弟正瞪他呢。弘旦眨眨眼:“玛法,行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康熙大笑,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痛快笑了这一声,我心里也舒坦多了。你把东西缴上来,我使人去送。”
弘晰也趁机请旨,弘曈与弘晷见瞪眼神功无效,也怏怏地收回目光,一齐嚷嚷。
家庭和睦,手足相亲,康熙满意地道:“你们有什么东西有什么话,都可捎了去。”
孙子们又一齐谢恩。也就是因为儿子多了,女儿才显得金贵。也就是因为家里日子过得好了,随便来点儿什么事儿,都有心情笑上半天。康熙也愿意与笑语盈盈的人多呆一会儿,谁乐意看着苦逼脸陪着一起苦逼呢?
太子家的孩子一齐扎回住处翻箱倒柜是个不算小的举动,再深入打听,皇太子得女的事情就不是件秘密了。随驾的人倒是淡定,太子现在生什么他们都很淡定了。自家有老婆在京,不用担心失了礼数。不过有了这消息,这几天见着了太孙殿下又多了一句可以说的话。
第二天,当随驾的十五阿哥对弘旦说起此事的时候,皇太子也挨了一闷棍:他爹剥夺了他的命名权,直接给小格格起了名儿。
这名儿呢,有些土气的。音译成汉语还有听儿意境,满语本意就是九十七,希望孩子活得长一点的意思。好吧,长寿也是好话头。胤礽看着写了满页的草稿纸,有些颓废地把稿纸扔到了一边儿。
京里的女人们又是一番忙碌,洗三结束了,还有满月呢。连已经快要生了的裕王福晋与平王福晋都参加了洗三的仪式,并且咬牙决定,只要不是那天生,就一定要出席满月礼。
这个满月礼,虽是女孩子的,却比一般男孩子还要热闹。七个儿子才一个闺女,掌上明珠四个字不是白叫的。在京的福晋济济一堂,欢声笑语。
皇子福晋们挤了一屋子先看侄女儿,小婴儿柔软粉嫩,引人围观。新生儿视力不好,也不知道自己被围观,被看了也不怕。吸饱了奶水,笑得流出了口水。
福晋们围观着,不时暴出一句:“看,她笑了。”、“嗳哟,咱们怎么流口水了?”、“看这儿看这儿,婶子这儿有好东西。”配以褪下只晶莹的镯子来回晃。
四福晋看了一回侄女,问淑嘉:“小格格起了名儿没有?”
淑嘉也就趁机宣布,这姑娘已经被祖父赐名:“汗阿玛说了,叫乌云珠。”
福晋们的脸僵了一下,她们家里都有格格隆生,有的还是嫡出,也没见赐名。
皇帝偏心,从来都是有个样子的——偏起来还特别明显,极度地令人发指。
三福晋会打回场:“看这时辰,又该有人到了,咱们也先入席罢。”
到了外面,淑嘉吓了一大跳,淑怡与曹佳氏两个人挺着快要生了的肚子也出现了!你们出了事儿我赔不起啊!
连忙叫人安排了何处的地方:“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小心?都这样的月份儿了还到处乱跑?”看向淑怡的目光带着额外的责备,“这是头一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等着生孩子都要吃力些的,还敢出门儿?”
淑怡陪笑道:“二姐姐,我不碍的,出来活动活动怕还好些,总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
曹佳氏就更放低了姿态:“我们是晚辈,怎么能自己就娇贵起来了呢?”
淑嘉扶额:“你们两个都给我小心些。”特别叫了两个嬷嬷来看护着。
外面又报西鲁特氏到了,淑怡扶着嬷嬷的手起身:“好姐姐,我可不能不见额娘。”淑嘉看曹佳氏也要起身,忙叫她也坐下:“你别跟着乱跑了,且在这里歇着,有用着你出来的时候,我再打发人叫你。”
曹佳氏过来也是为了表明立场,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又不知道是男是女,宫里的人是不好随便得罪的。得了太子妃的话,她才重新坐下。
西鲁特氏看了淑怡的肚子也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温都氏与觉罗氏两个是跟着西鲁特氏来的,一个扶着西鲁特氏,一个就过来搀着淑怡:“姑奶奶,你小心着点儿。”
觉罗氏也是宗室女,她来跟淑怡说话就更随和些。淑怡道:“咱们这样聚在一块儿也不容易,别都说我呀。”
西鲁特氏道:“不说你还能说谁?你大姐姐用得着我说?你二姐姐用得着我说?你四妹妹还没出门子呢,现在还不用。就是你!”
淑怡道:“不管怎么着,我现在也是有了倚靠。”
西鲁特氏目视淑嘉,淑嘉微微点头,别管是男是女,淑怡都算熬出来了,而她当然会在能力范围内多照顾照顾这个孩子。淑怡笑了:“三嫂子近来如何?”
纳兰氏还未出孝又有身孕,是以没来。西鲁特氏道:“她只要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好了。”
淑怡劝慰:“都会好的。”
赵国士又来请示:“主子,快到时辰了。”
入席,开宴。席间淑嘉还看了看两个大肚子的女人,这两个人,如果不来,当然会被人说不太懂礼貌什么的。这过来了,又是个负担,真是个面子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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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面子工程倒是平平安安地回去了,淑嘉松了一口气。出了月子,她又能活动了,跑到宁寿宫去跟皇太后聊天儿。
一个多月没见了,皇太后也正盼着跟孙媳妇玩呢。见面就说:“你看着气色很好,小格格怎么样了?”
小格格排序当是太子第三女,但是她前面的两个姐姐都是没满月就夭折了,说她是长女也不为过,她又确是太子妃生下的第一个女儿。然而皇家讲究次序,不少人想来想去,便含混地称之为小格格。反正,她确实排行最小。
“我瞧她那样儿,比她哥哥们还硬实些。满月前看着挺乖的,昨儿一过,才露出本相来,够淘的!”
皇太后照顾过小女孩儿,这点上自觉是权威,指点的口气就来了:“是不是裹得太紧了?现在天气热,不要着了暑气。”而后又一股脑地说了许多注意事项,把来请安的妃子都听呆了。
皇太后如愿地说完,满意地接受大家惊讶的目光,忍不住又显摆两句:“当初五公主就是这样带大的。”
五公主,她死了啊!
皇太后又开始抹泪,弄得德妃也一起心酸。佟妃见太子妃的脸都要扭曲了,忙劝皇太后:“瞧您,您这样儿,五公主也去得不安心。”好说歹说,又劝皇太后休息。
皇太后想了一想:“我没事儿,你们都回去吧。”打发了宫妃,偏又把太子妃留下了,原来她更有一桩心事要与太子妃讨论。
把请安的人都打发了,就跟太子妃商量:“去年皇帝就说,要给太孙留意好姑娘,偏偏事情多,你又不方便,这才耽误了。现在你也出了月子了,咱们又没有旁的事情好忙,皇帝他们不在京里,大家正闲得慌,明儿叫几个小姑娘来说说话啊?”
淑嘉顺着她的话说:“这事儿,只要您拿主意就成啦。”常年混迹于皇太后左右,今天终于中了一枪,淑嘉明知道她是无心,也有点儿不太舒服。
皇太后道:“这怎么行?你的媳妇儿,你也得看着。”
淑嘉道:“好。”
“我想想,这两天天气热,不大想动弹,入了秋怎么样?”
“听您的,”反正已经六月了,“您说的,天儿热,今儿早些用了饭歇个晌。过两天再说这事儿,我正好回去看看孩子。”赶紧的,我得回去在菩萨面前上两炷香。
皇太后这回没再说什么,放人。
淑嘉回去把自家院儿里供的几尊佛像面前都点了香,看着香烟袅袅,淑嘉心意渐平,才转回来看女儿。小姑娘皮了一个上午,保姆已经换了一班。红袖匆匆过来道:“主子,外面消息,今儿一早,裕王福晋生了个小阿哥。”
淑嘉也是高兴:“可算是生了!大人和孩子都好么?她不会是累着了吧?”
红袖道:“都好,母子均安。”
“那就好。”
好事儿当然还不止这些。京城里一连往御前报了三条好消息,除了东宫的格格、裕王府的阿哥,另外平王府的福晋也于六月二十六日生下了平王底的嫡长子。
与之相对的,御前往京城里却回馈了一条讣闻:“九月初四,皇十八子胤祄薨。”
消息一来,大家都懵了,十八阿哥是个健康的孩子,夭折的消息来得过于突然。皇太后第一反应就是:“前几天太阳不见了,就是凶兆啊!”嗯,八月里有日食,老太太几天没安心。
淑嘉第一反应就是:“不知道孩子们在那里怎么样了。”
胤礽恢复得快些:“弘晰、弘旦已经长大了,也能照看弟弟了。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你不要过于担心,”他还要请旨,准备十八阿哥丧葬事宜,“对了,你去看看王嫔。这事儿闹的。”
淑嘉口上答应了,也去看了王嫔,心中还是为自己的儿子担心不止。
这份担心也是有道理的,行营里,弘晷蔫头耷脑,回味康熙的话——
“朕躬所系甚重,上则恐贻高年皇太后之忧,下则天下臣民咸赖予一人。区区稚子,有何关系?朕乃割爱,即此就道。”
这是几天前胤祄病重的时候康熙说的话,现在胤祄却是死了。
一边几天,弘晷都很没精神,与十八阿哥夭折这件事情倒是相衬。
弘晰弘旦都在少年,过了两天才发现事情不对。他们俩得安慰康熙,得扮好孩子,还要跟十五阿哥、十六阿哥一起哀声叹气。等到注意到弟弟的时候,弘晷已经萎了两天了。
弘旦又打起精神给弘晷开解:“死生有命,你不要过于难过……”十八叔跟他年纪相仿,两人感情不错,这打击有点大呢。得把他好好地带回家才行。
弘晷自从康熙发表了上述言论,心神就分了一半儿来想这件事情,倒是有效冲淡了玩伴过世的伤感。此时哥哥一开口,他就说出了疑问。
原来是这个事情啊,弘旦放心了,这种事情比较好洗白:“玛法怎么能不关心十八叔?玛法为了十四叔,连停四日,是再也不能拖了。伤心是一定的,却不能一直在伤心里不出来不是?玛法也心疼十八叔,却不能放下正事不管。”
接下来讲了许多道理给弘晷,总之,男人要有责任。康熙并非不是慈父,他对十八阿哥已经很好了。男人要背负很多东西,有眼泪也只能自己咽。当皇帝苦啊,多少苦处都要自己背,等等等等。最后展开到工作与亲情的关系,兼论自己最近的观察体会。
思想政治工作做了好几天,还要兼顾安慰皇帝、学习政务、与十五叔十六叔谈心等诸多事务,弘旦同学累得像头老牛,好歹算是控制了局势。
而康熙也是真的硬气,一直扛到了九月末才一脸憔悴地回到京城。康熙的样子让来迎接他的胤礽原本酝酿好的表情都扔了,太子殿下原想着,要押出一副惋惜悲恸又强忍的样子才来——十八弟是个好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一看康熙,什么都不用想了,直接就哭了:“汗阿玛,您怎么瘦成这样了?”康熙在年轻的时候还是颇有一点肉的,尤其是四十左右的时候,两颊颇丰,近年来略有清减,也是个有点份量的家伙。
眼下倒好,两颊已经凹了进去,人缩了一圈儿。
晚年丧子对康熙的打击是巨大的,十八阿哥去世之后,康熙难过得一天没吃饭。在诸子、孙与众臣的劝慰下,第二天才喝了点粥。接着又病了两天,才爬起来慢慢地往回走。还要周知众人:不就死个孩子么?我没事儿!
也是因着他的这样的举动,弘晷心里的小别扭才化成了经验教训,促其成长。
父子俩抱头痛哭,康熙哭了几声,发泄了一会儿,觉得情况不对,他们父子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呢。收了泪:“回去给皇太后请安。”别哭了,挺丢人的。
胤礽咽咽口水,也发现他被儿子围观哭鼻子,抹抹眼泪。一眼瞪过去,眼珠子快要凸出来了:“弘晷,你怎么了?”
这娃瘦了一圈儿,弘晷小同学也从小胖子变成了冬瓜身材,显得健康多了,也让他爹很是担心。
回了宫,又是一番扰攘,还是新生的小妹妹让哥哥们九月里饱受惊吓的心得到了点慰抚。这又是后话了。
康熙四十七年,真是不省心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大家节日快乐。
无论诸位性别为何,今天总是一起度过的,要开心哦。
PS:本文会继续写下去,昨天只是做个调查,因为与朋友说到了这个事情,就顺手调查一下。
嗯嗯,想看下去的同学,大家受惊了,我会继续写下去的。登基以后神马的,内容会有,因为前面铺垫了很多。而且,真心想把朝政这一块写一写,又担心写得太多大家会看得烦。现在可以安心写下去了。
不想看这部分内容的同学,我在写完登基的时候会通知大家的。呃,基本上,大家看到登基的字样,也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