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肖明一行走了数天,路上溃兵和难民多了起来,见到这支小部队还往北走,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山娃子上前打听消息,都叹息着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一个老兵悄悄拉住山娃子说:“小兄弟,别往北去了,日本人已经打过来了,当兵的都跑了,别去送命了。”

肖明灵机一动,命令队伍停下,走上一个土堆,冲着那些溃兵大声喊:“弟兄们,你们是打鬼子的英雄,你们辛苦了!我们是军部直属营的,奉长官的命令,前来收容散兵。现在,请大家到树林里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做饭,弟兄们吃饱了再赶路,好不好?”随即命埋锅做饭。

溃兵们将信将疑,但眼看大锅支起,生火添水加佐料,一块块干牛肉、土豆、大饼扔了进去,不一会就“咕嘟咕嘟”冒出了香气,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都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咽了咽口水,管他的,是死是活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饭还没好,树林里已围了一百多人,都是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军人,也没几个手里有枪的,只是眼巴巴盯着大锅,一边用袖子擦口水,要不是边上几个手持冲锋枪,凶神恶煞般的士兵看着,恐怕早已动手了。

路上传来一阵吵嚷声,有人过来报告:马六和一群◆,..当兵的要打起来了。过去一看,马六已举起了枪,对方也不示弱,举枪的举枪,没枪的捡石头,领头的竟然是个上尉,三十左右年纪,衣着还算整齐。

肖明问马六:“枪放下,怎么回事?”

马六回答到:“奶奶的,这帮小子不听指挥,还想动手。”

肖明心想:肯定你小子嘚瑟过了头,露了马脚。转头对着那些兵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看的他们心里直发毛,最后目光落在了上尉的脸上,以不容抗拒的口吻问:“上尉,你的职务?”

那上尉虽不相信什么狗屁的军直属营,但看他们的一身装备,绝对是正规部队中的精锐才能有的,犹豫了一下,回答;“汽车连连长周永年。”

“嗯,周连长,不知是奉命撤退还是当了逃兵?”

周永年脸一红,说:“汽车都被炸毁,队伍已经打散,长官也不见了踪影,我们只好撤退,这不,沿路还召集了一些弟兄,正在找部队呢!这位长官,你是……”

肖明点了点头说:“不错,还知道找队伍。我和弟兄们奉命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怎么,你怀疑我们的身份?”

“这……?”周永年稍一迟疑,说:“谁的命令,不知是否方便告知?”

“你不会怀疑我们是日本人,对你们有什么企图吧?”肖明盯着他,忽然笑了:“那么,我问你,在路上,这些百姓对你们可好?”

周永年瞬间涨红了脸,肖明没容他开口,接着道:“如果我们是日本人,我会坐在这看着那些难民用手指把你们脊梁骨戳断,用唾沫星子把你们啐死,或者,看你们去找棵树吊死总之,那粮食我宁愿喂狗,也不会去喂胆小鬼,逃兵!”

那些当兵的脸上挂不住了,一拉枪栓,喊道:“你他娘的怎么说话,老子们在前线拼命,当官的丢下我们先跑了,谁是逃兵?”

肖明哈哈大笑:“看吧,就会窝里横吧!日本人就在你们后面,想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掉头去干哪!跟你们实话说吧,老子根本没有什么狗屁命令,那些当官的只想保存实力,是老子自己把弟兄们拉出来,要去跟日本人干的。有胆的,跟我走,离的远远的,看看咱弟兄们怎么打鬼子!没胆的,去吃两口饭,赶快回家哄孩子,不过,千万不要对孩子说自己当过兵,这大好河山就是从你手里断送的!”

那些当兵的一时哑口无言,周永年忽然开口,问道:“你们真的要去跟日本人干?”

肖明冷笑了一声,说道:“要不弟兄们大老远来干嘛,听你们唱莲花落?”

周永年苦笑道:“日军的大部队正在赶过来,就你们这几个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肖明冷笑几声,说:“对,弟兄们都抱着必死之决心,但不是去送死,而是要让日本人知道,咱们中国人也有爷们儿!”

“好吧,反正我是没脸回去了,不能把祖宗的脸都丢光了,算我一个!”周永年下定了决心,其余人相互看了看,突然齐喊“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肖明大喊一声:“好,都是好汉子!他娘的,死了算是为国尽忠,活着也要挺直了腰板!现在都去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下,咱们研究研究怎么干。记着,都别吃多了啊,别他娘的没让鬼子打死,先把自己撑死了。”

溃兵们大多没有吃饭的家伙什,肖明让把碗筷匀了出来,凑付着吃了饭,那些国军士兵又累又饿,狼吞虎咽吃过饭,靠着树就睡了。肖明找来周永年,拿出地图,详细询问了周边的情况,周永年问:“长官,咱们准备怎么干?”肖明说:“让弟兄们先休息一下,等我们的侦查员回来再决定。”

说话间,夜猫子赶了过来,肖明迎上前,夜猫子低声说:“二当家的,半个时辰以前,东边公路上过去一支日军部队,有两三千人,看样子是从西北方向来的,走的很急,我已让弟兄们前后去打探去了。”

肖明很奇怪,日军不是在铁路边吗,怎么跑这儿来了?想了一下,问夜猫子:“军中有没有辎重随行?”夜猫子摇了摇头,说没有。肖明让大龙集合队伍,决定去看看。

约莫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了离大路不远的一片树林里,一个侦查员飞马赶到,报告了新情况:“一队日军的车马,由西北方向而来,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会到这儿,而他们后面并没有发现敌情,现在有人在盯着他们。

肖明略一思索,命侦查员回去再打探,一有新情况马上报告。率人到路边看了看,转身说:“咱们就在这儿干了。马六,安排队伍分散隐蔽,注意火力配备,小心伤了马。周连长,带你们的人,有枪的,去领点子弹,在树林边埋伏,没枪的,到后边树林里呆着,一律不准出声。”

说着,摘下自己的冲锋枪递给了周永年,“记住,给你们子弹是让你们保命的,你们不必参加战斗,另外,”肖明叫过五个飞虎队员,“到树林里去,发现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周连长,事出紧急,对不住了。”周永年点头离开。

肖明想了想,叫过飞虎队:“谢四宝,给我留下一支枪,你率人找合适的狙击地点,听我的枪响,把敌人的指挥官和机枪手干掉。大龙,你带十五人到路对面分散埋伏,记住,当我这边发起冲锋的时候,你们再攻击,消灭敌人的抵抗力量,都明白了吗?”众人喊“明白了”,领命走了。

转眼间,队伍全部就位,有枪的国军领到子弹后,既紧张又兴奋,在树林边埋伏下来,一抬头却发现前面没了人影,吃了一惊,忙问同伴“他们去哪儿了,是不是跑了?”一个老兵拍了他一巴掌:别出声,这些人都是老手,在前面藏着呢!那人睁大眼睛仔细看,才明白,前面那些凌乱的枯草下都藏着人呢!

大路上,由二十辆汽车和六七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而行,西村中尉骑在马上,心里很不爽:同僚们都急行军赶往前线建功立业去了,而自己却被命令带领一个小队,保护辎重和那些根本用不上的炮兵,真是倒霉透了!

西村所在的旅团,本来是西进的,南方战事不顺,半路接到命令,改为南下增援,以期快速打通铁路线,对中国军队形成夹击。一路上,中国军队望风而逃,根本没遇到象样的抵抗,加上大队人马刚刚过去,西村放松了警惕,甚至连尖兵也没派,只想赶快到达目的地。也许还能赶上进城,要是长官允许的话,还可以……想到这儿,西村**邪的笑了。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过第一辆汽车的玻璃,打碎了司机的脑袋,失去控制的汽车一头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熄了火,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西村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同时几声枪响,西村眉心多了个洞,一头从马上栽了了下来,紧接着,枪声大作,子弹刮风一样扑了过来,多数日军几乎毫无反应,就稀里糊涂送了命,少数见机快的,就地卧倒,翻滚至路边,以车体作掩护,开枪还击,最倒霉的是那些炮兵,大部分手无寸铁,成了活靶子。

肖明抬手一枪放倒一个日军司机,听了听对面枪声稀落,对身边打的正起劲的郭德山说:“差不多了,山娃子,吹哨冲锋!”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飞虎寨的战士拔手枪的,上刺刀的,向鬼子发起了冲锋,剩下的鬼子负隅顽抗,被背后伸出的十几支冲锋枪打成了筛子。

枪声停止,肖明喊了声:“大龙检查汽车,马六打扫战场,快!”后面的国军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冲了过来,见战斗已经结束,只听零星的枪声响起,马六等人正在补枪,便一拥而上,对着地上的日本兵,不管是死是伤一阵乱打,连马夫都没放过,着实出了口气。

一个军官模样的日军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刚要拔刀,被肖明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石头上,闷哼了一声,吐血而亡。大龙吓了一跳,连忙护在肖明身前,问:“教官,没事吧?”肖明笑了笑说:“没事,告诉弟兄们,迅速打扫战场,赶快离开!”

周永年走了过来,一脸敬佩之色:“长官,几分钟功夫,杀了二百多鬼子,佩服,佩服!”周永年把车夫也当成日本人了,其实都是些朝鲜人。

肖明微微一笑:“哪里,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几十人,其余的是炮兵,没什么用。”

马六跑了过来,兴奋地大喊:“二当家的,这会咱们发财了,十门大炮啊,发了发了!”

肖明踹了他一脚,说:“就你奶奶的话多,还不赶快收拾,撤。”

周永年疑惑地看着肖明说:“二当家?你们是……?”

肖明笑了笑说:“实不相瞒,在下肖明,飞虎寨二当家的,也就是土匪!”

“土匪!”周永年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会有国军的装备?”

肖明笑了笑:“周连长见多识广,不知道钱能通神的道理吗?”周永年默然。肖明微笑着说:“周兄瞧不起我们这些占山的?”

周永年苦笑:“国难当头,贵寨挺身而出,让我等军人汗颜。”“

你们委员长不是说人人都有守土抗敌之责吗!”肖明笑了,心想有门,“周兄能不能帮个忙,帮我们把车开回去,肖明自当重谢,只是到山寨前还请周兄保密!”周永年看着肖明热切的目光,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