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四章 闯**(7)

“请您明示。”“大人物”的语气和神态足以让迟胜愚心中失惊,但他表面上尚能做到平静如常。

“第一,告状信如雪片般飞来,光转到我案头上的就有很厚一摞,看都看不过来,有匿名信,也有很多署了名的。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不予理会显然说不过去,一一查证落实恐怕你就麻烦了。第二,网络上的帖子很多,对你迟胜愚形成了围剿之势。秘书给我剪切打印了一小部分,我认为这些帖子也很厉害,刀刀见血,假如认真起来,也够你喝一壶。第三,这些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中纪委也转来几封告状信,都是对着祁北集团和你本人的,要求省上调查处理。最终我这儿必须给中纪委有交代,但谁又能保证你那儿的群众、乃至某些领导干部向中纪委的告状能停下来?假如再有威力巨大的重磅炸弹,你迟胜愚还能安然无恙吗?甚至,也会威胁到省上领导。我想,你应该能掂量出轻重,知道应该怎么办。”“大人物”依然慢条斯理,但他的每句话都好像锐利的刀锥扎在迟胜愚心上,迟董事长听着听着额头上开始冒虚汗。

“我知道了。如果真有问题,一切由我个人承担,与省上领导无关。”迟胜愚必须得打肿脸充胖子。

“你一人承担?你承担得了吗?一切结论产生于调查的结果,而不是凭主观臆断。证据,证据是最重要的。”“大人物”说。

“我明白了。请书记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相信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什么事,也绝不会给您添麻烦。”迟胜愚是何等聪明的人,难道还要让“大人物”再说什么吗?

“还有,你要和祁北市委市政府协调好关系。你知道吗,江成华这两天找过我,痛心疾首说他对不起祁北集团的离退休职工,对不起祁北市的老百姓,要引咎辞职。原因是失业问题比较突出,解决就业问题与你们达不成共识。他说他对前些日子请愿的离退休职工有承诺,不能帮他们解决问题就辞职。”

“他又何必呢?”

“江成华有些书生气,他不过说说而已,我不会允许他辞职。他父亲是老一辈革命干部,也曾经是我的上级,该关照的我得关照,你俩要相互协调,搞好地企关系很重要。”

“嗯,我尽量吧。成华同志看问题站得不高,有时候还偏执。”

“你也要多做自我批评。你可以走了,直接回祁北集团,不要在省城逗留。”“大人物”犹如发布命令。

迟胜愚告退。

在从省城回祁北市的路上,迟胜愚直犯迷糊。毕竟昨天晚上在修翎身上付出太多,刚才去见省上的“大人物”属于强打精神,这会儿该放松放松了,毕竟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呢。瞌睡之前,迟胜愚认真系好安全带。十多年前,祁北集团一位主要领导在从省城飞机场回祁北市的路上,因为没有系安全带打瞌睡,结果让司机一个急刹车就把命要了,这是极为深刻的教训。我迟胜愚这条命还值几个钱,绝不能无谓地报销。

问题是,迟胜愚的命会不会报销由不得他自己。

“迟胜愚,省高院对你的死刑判决,已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现在执行。请你签字吧。”一位法官将一份有关执行死刑的单子放在他面前,别的内容没有看清楚,有一栏目写着:“执行方式,注射死刑”。迟胜愚惊恐万状,但心中又有一丝安慰,总比一枪把脑袋打碎好得多。他手抖得厉害,签出来“迟胜愚”三个字没有了往日的潇洒和霸气,让他联想到阿Q被枪毙的时候画圈也画成了瓜子模样。人生末路,原来如此不堪。法官问道:“你最后还有什么话说?”迟胜愚觉得应该检讨一下,说些“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之类的话,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党和人民都要我的命了,还有道歉的必要吗?还想给老婆孩子留下几句话,又一想,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说几句情切义深的狗屁话又有什么用?孩子也一样。“那就走吧,我们送你上路。”监督行刑的法官说。迟胜愚心想,这个人就相当于古代的监斩官。他忽然觉得裤裆里湿了,原来是被吓得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