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危机 (4)
“还别说,你猜得有几分道理。即使他们同意给我安排工作,毒瘾戒不掉,我上班也不行啊。那你呢,你咋办,接受不接受他们的安排?”叶毛说。
“我才不去呢。他们不愿意照顾你,我也不给他们面子。”张秋秋说。
鬼魂附体
叶毛从戒毒所回来,没敢告诉寇粉英真相,只说不放心母亲的病,请假回来看看。
“戒毒所那么远,来回路上不花钱?我的病就这样,一时三刻死不了。你赶紧把大烟瘾戒了比啥都要紧,往回跑啥哩?”寇粉英责怪叶毛。
叶毛心事重重,硬着头皮去见程剑:“剑哥,我在天北市戒毒所待不下去。那里头啥人都有,省城熊老板的同伙跟我睡一个大通铺,要是熊老板知道我在那里,你想想我还能安宁吗?对不起剑哥,我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程剑一声长叹,表情严峻得让叶毛不敢看他的脸。
叶毛从戒毒所走了一遭等于瞎子点灯白费蜡,毒瘾发作了,他就跑到张秋秋那里偷偷过个瘾。吸食毒品要花张秋秋用身体挣来的钱,叶毛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奈何不得自己。
“秋秋,我想跟你一起死,可我又舍不得让你死,干脆我先死了得啦,省得活在世上害你。”每每吸食完毒品,叶毛就非常懊悔。
“唉……”张秋秋眉头紧锁,美丽的大眼睛布满忧伤。
程剑资助叶毛妈妈治病,全凭他的“绚烂年华”酒吧。有一天晚上酒吧却意外地失火了。
这段时间,黎飞飞为了躲避毒贩子,卖手机的生意做得有一搭没一搭,晚上在酒吧给程剑帮忙。那天晚上,程剑为了生意陪别人吃饭喝酒去了,酒吧托付给黎飞飞照看,结果程剑喝高了,让别人直接送回家,昏沉沉睡去。偏偏这天晚上生意好,后半夜三点多才关门,黎飞飞感觉很累,急匆匆打发掉其他员工,临走前没有仔细检查,锁了防盗的卷闸门就离开了。不料大厅雅座沙发上有客人遗留下未掐灭的烟头,慢慢慢慢引起燃烧。酒吧门窗紧锁,里面没有人,后半夜马路上人也不多,再加上酒吧的装修材料根本不符合消防要求,所以大火肆虐,把好端端一个酒吧给烧毁了。
等程剑和黎飞飞知道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酒吧经消防队员灭火之后一派残破,惨不忍睹。临近的酒吧业主围上来纷纷谴责程剑:“你的店失火,差点连我们的也烧了。要不是有人及时发现报了火警,你的酒吧恐怕会烧得光光净!”
“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们,谢谢大家啦!”程剑面色严峻向左邻右舍致歉,黎飞飞脸色傻白,跟在程剑后面灰溜溜的。
“剑哥,都怪我。估计是我锁门的时候没好好检查,里面留下了火种。”看热闹的人们散开了,黎飞飞赶忙向程剑做检讨。
“你说这些有啥用?”尽管程剑情绪沮丧,但他并不想过多地指责黎飞飞。
“我去跟我老爸说,把我家房子卖了,赔钱给你,咱再把酒吧重新弄起来。”黎飞飞低着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深深的内疚。
“房子卖了你家人住马路上去?甭胡思乱想,哥不怪你,酒吧的事咱另想办法。”
叶毛闻讯也赶来了:“剑哥、飞飞哥,这是怎么了?谁把酒吧烧了?”
“到底怎么起火的说不清。消防队的人说了,他们赶到的时候门窗紧锁,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外人纵火的可能性不大。只能认倒霉,只是眼下再不能靠酒吧挣钱了。”程剑说。
“肯定是哪个狗日的扔下了烟头,怪我不操心。剑哥,我一定想办法弄些钱把酒吧恢复起来,要不然我心里怎么能安然?”黎飞飞说。
“行啦飞飞,你的心情哥能理解,你可不能因为酒吧的事胡来。毛毛的毒瘾戒不掉,把人愁死了,酒吧完蛋了,我恐怕再拿不出钱来给寇姨治病,这该咋办呢?”程剑眉头紧皱。
“剑哥,给我妈治病你就别管啦,我卖血、买肾都要给她治。不过,酒吧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叶毛的情绪同样低落到极点。
“火烧财门开,酒吧失火说不定是好事。”程剑很乐观地说。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又向亲戚邻居借了些,准备让酒吧尽快恢复营业。“绚烂年华”生意不错,是祁北市娱乐行业的一个品牌,放弃了太可惜。
因为母亲总催着让他继续去戒毒,叶毛一回家就发愁。有一天,寇粉英很兴奋地对叶毛说:“你邢姨专门来过一趟,她表姐夫对她说,祁北市领导下决心解决失业率高的问题,很快就能招工,你上班挣钱有盼头了。你邢姨来的意思,说市上要办职业技术培训班,招社会上的无业青年先培训,学点技术,然后再招工。这是多好的事情呀,你要有了工作,一辈子就不愁了。”寇粉英精神空前地好,简直不像个病人,“不过,你的大烟瘾戒不了,做啥都不成。”
“妈,我有点儿不相信。要是真能招工,大烟瘾我咬紧牙关一定把它戒了。您这两天感觉咋样,明儿是不是该去做透析了?”叶毛其实顾不上招不招工,他说大烟瘾能戒掉只是安慰母亲而已,他最最忧心接下来给母亲治病钱在哪里。
“妈的病先不治了。”寇粉英说,“你邢姨说她想办法给你弄个名额,让你第一批去培训。培训班要交费,咱不能把钱都扔到医院。等培训完了,你邢姨答应帮忙给你安排工作。毛毛呀,只要你能上班,妈这病不用治,自然就好了。”
这段时间,叶毛最离不开的人是张秋秋。除了情窦初开,小伙子在感情上对张秋秋有依赖性,还因为他已经离不开海洛因,那东西也需要张秋秋出钱来买。从某种意义上讲,张秋秋也是叶毛的海洛因,更让他上瘾,他既离不开海洛因,也离不开张秋秋,因为离不开海洛因所以更离不开张秋秋。
“秋秋,我该咋办呢?自己活不出人样儿,还把你害得够呛。有时候想想真不如死去,可我又不甘心。我放心不下我妈,更舍不得你。”
“其实我也愁,不是愁自己,愁你。我从老家到祁北市来打工,凭吃苦受累根本挣不来钱,后来当‘小姐’,把脸装到裤裆里,丢人败姓地挣钱挣钱挣钱。我家的事本来就让我心烦,谁知又遇上个你!我大概上辈子欠你的,自从遇见你,我一直心软、犯贱,恨不得把身上的肉割给你吃。明明知道你抽大烟是坏事,偏偏还帮你,你说我是不是喝**汤了?毛毛呀,有些事情不敢想,一想我就头疼,疼得要爆炸。”张秋秋说着说着眼泪直流,“我最大的愿望是你把大烟瘾戒了,剩下的事情都好说。你再继续抽,我供得起供不起先不说,你的小命儿肯定完蛋,吸毒的人没有好下场。”
“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人!”叶毛看到张秋秋伤心流泪,心里很不是滋味,用拳头狠狠捶脑袋,用手揪扯自己的头发。
“毛毛,你别这样。”张秋秋抓住叶毛的双手,把他搂在怀里,“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不怪你。你染上大烟瘾是被人害了,不是故意的……”
“秋秋,你对我太好了,你咋对我这么好呢?”
他们相拥而吻,**燃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毛懂得了**可以使人忘却痛苦,这一点和抽大烟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张秋秋对他有求必应。因为职业的缘故,张秋秋玩**游戏技术高超,一开始不可避免要给叶毛充当导师的角色,好在叶毛悟性不错,他俩在一起感觉越来越好。
“我想死到你怀里,死在你身上。”事毕,叶毛傻傻地说。
“不许这样。男子汉大丈夫要有出息,见个女人就死呀活呀的,像什么话?我不喜欢没出息的男人,我希望你能干大事,能挣钱,能对家庭和你妈的病负起责任来,那才像个男人。你要是真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我愿意给你当奴仆,累死也不说啥。”张秋秋说。
“我不要你当奴仆,我要让你享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叶毛由衷地说。
“你不嫌我当‘小姐’?”
“不嫌。“叶毛略作沉思状,然后抬起头,很郑重地说,“你去干那事不怪你,只能怪你家里负担重,只能怪你的男朋友——也就是我没本事。我不光没本事,还害你。我要是有本事,能挣来钱,你还会去洗浴中心上班吗?说到底怪我,我不是个人!”叶毛说着又捶打自己的脑袋,他心里忒不是滋味。
张秋秋再次拥抱叶毛,给他一阵儿热吻。
本来正沉浸在幸福中,叶毛忽然鼻涕眼泪呵欠,他的毒瘾又犯了。
“不吸,再也不吸那东西,难受死也不吸。”叶毛咬紧牙关说。
无数只蚂蚁爬到他的骨头缝里去了,弄得他奇痒,无可解救,脑子里只剩下那白色粉末以及点燃之后便能嗅得到的特殊香味。叶毛难受极了,他看着张秋秋,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感伤、绝望和哀求。他倒卧在地上蜷缩打滚,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实在不行你吸两口吧,我给你去拿。”张秋秋先受不了。
“不要,我不吸,坚决不吸。你把菜刀拿来,我要剁掉手指头……”叶毛说。
“你胡说,你怎么能剁手指头?”张秋秋急哭了。
“我、我去拿菜刀,这比剁手指头难受多了……”
这段时间,黎飞飞像霜杀了的茄子,蔫蔫的。他的心里充满愧疚,程剑酒吧失火他难辞其咎,叶毛染上毒瘾很大程度也是他害的!
我要是出门能捡一块狗头金,或者天上掉下来一箱子毛爷头红票子,才能帮弟兄们渡过难关,要不然,哪儿还有脸见程剑哥和叶毛兄弟呢?
好事不会自天而降,坏事却找上门来。熊老板这几天又惦记着黎飞飞。
“兄弟,最近玩得好吗?……不好?怎么不好啦?……你没钱花?上次有挣钱的机会,你躲起来死活不见我。……没躲?怎么没躲?我找你找不见,电话也打不通。你就跟我装吧你!……我告诉你,我就在祁北市,你人在哪里,每天干啥,我全都知道!……什么惹不起躲得起?我怎么就惹不起了?我哪怕是妖魔鬼怪、阎王爷,你也该见见呀。……你不想见我?你躲能躲得过去吗?实话告诉你,除非我看不上你,不想再理你,要么你躲我,门儿也没有!说不定啥时候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就这两天之内。……有啥事?肯定有事嘛,见面再说。”熊老板给黎飞飞打电话,底气十足,甚至有点凶神恶煞。
接完熊老板电话,黎飞飞像鬼魂附体,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瘟神又找上门来了,躲都躲不开!不过仔细想想,我黎飞飞也没什么可怕的,无非光棍一人,无牵无挂,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熊老板能把我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管他妈嫁给谁。要是做正经生意,跟他继续合作也成,反正你们这帮狗日的想拉我去贩毒,杀了都不去!我就不信你们敢绑架我不成,逼急了老子去报警,公安局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这样一想,黎飞飞心里反倒安宁了。
有一天晚饭后,黎飞飞心中烦躁,一个人出去溜达,走到一个路灯不亮的小巷子,忽然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人挡住他的去路。
“你们要干啥?”黎飞飞厉声质问,声大是为了壮胆。
对面的人冷笑,不予回答,黎飞飞心里发毛,想从那两人的缝隙穿过去,但对方左右移动不让通过。黎飞飞硬闯,有一人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老子不是好惹的,快放手!”黎飞飞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喊。
“兄弟,这么大声干吗?你看看我是谁。”熊老板出现了,他从身后搭腔,走上前来把黎飞飞身子扳得转了180度。暗弱的灯光下,黎飞飞看见熊老板一脸奸笑,笑得他毛骨悚然。
“熊哥你要干啥?要绑架我?”黎飞飞质问姓熊的。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你说哪里话,绑架你能有啥油水?哥哥好几百公里从省城来到祁北,你不给我接风也就罢了,还躲着,太不够意思。我说过要见你嘛,咱弟兄们找个地方喝几杯,哥有话给你说。”熊老板让手下的人把黎飞飞挟持上一溜烟去了。
在娱乐中心的高级包厢里,熊老板一干人加上黎飞飞饮酒K歌。熊老板还给黎飞飞请了陪酒女郎,以示关照,黎飞飞身不由己,反倒放开了喝。
“兄弟,再跟哥哥干一回吧。”熊老板皮笑肉不笑,“我打听清楚了,你穷得要尿血,养不活自己,还对不起朋友,除了没钱就剩下一肚子忧愁。你何必呢老弟?挣钱的道儿畅通着呢,你又不是没干过,搞一回顶你下苦打工好几年,我想不通你干吗要拒绝?”
“行啦熊哥,你叫兄弟干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是‘一块钱俩,五毛钱不卖’的傻子?”黎飞飞反驳熊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