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第一等天骄和德高望重的方丈的交手,并未分出个高下。

正所谓高手过招,步步皆兵。即便是平凡至极的一剑,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上官玉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敢轻易出手,二人继续对峙,气得凌曜破口大骂,十二柄飞剑如流光般来回穿梭,剑剑留伤,带起一片血红。

上官玉歌不再对峙,脚下生雷,眨眼之间便冲到了那方丈身前,一剑劈下,剑气纵横,方丈轻轻一皱眉,“清影游雷步。这不是大周的身法武功之最吗?为何他一个大齐之人会有?”

方丈手上结印,金身法相发出阵阵梵音,高深莫测,意图扰乱上官玉歌的心神。后者不为所动,转而劈出数剑,一时间水龙吟声满天,方丈横出一掌,击碎漫天水龙。无数的水散落而下,仿佛下了一场大雨。

上官玉歌一笑,手中青玉案挽出一个剑花,雨水汇聚而来,一股清润的剑意油然而生,方丈的表情变了,调动金身挡于自己面前,双掌合十,又合成一座金钟笼罩己身,刚要出声,一道白光横贯了金钟和金身,直接把二者斩成了碎片,方丈吐出一口血,饱提佛元,一掌轰出,挡住了这一剑的余势。

“朝雨浥轻尘。不知方丈是否还要打下去?小子十分敬仰净忧方丈,只是借贵寺禅珠一用,待小子出来后定当归还和补偿!”上官玉歌凝视着净忧方丈,缓缓说道。

“上官施主为何如此?就算老僧把禅珠给你,那蛟皇也必定让人把守了入口,施主进不去啊。”方丈轻叹一声,“也未曾想到上官施主年纪轻轻,便已是摸到了剑仙的门槛,让我们这帮老家伙又如何呢?”

“方丈不必夸赞小子。小子之所以敢搞这么大,便自然有着后路进入妖域。这禅珠……只能得罪了。”

上官玉歌深吸一口气,收剑归鞘,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天空中突然飘下了雪花,晶莹剔透,白洁无暇,同时还有数朵桃花飞舞,使得上官玉歌像是画中的谪仙一般。他右手扶上剑柄,轻轻拔出青玉案,只见一道青气升上九天,转眼一道白光向净忧方丈斩去。这白光长万里,似银河自九天落下,雪花、桃花相伴,平添诗情与画意。净忧方丈双目瞪大,调动全身佛元,凝成一座大钟挡在身前。

“轰!”

大钟轰然崩塌,在无数人震惊的注视下,上官玉歌缓缓吐出几个字,

“花有重开日,雪有再舞时,”

“花开、雪舞之时,该当,”

“一剑霜寒十九州。”

远处,安柏面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幕,一股名为无奈的心情充满他的心头,“白来一趟……那方丈年岁已大,气血衰败,虽是九龙之境却早已不复当年,真是……”

净忧方丈连连吐血,却又无奈地笑了笑,“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上官施主,拿去吧,老僧我败了。”他把禅珠拿下,抛给了上官玉歌,上官玉歌冲他行了一礼,许诺道,“小子一定会回来,到时必当找到灵药酬谢方丈。凌曜,走了。”

凌曜收回飞剑,后边的十八罗汉早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周遭的武者不乏六气之人,想要动手却又有所忌惮,上官玉歌突然扭头一看,一个背着剑匣的少年与之对视,二人笑了笑,安柏转身离去,只留下两个红衣鬼在此。另一边,李汐月也美目流转,轻轻一笑,转身向大齐的方向飞去。

“要赶紧告诉师尊了,嘻嘻,小师弟已经能成剑仙了,一门三剑仙,哦对还有景语妹妹,哈哈哈哈哈……”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你这一剑挺厉害啊,模仿的当年的大唐剑仙李太白吗?”凌曜问道,上官玉歌无奈地苦笑一声,“什么啊?这一剑是那位仙人传我的啊,不是一剑霜寒十四州,是

一剑霜寒十九洲。”

……

上官玉歌与凌曜终是走到了妖域,这片地界终日被黑云笼罩,从外界看就是黑乎乎一片,恐怕也只有那位剑宗宗主和学宫书圣能看到这里边是什么,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凌曜。”

“嗯?”

“这次,谢了。”

“嘁,谁让我是你兄弟呢,别整那些没用的,去找天目珠。”

上官玉歌笑了笑,“好。”

……

“诗剑·腹有诗书气自华!”

楚恨离一剑**出,数枚诗文字符演化,随那剑气斩在刺客胸前,伤口深可见骨。

那刺客见一击不得手,抽身退去,楚恨离刚要前追,李商烷从马车上走下,对他摇了摇头,随即看向了不远处的桃花林,差不多半天了,才刚刚走到这片桃花林,速度太慢了。

这位学宫的大儒皱了皱眉,心中暗自思量:“这半天里的刺客太多了,甚至不乏三花聚顶之辈,那帮权贵到底要干什么?”他偏头看了看楚恨离,后者正没心没肺的抱着一壶杜康牛饮,看起来一点事没有。

李商烷不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他重新踏上马车,说了一句,“小恨离,上车了。”

马车继续行走,进入了那一片桃花林。

这片林子极大,从大周的中部开始,直接连到了大周最北边的皇城,相传是当年三生仙飞升之前所种,一剑踏红尘**出,万千桃花树林立。

怎么感觉……有点像第一世的他呢?

楚恨离掀开马车上的帘子,静静看着这漫天桃花飞舞,花瓣纷至沓来,要么艳红,要么粉嫩,要么……

银光锃亮。

楚恨离双目猛地一凝,刚要动作,李商烷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掌,一个大大的“儒”字立在他的掌心,挡住那些暗器。

“呵,花海交舞,这是东州百域唐门的手段,想不到那帮庙堂上混饭的竟有如此手笔。当真是要这小子死在这不成?”

远处,一棵桃树背后,赫然走出一道人影。人影对李商烷躬身一礼,似是表达尊敬。他缓缓开口,“先生何必多问这一句呢?他死了,对许多人都有益,所以,他必须死。”

言罢,那人影猛得向前,他的双手微微晃动,竟是有数枚飞镖射出,直指楚恨离的要害。李商烷冷哼一声,走下马车,伸手,楚恨离腰间的惊蛰飞来,携有惊人的雷芒。他举剑过头,随即直直劈下,

“俱怀逸兴壮思飞。”

一道剑气直下数丈,所裹挟之势如圣人之思,静思则无锋,悟透即开阔。

剑光如龙,呼啸间划破空气,那疾射而来的飞镖群,在这凛冽剑气之下,竟仿佛遭遇了无形的壁垒,纷纷被震得倒飞而出,化作漫天银光,犹如秋日里被风卷起的碎镜片,散落一地,闪烁着凄冷而短暂的光芒。

面对此景,那人影非但不显丝毫慌乱,反而身姿轻盈,脚尖轻点地面,仿佛与大地有着某种默契,整个人便如同脱笼之燕,向后悠然飘退,动作间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洒脱与从容。

就在此时,他右掌轻轻推出,一股浑厚无匹的真元自其掌心喷薄而出,迅速凝聚成形,化作一叶翠绿欲滴的虚幻之叶,这叶片蕴含着磅礴的力量,恰好迎上了那些被剑气反击的飞镖。两者相遇,非但没有发出预想中的金铁交击之声,反而如同春风化雨,那叶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与坚固,将飞镖一一轻柔却坚定地挡下,最终,所有威胁皆化为无形,重归宁静。

李商烷看到这一掌,双眸微眯,心中暗念,“花叶掌……”

不过他也并未多想,饱提真元,一步踏出,直接来到那人影面前,举起右拳,但并未出拳,而是静静放下。

那人影却像是遭到重击一般,径直向后飞去,还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瞪大双眼,不明所以,这时李商烷再递一剑,圣人虚影再现,

“只留清气满乾坤。”

一剑**过,万般清气相随,林中再无人影。

李商烷随手把惊蛰扔给楚恨离,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句:“你小子还真招人稀罕啊,这么多人来找你,不过这桃花林中应该没有其他人了,接下的磨难,都在皇城了。走吧。”

楚恨离点点头,回到了马车上。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些人不全是冲着他来的,不然明知道大儒先生是九龙曜日之境的强者,又何必派人来送死,看来,那座天下闻名的学宫之中,隐藏的争斗也是深得很。

他叹了口气,望向外面,又想起了那个一剑断雨的少年,他应该是自由自在的吧……

七天后。

“到了。”

听到老人的话,楚恨离走下马车,定睛向眼前这座城池看去。只见那百丈城墙巍然矗立,似巨龙卧于大陆,成为山九仞之功,鄙夷天下之势。城门上雕有九龙之相,但它们都似对那城门上方的那块牌匾朝拜,那匾上只一个字:

皇。

这便是天下第一城吗……楚恨离心里暗想。此刻他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这座气派的皇城,他摇了摇头,刚要扭头,突然发现那牌匾之上有一道近乎贯穿的剑痕,即使日日遭受城内龙气的冲刷,其上犹有剑气萦绕,经久不衰。

楚恨离不禁被其吸引,一步步走到那牌匾下,凝望着那道剑痕。李商烷看到这一幕笑而不语,诗仙所留之剑,又怎是平凡人可参悟?当年大周的四皇子,入选九公子时曾来参悟此剑,结果差点走火入魔,更别提现在的楚恨离,怎可能……

"唰——!"

空气中骤然响起一道清脆而锐利的声响,仿佛是晨曦初破晓时,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的刹那,既温柔又不可小觑。这道剑气自楚恨离体内迸发而出,虽略显青涩,却已蕴含了几分超脱尘世的诗意与不羁,隐隐透露出诗仙遗风,令人不禁侧目。

李商烷正悠然品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一抖,口中的香茗化作一道细流,不偏不倚地喷洒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尴尬而又不失风雅的弧线,最终洒落在案几之上,与那未了的茶韵交织成一幅意外的画面。

“怎么可能?!”他心中暗惊,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楚恨离缓缓踱步至马车之畔,心绪仍沉浸在方才那一幕惊世骇俗的剑影之中。

他的脑海中,画面如同水墨丹青般缓缓铺展——但见一人,身姿挺拔,独立于苍茫之间,手中酒壶轻扬,仿佛天地间最不羁的墨笔。他仰天长啸,笑声中既有豪情万丈,又藏着几分超脱世俗的洒脱,那笑声似乎能穿透云霄,唤醒沉睡的古剑之魂。

一口烈酒入喉,非但未使其醉态毕露,反而激发了他体内潜藏的剑气。

这剑气,三分化作了凌厉的剑风,在空中呼啸而过,带着不可一世的锋芒;七分则融入了他的话语之中,字字铿锵,如同剑鸣,振聋发聩。

而他轻轻启唇,言辞间似有万钧之力,未及动手,仅凭一腔豪情与满腹才情,便已将那悬于高处的牌匾,以无形之剑,轻轻巧巧地一分为二,其潇洒之姿,令人叹为观止。

他看向李商烷,出声问道:“先生,这一剑,究竟是何人所留?”

李商烷依然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听到楚恨离询问,还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说道,

“何人?那可是一个时代的记录者啊。

诗仙,李太白。

诗仙早年与剑宗宗主是好友,二人一同修行,不到弱冠之年便已齐齐踏入那逍遥感天之境,真真是天人之姿。可惜后来诗仙并未突破自在化神,终是驾鹤西去。

诗仙当年于朝中做过官,后来被小人诬陷,屡遭贬谪。他修的是逍遥自在之剑,怎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一个人,一把剑,一壶酒,直接来了这皇城,要讨一个公道。

这道剑痕,就是他走时留下来的,至今已有千年了。”

“千年……”楚恨离呼吸紧促起来,那是何等的境界!他再看了一眼那道剑痕,仿佛又看到那个仰天大笑的人,提着一壶酒,背着一把剑,孤身一人,

挑了这大周皇城。

楚恨离笑了笑,对那剑痕鞠了一躬,李商烷看着他的举动,眼中露出一抹赞赏,说道:“小子,直接去你的李府便是,我便先走一步了。”

言罢,李商烷长袖一甩,一股清风托他而起,直向学宫而去。楚恨离在后方抱拳鞠躬,“小子恭送先生。”

他直起身,径直向着城门口走去,诗仙吗,我从你那一剑里看到了,看到了你想说的话,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