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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到别人家过过日子,每个家庭都会有不同于别家的氛围。方心宁在家里生了气,却让他开始思考家庭问题,思考夫妻关系,这使他对人生的理解更加全面了。他希望自己的家庭充满和谐,他希望每个家庭成员都生活愉快。但他仿佛也非常明白一个问题,所有这些美好的愿望,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真正有了来自家庭的困惑与焦躁,但这些东西远远不能引爆他,因为他习惯了思考。
他来到课堂,继续讲读他的诗歌单元。蔡洁则坐在教室一角听课。
“同学们,”方心宁说,“朗诵也是一种再创作,面对作者的作品,朗诵者用不同的重音、语调、语气,来表达作者当时情境下想表达的东西。有时,我们必须全面了解作者当时的处境,更需要我们加入我们自己的人生体验。这样以来,每个人的朗诵其实是不同的,现在,就请同学们先自由朗诵诗歌济慈的《蝈蝈与蛐蛐》和叶赛宁的《夜》。”
学生的朗诵声起,方心宁觉得门外有人,侧目一瞅,是校长李长江,后面跟着万青东,万东青现在很红,主管毕业班的教学,还分管着后勤。据说他红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李长江和他是班子的新成员。
过了一会儿,方心宁自己默读了一遍课文,觉得同学们都该读完了,就说道:“同学们,今天。老师先朗诵第一首,大家可以随时给老师挑毛病,之后。我们再请几位同学pk第二首,其余同学做评委。请同学们听好——蝈蝈与蛐蛐,济慈,大地的诗歌从来不会死亡:/当所有的鸟儿因骄阳而昏晕,/隐藏在阴凉的林中,就有一种声音/在新割的草地周围的树篱上飘**,/那就是蝈蝈的乐音啊!它争先/沉醉于盛夏的豪华。它从未感到/自己的喜悦消逝,一旦常得疲劳了,/便舒适地栖息在可喜的草丛中间……”
“老师。”突然。坐在郭娟身边的学习委员杨珊珊举起手来要说话。方心宁只好停下来。
“老师,”杨珊珊说,“这首诗歌中,作者所描写的是一个充满生机和喜悦的世界。可是你读得有点太过伤感了。我听到的是沮丧,与作者想表达的内容不搭。”
方心宁听了她的话一时没回过神来,起码有五秒钟的断电——这是他教学以来,第一次有学生打断他的朗诵。那蔡洁还在一旁看着呢!
方心宁调整了下自己,说道:“谢谢,同学们,其实,我今天上午的时候。跟人生了点气,结果这种坏情绪就带到了诗歌里。可见。人们在朗诵诗歌时,要注意的影响因素还有很多,远不止我们所讲过的那些。好,我重新朗诵……”
第二遍的时候,方心宁加入了略带喜悦的语气和满是憧憬的表情。同学们用掌声表示了认同。接下来,是同学们之间的pk,但方心宁却有些走神,一半是为刚才的失误,一半是他还没完全从上午的不愉快中走出来。
下了课,方心宁匆匆出了教室,蔡洁跟在后面。
杨珊珊追上来,说:“老师,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我不该在你没有读完的时候就打断你。”
“没有,你这样做很好,最起码节省了我们的时间,也让我真正认识到情绪因素对教学的影响之大。”方心宁认真地对她说。
杨珊珊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的笑容。蔡洁也向她竖起拇指表示鼓励。
方心宁与蔡洁回到办公室里,开始讨论刚才这节课。
“我看你不像一个有些情绪化的人啊。”蔡洁说。
“一时疏忽,情绪会自然流露,我没控制好。”方心宁说。
“今天中午,你到底怎么了,我忽然又觉得看不透你了。是不是……嫂子她……惹了你?”蔡洁开玩笑似的说。
“别把人看得太透,否则会索然无味。再亲密的人,也要给人家留有余地,何况是你我?至于你嫂子,不说也罢。”方心宁说。恰在这时,李长江打来电话,让他到校长室里去一趟。
来到校长室,方心宁环顾一周,见只有李长一人,就问:“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还真有事,有大事,也有小事,你先坐下来,”李长江说,“我们慢慢聊。先说小事,今天我去了教学楼,听你还在跟同学们整节课整节课地朗诵,当然,我也知道,这自然有这样做的好处,但我们也不能回避,这样做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尤其是我们毕业班。”
“我知道,浪费时间只是说从短时间的效果来看,从长期来看,只有这样才能练就扎实的语言功底。这个班是我从初一带起来的。”方心宁说到最后还特别强调了一句。
“你心里有底就行,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毕业班应该加快进度,腾出时间,年后好多做些题。这是才是提高成绩比较靠谱的办法。”李长江直言不讳。
“好。”方心宁说。他素知这个李校长最是个懂得教研的人,也不跟他再计较这个问题。
“另外,近期,县里还是想搞个合作教学推进会,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个活动,你得挑大梁。还有,我在泰灵中学的时候,还搞了个省级课题,是关于合作教学的,要求年前结题,可是一段时间以来,你也知道,我忙着调动的事儿,书面资料积累得并不多,特别是与初中相关的内容,现在基本上是零。这事儿,我反复想过,也只有你能担得起来。”李长江慢条斯理却又郑重其事地说。
“校长,”方心宁说,“我们毕业班的任务本来就重……”
“是啊,这不才给你配了个蔡洁么,让她替你上两节课,你不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材料了吗?还有,马华呀,张风呀,刘墅呀,你想用谁就用谁,只一条,把事情办好。”李校长用不容怀疑的口吻说道。
“这……”方心宁心里可真有一百个不乐意了。
“行了,事情就这样吧,你看你需要什么,我让万校长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完事之后,我给你记一功,怎么样?”李长江微笑着,目光一直没离开方心宁。
方心宁也只好先接受了这两个重担。他不是想逃避这责任,他实在不愿意在一个新的环境里逞强,何况他更希望把时间用到学生身上。
蔡洁见他回来了,好奇地问:“校长找你,是关于我的事,还是要提拔你?”
“全没猜对。”方心宁说。
“全没猜对?那还会有什么事?”
“让你帮我上好课。”
“就这些?那你呢?”
“我专职带你呀,给你当导师。”
“不会吧,才几天工夫,就让我独立上讲台啊?”蔡洁担心自己还无法掌控课堂,所以发愁,那眼里竟然一下就能泪汪汪的。
方心宁看着她,居然露出笑容——是她那浅浅的伤感让他觉得好惹人爱,所以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