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躲在一边,完全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眯眼瞧着幽冥在那里横冲直撞,抢掠粮食。可直到我看清了,那哭着的女孩的模样。好像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什么都没法理会。下一刻,我就以风一般的速度,冲了出去。挡在了女孩面前,拦住幽冥的去路。他见到我,也蓦地愣住,一脸纳闷,我如今究竟是在做什么。

“住手!”我磨着牙齿,对他压低了声音,可听上去还是异常可怖。

“你做什么?”他回过神,往后退了一步,诧异地问道。

“我说,住手。”我又一次重复那句话,圆睁起眸子。似乎这是头一次,我和他各自摆出针锋相对的架势。

“你疯啦!”他朝我吼了一声,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为何如此反常。

“那你就当做是我疯了吧!”我此时再懒得多说什么,后脚突然发力,佝起了身子,一头撞向幽冥。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将那猪甩了出去,嘭得一声摔在地上。在完美的三百六十度空中转体后,摔出一个漂亮的狗吃屎。满分!怒赞!好评!

看他现在的怂样,我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看向身后同样搞不清状况的女孩。她已经止了哭泣,大眼睛里,尚且噙着泪,之前的恐慌在那猪被我撞出去之后一扫而空。目光从我身上,移到不远处的幽冥身上,忽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见她笑,心情也终于放晴,眼神逐渐和缓了下来。蓦地瞥见地上,那个格外熟悉,却破旧地打满了补丁的娃娃。

是刚刚,女孩受到惊吓之后,不小心从手中扔出去的。于是,慢慢走到了一旁,用嘴叼起了娃娃,凑到了

女孩面前。她明白过来,伸手从我嘴边接过了娃娃,甜甜笑着拍了拍上面的土灰。我软下声音,呜呜了两声,随即弯下了头颅,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她。蓦地,我感觉到一只小小的,但无比温热的手掌,熨贴在了我的头顶。带着敬畏却又怜爱的心,轻柔地婆娑着。这是我这一世,很久都不曾感受到的温暖,和爱护。却也是短暂,难得的。

“阿诺!”一声男人惊恐的呼唤之后,我收敛了心神,很快的跑走了。经过幽冥身边的时候,提醒了那只尚且还在发着呆的猪。

“快走!”在钻进树丛的最后一刻,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那站在原地,提着锋利猎叉的壮年。眼眶却不经意地,湿透了。

回去的路上,幽冥带着满怀的好奇心,跟在我身边。终于忍不住了,又开始唠叨。

“大虎,你刚刚是抽风了吗?”

我轻瞥了他一眼,不屑回嘴道。“你丫的才抽风了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当初不是走了吗?”

“唉。我在地府呆久了,成路痴了都。怎么走都没走出这个大林子。”幽冥无奈望天,满是悲伤的文艺青年气质。我尴尬地,唇角经不住抽搐了一下。敢情你走了几个月都没走出去啊,投胎的时候把猪的智商都顺带带出来了吧。“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想急死我啊。”

人家都说,累积久了的情感,要适当寻找一个宣泄口,发泄一回。否则憋久了,会把人……畜牲,都给憋疯。于是,我稳住情绪,再次对着这只猪,倾诉了一回。料你这智商,也给我捅不出什么篓子。

“我叫做许陌,那女孩叫做许诺

。”

“呀!她是你妹妹啊!那个男人呢?”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八卦,眼里都开始闪烁兴奋的光。

“那是我爹,我还有娘,还有一个弟弟。”我淡淡回答,接着说道。“我死的时候,妹妹才两岁多。刚刚学会说话,还不会喊姐姐。现在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方才,我捡起的布娃娃,便是我从小玩到大,后来阿诺出生,又给了她的。

那猪终于不叽叽喳喳了,开始安静下来听我认真说。

“我家乡大旱,我一家五口人,熬不住了便从村子里迁出,打算去别的地方寻一个活路。可因为大旱离乡背井的,又岂止我家一户。我记得那时候,我抱着妹妹,拉着弟弟,跟在爹娘身后走。四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小孩的哭声。不知道走了多少天,死的人越来越多,走下去的人却越来越少。等走到一座城外的时候,城里的官民却死活不愿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后来,我妹妹饿急了,又开始哭。也正好赶上人口贩子,趁乱来这里收人。我排行老大,那晚,背着爹娘,排着队签了卖身契,换来了三袋小米面和一只鸡。就跟着人贩子走了,然后辗转进了窑子。那年,我十六岁。在过了很久时间,再吃上一口饭,一口肉的时候,就活活把自己撑死了。”

一下子,将自己过往全部说完之后,我忽然觉得有温热的**涌出,划过了脸颊,打湿了身上的虎毛。其实,有时候我都宁愿在地府时,喝一碗孟婆汤,这样现在的我,也不用背负着过去那些不堪的经历,继续生活。

“臭丫头……”他愣愣地唤了我一声,却也没了后话,继续陷入了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