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越来越痛了。
林海蓝咬着唇靠在墙上闷哼,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跑,应该在手术室就直接找人帮忙,毕竟手术室护士长和助理护士都是女人,可现在……
她懊恼又无奈地看了看凌晨时分安静无人的走廊,捂住小腹。
剧痛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跑回办公室就疼得走不了路了。
前面不到五米就有把供病人休息的长椅,林海蓝深呼吸几下,试图走过去,可每走一步,小腹就一阵绞痛,就像有人在拿刀子割着肉般,疼得她额上瞬间布满了冷汗,嘴唇直抖罘。
怎么办?她一步都迈不出去。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飘**,带着满满的无助。
一下、两下、三下,走廊上忽然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随着那脚步声的靠近,似乎连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凉意飕。
林海蓝却觉得这股凉意很舒服,至少胸口不再那么闷了。
听脚步声好像是男的,如果请求他帮一下忙扶她一把,他,会答应吗?林海蓝暗暗地想着。
直到走廊那端出现的人面容越来越清晰,林海蓝蓦地一怔,不自觉地,她硬是努力站直了身体,佯装无事地把身体撤离墙壁。
根本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会这么介意让贺承渊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英俊的男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贺先生。”林海蓝抬起手掩饰性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随即展颜一笑,“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在病房陪你父亲。”
“我来找你。”贺承渊淡然地开口,仿佛理所当然似的,“你是主刀医生,完了不是应该按时查房,告诉病人家属病人的手术情况和恢复情况吗?但是你跑了。”
“对不起,是我……”她一下咬住了唇,眼神中流露出浓郁的痛苦,贺承渊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中掩藏不住的痛苦时,黑眸一缩,眉头微微皱起。
林海蓝却还在忍耐着,“是我失职了,我会马上过去。贺先生,可是我真的很感激你在手术前给我的勇气,要不然,我在职场上第一次的主刀手术一定不会这么顺利。”
也许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可对她来说,却是那么重要,一旦让怯懦霸占了心中一方位置,以后……她会越来越束手束脚。
这对外科医生来说,简直像判了死缓一般严重,一个不敢拿刀的外科医生还算什么医生。
所以,她是真的感谢,可是……贺承渊的脸色为什么看起来有点冷凝。
“说完了?”贺承渊黑眸微眯,目光牢牢地锁住她。
林海蓝悄悄地舒了口气,咬牙忍下疼痛,才慢慢点下头。
“好。”
好?好什么?林海蓝茫然地掀眸望住他。
长臂倏尔朝她伸了过来,紧紧圈住了她的腰身,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揽在怀里,贺承渊低沉如斯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说完可以去看病了。”
一下子就被揭穿了伪装,林海蓝心脏一顿,困窘地不停摇头,“我、我又没有生病……唔,痛!”
一阵更剧烈的绞痛猛地从小腹炸开,林海蓝的身子陡然蜷缩了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了身体。
她使劲夹紧腿,不想让贺承渊看到快要被染红的裤子……
“这就是你跑的原因?你自己是医生,身体不舒服不去看只顾着跑?很难相信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的医生会管理好别人的身体。”贺承渊清冷地垂眸睨着她的狼狈,语气却是不同寻常的严厉。
林海蓝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眼神四处闪躲,“我……我又不是生病……”
贺承渊看着她明明痛得要死却还嘴硬的模样,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黑得吓人,冷着脸作势要抱起她,“我带你去看医生,别动!”
浓浓的警告意味。
“别,不用了,我只是来那个……没生病……。”林海蓝连连摆手,尴尬得快要掉眼泪。
“那个?”贺承渊挑眉盯着她红白相错的脸蛋,眸光微闪。
“……例假,月/经,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那个!”林海蓝被窘迫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嗓门都大了起来,破罐子破摔地一股脑儿把各种说法都说了出来。
贺承渊沉默地瞧了她半响,直到他的视线忽然往下一掠,眸子一动。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管我了……”林海蓝负气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子就骤然一轻,双脚离地。
贺承渊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垂下眸子,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原来每个月的这几天女人的脾气都很暴躁是真的。”
他难得会说这种揶揄的话,林海蓝羞愤地瞪了他一眼,却没力气再开口说话,浑身都软绵绵的透着虚弱。
“去什么地方?”
“……科室吧。”林海蓝的眉头紧紧皱着,忍了好一会儿翻搅的疼痛才发出声音,“我让超市给我把东西送上来就好。”
……
医院里的超市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林海蓝一手用力揉着肚子一只手还抓着电话不停地重播,但每次里面传来的都是嘟嘟的忙音。
一件带着人体温度的西装忽然披在她的肩上,林海蓝诧异地回头,就撞上了贺承渊波澜不惊的眼。
“等着!”他淡淡地扔下一句转身开门走了。
林海蓝握着电话怔怔地盯着那扇打开又关上的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猜想,但很快她又扯了扯嘴角,暗笑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电话依旧打不通,她转而匆匆拨通了护士站的电话,可是她们竟也无一人预备着。
裤子上的湿意已经越来越明显,林海蓝顾不得许多,抓起桌上的清风抽纸扶着墙走向卫生间。
先前听过一次的皮鞋声再度由远及近而来。
林海蓝下意识抬起头——
贺承渊只穿着一件墨蓝色的衬衫,衬衫纽扣被解开了两三颗,随着他的呼吸,衬衫下的胸膛稍显急促地起伏着,袖口也松开了,右边的衣袖随意地往上卷了一卷,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一份不羁的野性。
而他卷起衣袖的那只手上,拿着的是她在做手术前换下来放在更衣室的便服,还有……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那塑料袋是半透明的,里面一包/夜用的苏菲和日用护舒宝大喇喇地呈现在视野里。
望着拎着塑料袋朝她走来的男人,林海蓝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肩上披着的西装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每一寸每一缕都包裹在里面,密不透风,根本没办法挣脱开来。
“换上后去我的办公室,那里有浴室。”贺承渊已经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磁性。
“……”林海蓝几乎不敢抬眼看他,捧着那包东西低着头去了卫生间。
把苏菲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的时候,一个扁包装的东西掉了出来,白色的,柔软的。
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
是条一次性nei裤。
林海蓝忽然有点站不稳,手上捧着这些东西久久都没有动一下,她难以想象贺承渊这样冷傲矜贵的男人会跑到超市里说我要买卫生巾和女用一次性nei裤。
而且日用夜用的都有,连暗示他她来了“那个”他一时都无法理解是什么,他又怎么会懂日用夜用,一定是问过营业员的……
他当时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为什么要……为她做那么多。
利落地换好衣裤,小腹的疼痛也稍稍缓和了一点,她打开门走出去,就看到贺承渊站在尽头的窗边抽烟。
天色放亮,东方的天宇上泛起淡淡的金光,太阳冉冉升起,光芒从窗外投射进来,扑洒在贺承渊的脸上,慢慢蔓延了他的全身,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圈金色光晕,让他看起来那么耀眼而温柔。
她忽然想起看过的一本书,作者这样写过:在浩瀚无边的旷野中,我静静守望着红日从淡淡的晨曦中喷薄而出,等待天地间动人心魄的光明在我眼前绽放,美丽的太阳跃出地平线的那一刻,一定是世界上最动人心魄的美景。
后来她又写到:当他出现的那一刻,我哭了,因为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我最美的太阳。
他一跃而起,撞进了我的心里。
贺承渊一回头,就看见静静地凝望着他的那双乌黑的眸子。
他吸了一口烟,身体往后一靠,长腿懒懒地交叠着,然后,他在阳光下,勾出惊艳的浅笑。
林海蓝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生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