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李府

当陆树城趁势进逼上饶的时候周围开始出现不少太平军,这些人的活动相当的异常,陆树城看着斥候的报告也直挠头,根据报告说这些太平军中最大的一股现在部署在洋口镇,大约有两万人左右,这些人也不派人警戒,也不修建工事,整天在周围农村忙忙碌碌的好像是在收集粮食。

“难道上饶城里缺粮?可是为什么要派出这样大的兵力出来呢?”陆树城决定把上饶给包围起来,不管他有粮没粮先把敌人分割开来再说。

城外的太平军对于富贵军包围上饶毫无反应,实际上富贵军在包围上饶的同时还击溃了一支驻守在上饶西面武桥的太平军,可是其他的太平军对此也是视而不见。这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陆树城干脆让林雨长出去火力侦察一番,在这场战役中他对于指挥林雨长有些保留,现在陆树城是富贵军里步兵第一军的军长,而林雨长是骑兵第一师的师长,两人互不相属,所以他倒很愿意自己攻坚,把外围活动的空间交给林雨长,这样就能互不干涉。

林雨长也承认现在的战局有些让人看不懂,不过他根本不相信太平天国里有什么人或是什么军队能吃掉他这一个师。接到让他扫**外围的命令之后立刻杀奔洋口镇而去,很快他们就碰上了小股的太平军,不过这些太平军的状态很是奇怪,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战斗的欲望,见到富贵军来了掉头就跑,看到跑不过就把手里的家伙一扔把头一抱往地上一蹲,最多的一次就这样就抓到了四五百号人。

上次突袭武桥也抓到过俘虏,不过听说那些人十分的硬气,一问三不知很是让审讯的士官恼火,最后什么有用的情报也没搞到。这次林雨长要亲自审一审这些人,看了看这些人杂乱的军服林雨长发现以他对太平军的了解竟然没办法从中找出一个头头来。

“你,”李雨长指着一个年级比较大的太平军,“你们这里谁是头?”

那个太平军一缩脖子,“我不知道。”

“很好,我今天还真是见识到了,刚才投降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了不起,不说我就杀了你。”

“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刚刚被抓来的,”那个老太平军哭丧着脸喊道,一急就用上了本地方言,林雨长只是看到这个长毛向他大声呼喊,还以为是在死前喊口号。

“真是怪了,他在喊些什么?”林雨长扭头问向导。

“他说得我也听不大懂,大概是向大人求饶吧”向导是本地人可是那个太平军并不是这里的人,南方方言变化很快,再加上说话的人情绪激动所以翻译也排不上用场。

“想要不死就让他老实交待,他们在洋口镇都干什么?”

向导操起本地话和对方交流起来,过了一会这个人逐渐平静了下来,偶尔也会夹杂一两句官话,不过其中最多的还是不知道,这让林雨长的耐心渐渐的消失。

“大人,我刚才仔细地问过他,他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是一个月前在抚州被强拉入伍的,后来就开到了上饶,可是上饶又不让他们进城,所以就跑到洋口镇来了。”

“那他们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他们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什么军粮,到了上饶又进不去,回去又害怕后面的人当他们临阵脱逃给杀了,所以就只能呆在这一带找些粮食度日。”

这一下林雨长明白了,他真是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是这样一支军队,“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的长官,我要在洋口镇外见一见他,要是太阳落山前我还见不到他就杀进去来个鸡犬不留,顺便问问他认不认得这面旗号上的林字。”

这支太平军的确是刚刚拼凑起来的一支乌合之众,一直以来杨秀清对于他手下的各路人马控制的还算是不错,不过自从南京失陷之后整个天国的士气降至了冰点,很多地方的太平军将领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了,所以征兵令固然得到了各地的响应,但是这些兵征上来以后该怎么处理大家就各有各的想法了。抚州的守将原来并没有多少兵马,接着这次机会狠狠的招募了一把,可是招完了又发现自己这里的粮食不够,太平天国的农村政策使得他们一直为缺粮所困扰。就在这个时候杨秀清命令抚州派兵支援广信府,于是正好把那些用不上的吃干饭的全都赶了出来。等到了上饶这里前方已经开打,上饶的太平军往城下一看就把这支乱七八糟的部队赶了出来,所以现在只能在附近观战。

当得知一直困扰自己的事实真相之后林雨长非常的失落,他觉得这样一支部队实在没有资格劳动他的大驾去打上一打,因此直接点名叫敌方守将出来,打算不管是受降还是驱逐,反正三言两语把他们打发了也就算了。

林雨长的旗号在太平军中相当有威慑力,因为他打仗行动飘忽,总是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烧杀起来也特别狠,所以几乎所有的太平军将领提起他都要向四周张望一下。现在他的名号报到了洋口镇城中立刻乱作一团,其实那些刚刚被强征入伍的老百姓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只是看到他们的头头们一个个呆若木鸡才明白来了一个厉害的角色,再四处一打听知道了这个厉害角色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这个时候想不慌乱也不行了。

李久润是这支太平军的首领,能接到这样一个送死的任务就证明他原先在太平军中混得并不好,李九润早就有逃回家去种田的打算,但是他也明白在这样一个乱世乡下也不保险,他的家乡在江西靠近湖南的那一边,湘军来了杀一遍,太平军来了再杀一遍,这样几次下来一个村子就剩不了多少人了,现在他如果逃跑就也要面对这样的问题,清兵来了他是反贼要杀,太平军来了他是叛徒也要杀,所以干脆呆在洋口镇哪也不去,手下的部队随他们去干什么,他则住到了当地一个财主的家中好吃好喝,以后怎么样随他去。这种好日子一直过到杀人魔王前来敲门。

“林字大旗?”李久润没有太多的吃惊,而是抹了抹嘴站了起来,“该来的总是要来,我这十几天该吃得吃了该喝的喝了,女人也睡了,说起来以前也杀过几个人,这辈子也算值了。”

就在这时候这支部队的副指挥也听说林雨长大军袭来赶忙跑来看看该怎么办,“军帅,这次来的可是林魔头,我们是不是向后撤一撤避一避风头?”

李久润苦笑一声,“避?避到哪里去?你以为我们能够跑得掉吗?他要我出去见他,我就去一趟好了,你们去不去?”

“军帅,你这一去可是羊落虎口啊!”

“羊落虎口?我们现在已经在人家肚子里了。”

因为已经对死有了觉悟,所以这次出城谈判的太平军的装扮倒是颇为华丽,只不过人全都是无精打采。林雨长看着李久润很是好奇,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些太平军基本上是被遗弃在这里但他还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逃走,既然已经丧失了战斗的愿望那总应该离敌人越远越好。

“我的大军已经到了这里了,你们何去何从也该下个决定了吧?难不成你们以为在我军附近还能有你们生存的空间吗?”

李久润有些畏惧的看着林雨长,“如果我们投降,不知道大人能不能饶我们不死?”

林雨长笑了笑,看来这些人在上饶附近磨磨唧唧的不走还真是打着投诚的主意,这支当年的雄师已经彻底的衰落了,“可以饶你们不死,不过我看你们这里好像多数都是一些老弱,我饶你们不死以后你们怎么办?”

一听到自己还有生路李久润立刻精神一振,“这个不劳大人操心,我们就在这附近住下来,帮助大人安定地方,其实这里都是一些良民,完全是被长毛裹挟而来的。”

林雨长看着他不禁好笑,“这样的话难道我还要向你们发军粮?”

“这可使不得,大人的军粮还要留着对付长毛,我们的粮草自己想办法就行了。”

“你们想要活命就立刻把部队遣散,至于遣散后怎么吃饭我跟巡抚大人商量一下,应该可以周济你们一点,不过主要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去想办法,这一带现在田地空了不少。至于本地的治安我会交给这里的一些富户负责,你就不用管了。”林雨长看着喜形于色的李久润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他并不知道李久润可以算是本地张大户的女婿,这样的安排对他来说并无任何伤害。

当陆树城得知了周围这些太平军的意图之后立刻下发了安民告示,将他们参加太平军的罪责一笔勾销,很快这些部队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的消失了。上饶的守军也不过坚持了十天,这些城墙在新式的火炮面前也就只能做到这些了,由于南北两个战场的消耗这一带的太平军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火器,甚至在城墙失守之前守军的士气就已经彻底的丧失,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座没有援兵的孤城。

夺取了上饶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唯独王有龄紧锁眉头,因为他不得不又一次面对一个大窟窿,虽然对数字并不敏感但是王有龄也知道按照这个样子发展下去等不到这场战争结束,他就会彻底破产,即便他是浙江巡抚也没有用。幸好胡雪岩得知了这件事情后已经给他派过来两位理财的好手,相信肯定能够把漏洞全部补上。

攻克上饶之后后面的县城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抵抗,东面太平军的军心已经彻底的散了,看到富贵军不追究他们造反的罪名他们也意识到以前对富贵军的种种猜忌恐怕多数来自于上层的宣传,现在眼见为实,大规模的屠杀从来没有发生,这就足以让他们投向渴望已久的田园生活。

抚州和饶州分别被轻易的攻克后太平军在皖南和赣南的防线双双崩溃,战事溃败已经再无一点转机。就在这个时候李富贵的第四个儿子出生了,海莺虽然号称特别会生儿子,但是在这个方面她现在已经彻底的被赵婉儿比下去了,她虽然在六二年底的时候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李富贵的儿子,但是赵婉儿在此之前已经生了两个,还怀着第三个。海莺虽然觉得自己在得知海云峰逃出英国以后对这件事有些不上心,直到后来总是没有海云峰的消息她才又一次热心于生儿子,可是对于赵婉儿连生三个儿她在心里还是很佩服的。

现在的李府主内的可不是赵婉儿,而是赵夫人,一来赵婉儿外面有很多事情要做,二来这位老太太出现在什么地方她就会自动地成为这个地方的主人,甚至别人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养孩子并不是一件太麻烦的事情,基本上不需要李富贵操太多的心,他只需要抽点时间带李璹、李琫他们玩一玩就可以了,李叔现在也经常到李富贵这里来看望这几个孩子,李富贵坚持让李璹他们喊爷爷,第一次这样喊的时候感动的李叔老泪纵横。

至于其他的赵夫人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对她来说这一切都是驾轻就熟的了,唯一让她感到不满意的就是李富贵总是听那个姓黄的医生的话,一个大男人居然恬不知耻的自认为比她这老太婆更会照顾孩子。可是李富贵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他的五个孩子能够全部存活下来西医功不可没,毕竟这个时代难产和新生儿夭折的比例都非常高。

海莺生出了儿子让赵夫人十分的担心,赵婉儿对李富贵和海莺之间的关系已经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了,对她来说这个女人还不算讨厌,而李富贵与她发生感情也算是情有可原,既然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只能由他了。同时她对李富贵与凯瑟琳之间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算是小小的惊奇了一下,凯瑟琳在经历了她的东方旅程之后似乎启蒙了她的政治觉悟,当然也有可能是中国的那一句“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的警句启发了她,很快成为了欧洲上流社会的一颗明珠,现在在德国嫁了一位公爵,来信说是非常的恩爱,据她说这段姻缘凯瑟琳神秘的东方背景可是帮了很大的忙,李富贵也准备了一分厚礼补送了过去。也正是由此赵婉儿相信李富贵没有主动搜寻艳遇的行为,而在这个社会里想要艳遇砸到自己头上的概率可是不大。

与赵婉儿不同,赵夫人平时对于李富贵的各种生活习惯加以纠正,唯独对他和别的女人的事从来不提,直到她得知这位西宫娘娘也生了一个儿子才觉得这件事需要谨慎对待了,要知道在大清朝讲究的是立贤不立长,实际上所有的皇帝除了现在的那个是以独生子兼长子的身份继承大统之外没有一个皇帝是长子。所以赵夫人一方面鼓励赵婉儿再多生几个,另一方面希望李富贵能够接受长幼有序的观念,当然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难度,对这个女婿赵夫人也是深感头疼,她绝对相信柳子远的论述:越是有本事的人脾气越怪,而且持才傲物,很难被别人改变。就好像废除科举,赵文翔来信以死相逼,没想到李富贵回信的时候给他寄了根绳子,就这件事赵婉儿还和李富贵大吵了一场,最后李富贵只好说那根绳子虽然看起来很粗,但是已经经过特殊的处理,绝对没办法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的,才把赵婉儿逗笑了了事。

正是充分认识到这个任务的困难,所以赵夫人同时也在考虑后续的手段,自古道母以子贵,但是还有一句话就是子凭母贵,如果赵家能够在朝中握有实权那将来李璹、李琫他们争皇位的时候肯定能够有不小的优势。可是她自己的几个儿子却没有一个能让她看上眼的,所以最后她还是把眼光放在了柳子远的身上,“子远啊,姑母知道你不想做官,可是这全是为了你那几个外甥啊,难得你妹夫这么看重你,你要是不出来帮你妹妹一把,等到将来我一闭眼你妹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拖着几个孩子可怎么办啊?”

这话让柳子远听得直翻白眼,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妹妹和李富贵夫唱妇随,让人羡慕,不会有姑母说的那种事,另外妹妹还有好几个兄弟呢,怎么能说孤零零的一个人。”柳子远的确无心出仕。

“男人的心是靠不住的,而且这立嗣的事情最是难讲,不见得夫妻恩爱就一定要立你的儿子,总之你出来做官你妹妹就要保险许多,至于那几个,我是不指望了,将来给他们谋个衣食无忧的闲职也就算了,可是你一定要出来做官,还要做大官,算姑母求你了,我也算土埋半截的人了,你说说我求过你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