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是没错,但这是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大半夜在庙里乱转,还当自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吗?

桑云亭十分无语,却又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转。

转来转去,竟然上了山。

“咱们干嘛去?”桑云亭忍不住道:“去山上找神仙吗?”

山里,有神仙吗?

“明天是个大晴天。”

巫镇突然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来了一句。

桑云亭实在没明白。

“所以呢?”

巫镇道:“你不是想看日出吗?”

桑云亭惊呆了,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巫镇道:“走呀,没有多久,天就要亮了。”

桑云亭还是没回过神来:“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去看日出?”

“不是你想看吗?”

桑云亭愕然:“我什么时候说过。”

“做梦的时候。”巫镇笑了一下。

桑云亭脑子里一团浆糊。

是,不错,她确实是想要看日出,小时候就有这样的愿望,找一个高山明川,在山顶上,等太阳升起,一跃当空。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

比如早上起不了,比如下雨,等等,总之就是一直都没能实现过这个愿望。

可是,她从没和巫镇说过啊。

她什么时候开始说梦话了?

要是自己会说梦话,那还会说什么?

桑云亭顿时有一种被敞开的感觉。

“我,我会说梦话?”

“嗯哼。”

“那……”桑云亭迟疑道:“我都说过什么?”

巫镇回答简单明了:“看日出。”

“就这?”

“目前就这个。”巫镇道:“怎么,还有什么怕我知道的事情没说么?”

桑云亭勉强笑了一下。

幸亏是半夜,天黑看不清,巫镇没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有多勉强。

“没有。”

“没有就没有。”巫镇扶着桑云亭的肩膀往前走:“就是有,也没什么关系。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要是不想告诉我,就算我听见了,也会装作没听见。”

桑云亭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

但愿如此吧。

但愿她没有和巫镇刀剑相对的那一天,这人不好对付,也许,还有些不忍心对付。

安都寺背后的山挺高的,桑云亭又要表现出不会武功的样子,所以走着走着,就累了。

巫镇这回熟门熟路了。

“这山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桑云亭连忙客气。

“跟我客气什么,又不是没背过。”

于是巫镇弯下腰,桑云亭爬了上去。

一回生,两回熟,这一回,好像两个人都没有那么尴尬了。

正是一夜中,最黑的时候,巫镇一边走,一边道:“害怕吗?”

桑云亭摇了摇头。

然后想起他看不见,道:“不害怕。”

“不怕黑?”

“不怕。”桑云亭道:“自从我爹娘死后,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嗯。”巫镇道:“不用害怕,以前有你爹娘,以后,万事有我。”

桑云亭嗯了一声。

不管巫镇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这一刻,她就当是真的。

这山顶的景观平台,巫镇肯定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来的时候,这里竟然有人。

平台上,一个正在打坐的身影。

巫镇眯着眼睛看了看,道:“主持师父。”

竟然是安都寺的主持。

桑云亭差一点都要觉得,其实巫镇是上来私会主持的吧,只是怕人知道,所以才拉着自己做掩护的吧。

不过住持听见声音,抬头一看,笑道:“这不是督主大人吗?怎么,睡不着?”

然后他看见巫镇还背着一个人,那表情更生动了。

看起来,这不是一个古板的,迂腐的,死板的老和尚。

巫镇慢慢将桑云亭放下。

“大师,你怎么也睡不着。”

这语气,真的是非常非常熟悉了,不然的话,就太不尊敬了。

桑云亭站稳了,走过去:“住持大师,您好。”

“夫人好。”住持站了起来,双手合十。

住持说完,也不再多说,而是走到了悬崖边。

巫镇也走了过去,桑云亭自然跟了过去。

此时,桑云亭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们俩不说话,自己也不好说话。

天已经开始微微亮了,两人看着云海山峰之巅,在等。

桑云亭也就不说话了,屏着呼吸,一起等。

果然,没等一会儿,太阳出来了。

桑云亭还是第一次看日出,被这壮观景象震惊了,只觉得美不胜收,无与伦比。

半晌,听见住持道:“夫人觉得,这日出,好看吗?”

“好看。”

住持缓缓道:“好看,便看。”

桑云亭有点茫然。

她觉得住持仿佛在说什么很有深意的话,又仿佛在说一句废话。

住持摸了摸胡子,道:“安都寺中,风雨,阴天,一年能看见日出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两三个月。碰上,就是缘分。”

“嗯。”

“是缘分,就坦然睁开眼,好好的欣赏,好好的感受。这才是不枉费上天给你的一场安排。”

住持说完,就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桑云亭把他刚才那些话琢磨了一下,问巫镇。

“住持师父,是不是想点化我什么?”

“他刚才说的,是日出么?”

怎么感觉,话里有话呢?

“我可不知道。”巫镇在一旁装傻:“你听到什么,就是什么。点化的是你,又不是我。”

桑云亭皱了皱眉,觉得非常有问题。

但是大师看起来走得慢,其实已经不见了踪影,显然是个高人。

又看了一会儿初生红日,两人慢吞吞地下了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清晨露水重,下山的道路湿滑,桑云亭就更失去了走路的能力,又让巫镇背下了山。

幸亏他武功好,有力气,背得动。

两人进了昨晚住宿的院子,院子里众人已经起了,看见他们从外面进来,一副非常自然的表情,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一点儿都不好奇他们去了哪里。

巫镇正色道:“去洗漱,带你去吃斋饭,然后去长生殿,给岳父岳母立牌位。”

桑云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作为赶鸭子上架的一门婚事,巫镇这个丈夫,自然的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