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老夫VS老妻
四十分钟后,池仁站在赵大允的病床旁,双拳紧握,隐在裤兜里。
鉴于赵大允在电话中的音色,池仁也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心理准备这种东西,就像是将一根弹簧压得死死的,而它迟早还是会弹上来。在池仁的可视、可听范围内,赵大允左侧眼睑畸形,下颌骨受损,牙齿至少掉了四颗,音色嘶哑。而在可视、可听范围外,不排除外伤性癫痫和吞咽障碍等等的可能性。
赵大允被池仁看得发毛:“你……你别一副想亲我的样子行吗?”
池仁转身,拎了把椅子,一去一回间,又把弹簧压了下去。他在病床旁坐下:“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赵大允惶恐:“我不是脱离生命危险了吗?”
池仁抬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拍了拍赵大允的被角:“是。否则,我也就权当没你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朋友了。”
赵大允一笑,面目全非:“头脑简单还不至于,车技不精罢了。”
池仁别开眼:“最后一次机会。”
他指的是他能为他做的。
“唐小姐……”赵大允不是没有腹稿,“她还好吗?”
池仁眼色一冷:“你要把你用命换来的好处,浪费在为她求情上?”
“我在问,您把她怎么样了。”赵大允并不畏首畏尾。
池仁也不遮遮掩掩:“你知道的,触犯法律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这姑且算是她的保护伞。所以,我也不过就是封了她的账户,中止了她的学业,不过,我略有耳闻……那边会告她诈骗。而她今天的无路可走,是她咎由自取,至于将来有没有路可走,以及走什么样的路,是她的事,我也不会费心去赶尽杀绝。”
“池先生,您就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唐小姐她从小也吃了不少的苦。”到底,赵大允还是求了情。
池仁接话接得急,眼眶绷了劲:“可吃苦的又何止她一个?”
赵大允自然知道池仁指的是江百果。
可他除了是池仁的左膀右臂,也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那么,他除了会为池仁不遗余力地保护江百果,他也有他要保护的人:“那池先生能不能答应我,从今就当没认识过她。”
池仁心里的那根弹簧蓄势待发,逼得他站直身:“你要帮她?”
赵
大允默认。
池仁怒形于色,却又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别让我知道。”
“是。”赵大允的右眼熠熠发光。
“赶紧给我活蹦乱跳,还有多少的事等着你去做。”池仁算不上和颜悦色,撂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池仁心里的那根弹簧被压得有多惨无人道,弹上来的时候,就有多势不可挡。相较于赵大允的血肉之躯,更令池仁心生怜悯的,分明是赵大允的那颗心。或许,他对唐茹是真的动过心,也是真的恨过她,但她分明是他心中的花,花上的刺,甚至是腐烂后的泥,可他认定了,她就是她。
爱情的盲目和瞎了眼的分别,不过一线间。
可盲目使人执着。
瞎了眼却害人不浅。
九月十六日,周一。池仁第一次在致鑫集团亮相,挂的名号是传媒板块的产品部副部长。至于之前的副部长,晋升为部长,而之前的部长,也就是宋君鑫,被调往了致鑫集团的瑞士分公司。
池仁做就职讲话时,虽引得掌声雷动,以及众多女职员各显神通,曲振文却自然不会纡尊降贵。直到下午四点,他才传召了池仁。
致鑫集团位于中心城区,而曲振文的办公室位于这栋摩天大楼的顶楼,整面玻璃窗外全无风景可言,说是“高处不胜寒”最恰如其分。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池仁径直走向曲振文的办公桌,随手拿起了摆在桌上的,背对着他的水晶相框。
一翻过来,毫无悬念,那是曲振文和宋君鑫的合影。
二人身处碧蓝的深海,被五彩斑斓的珊瑚鱼包围,相视而笑。在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标注着它于今年的六月,摄于塞班。隔着整套的潜水装备,池仁不确定十五年的岁月有没有饶过宋君鑫,不过,即便是当年,她也根本算不上国色天香。
曲振文由着池仁看了一会儿照片,这才姗姗开口:“身体不要紧了?”
池仁将相框放回原位,想了想,还是将它扣了下:“但明天……恐怕还是要请天假的。”
曲振文得体地靠在椅背上,心中有数地点点头:“应该的。”
“或许,鉴于我终于站到了这里,今年,你会良心不安地去看看她?”池仁到底是不比曲振文,三言两语,急功近利。
如此一来,比得曲振文更泰然自若:“没这个必要。”
池仁俯视
曲振文,这个男人,尽管他们彼此都希望有另一种可能的存在,但毋庸置疑地,他就是他的父亲。而也不知道是谁的金玉良言,说每个孩子关于爱情的第一本教科书,就是他的父母,对池仁,也不例外。而在池仁的教科书中,一切媲美童话的遣词造句,都中止于那个叫做宋君鑫的女人的介入。
后来,它又以一道是非题作为末章,一边是姚曼安的自杀,一边是曲振文独占姚曼安的万贯家财,和宋君鑫比翼双飞。
他甚至改掉了他的姓氏。
而池仁反倒迫于姚曼安的遗愿,一辈子摘不掉那一个“池”字。
猛地,池仁一把将曲振文办公桌上的物品扫落了大半:“她怎么会爱上你这种人。”
曲振文不为所动地看了看表,话锋一转:“我叫你来,是想听听你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要怎么个烧法。你给致鑫集团挖了这么大的坑,千万……别埋了自己。”
池仁自知失态,更自知失态就输了大半,也就悬崖勒马:“曲先生要以为我那是挖坑,可就凡才浅识了,我要的,是时势造英雄。”
傍晚六点,池仁准时下班。
他才一上车,手机震动,显示江百果来电。
连日来,自从池仁从江百果家“不辞而别”,二人再没有碰过面。但他有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而她也无一例外地通通接了。在电话里,他会问她忙不忙,而她也会在陷入沉默时,让他按时吃药,好好静养。
有一天,江百果挂了电话,一回头,看张什站在她身后,一副怎么想也想不通的苦恼相:“我说果子,你和他这是从井水不犯河水,一步到位到老夫老妻了?中间的过程呢?如胶似漆呢?臭不要脸呢?对骂祖宗十八辈儿呢?这些过程呢?”
江百果若有所思:“可能是时日不多,偷工减料?”
“时日不多?”张什魔障了似的,“你……你真是脑瘤?晚期?”
也有一天,池仁去医院看赵大允。护工在给赵大允擦身,赵大允就想方设法想撵池仁走:“你一有时间就往我这儿跑,江小姐不会吃醋吗?”
“不会。”池仁笃定。
“怎么不会?又不是老夫老妻。”赵大允不敢苟同。
池仁若有所思:“早晚是。”
但在九月十六日傍晚六点的这一通电话,却有着它的独到之处——它是由江百果打给池仁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