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安今日回来,只随意穿着成衣铺子做出来的成衣,软烟罗的对襟百褶裙,简单的发髻上簪花。
她本就模样清丽,这般拾掇后,便更有当家主母的意味。
反观陆语嫣,身上穿着的还是未出嫁前裁剪的衣裳,头上的首饰也是不入流的货色。
沈氏不免蹙眉,语气不善,“安儿,你明知嫣儿和范家的事,她都已经这般艰难,你为何还要处处寻她不痛快?”
陆语安浅浅行礼后便坐在了沈氏对面,听见沈氏的质问,淡淡的抬眸看了眼旁边的陆语嫣,不咸不淡回答。
“不知母亲所言是哪一件事?妹妹的事情怎么跟我扯上了关系?”
她主打一个一问三不知,反问过沈氏后,又看向了陆语嫣,好看的眉头微蹙,端起了长姐的架子。
“你现在已经嫁为人妻,不是家里娇宠着的女儿,做事之前都已经掂量清楚,都已经过了半月,你还没想不明白,还惦记着范二郎来接你?”
最初陆语嫣也没想过真要让范二来接,毕竟之前同样的事情,范二都能够无动于衷,甚至还让人送来欠条。
只是近日谈论起此事的人实在是太多,她本就是个要脸面的,面对沈氏等人异样的询问,都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须得在陆成文和沈氏面前假扮娇俏可爱的女儿,平日里更是不能说上一句不耐烦的话,如今听闻陆语安竟然敢提起此事,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直接骂回去。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侧的沈氏便已经沉了脸,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训斥道。
“嫣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多管,今儿将你叫回来,也不是让你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的。”
因为气愤,沈氏头上的珠钗叮当作响,太阳穴的青筋凸起,眼神不善盯着陆语安。
倘若换作以前,陆语安必定会低垂着眉眼咬牙忍下此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忍耐得够多了。
面对沈氏的怒意,陆语安抿了口茶,方才抬眸看过去,毫不客气的嘲讽。
“母亲不也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将我叫回来吗?难不成我只能帮衬妹妹,而不能对妹妹的事情加之指点?”
“还是在你们心里,我只配做个冤大头,任由你们操控,对于你们所做的事情不能提出任何异议?”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陆语安更是一改之前乖乖女的形象,说出来的话尖锐刻薄。
饶是脸皮厚的沈氏,都被吼懵了。
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所有呵斥都卡在了嗓子眼,甚至有些心虚。
她难得吃瘪,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终只能借喝茶掩饰眼底的慌乱。
“姐姐怎能对娘说这种话?她毕竟是我们的母亲,生了我们养了我们,你这样说话实在是让人寒心。”
陆语嫣看不下去了,在心里暗骂沈氏无用,起身装模作样为沈氏说话。
本来心中已经开始动摇的沈氏,听见陆语嫣所言后,方觉脸上挂不住,自己的威严受损,看向陆语安的眼神愈发不满。
“你不就是怪我偏心嫣儿吗?可你看看你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你让我如何喜欢你?你面对长辈恶毒如此,面对嫣儿时,又是怎样的趾高气扬?”
“我们陆家,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副冷心冷情的模样?”沈氏越说越是气恼,重重地拍着石桌,桌面的茶盏都哐作响。
陆语安抬眼时,便对上了沈氏满含失望的眼。
这么些年,她都尽力忽视他们面对自己和陆语嫣的差异,可谁曾想竟然有朝一日会落得淡泊亲情这样的评价。
而给出这般评价的,竟然还是自己曾经最为敬重的母亲。
回想上辈子的种种,其实沈氏对陆语嫣无保留的偏向早已有了预告,只是那时她被洗脑,身为长姐便应该照顾妹妹。
即便如此,也未能得到一句重视的话。
陆语安在心里冷笑一声,眼看着沈氏还想给自己扣帽子,毫不客气地拿了陆语嫣说事。
“母亲若是觉得我不好,自己偏心教导出来的女儿更好,那么如今为何将我叫回来?便是为了让我看看你们母女情深?”陆语安挑眉,直勾勾盯着沈氏。
沈氏一噎,张嘴却未能说出一句话来。
陆语嫣从始至终都在隔岸观火,偶尔拱个火,撩拨两人的关系,不曾想陆语安嘴皮子这般厉害,居然三言两语就把沈氏说得哑口无言了。
她不免多看了陆语安几眼,她倒是从未发现,陆语安是个能说会道的,‘陆语安何时变成这样了?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心中思绪万千,不过很快就收敛下去了,站出来明面上维护沈氏,实则阴阳怪气。
“你凭什么对我恶语相加?甚至觉得整个陆家都亏欠了你?”
陆语安有时候真的很好奇,陆语嫣这般模样秉性的人,如何就能够轻易得到陆成文和沈氏的疼惜。
难道就应该她自诩来自异世,总能弄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那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如何就能够让见多识广的两个人,迷糊至此?
眼看着陆语嫣还想要梗着脖子倒打一耙,陆语安并不给她客气,端起桌子上的茶盏便泼了过去。
已经凉透的茶水打湿了陆语嫣的衣襟,染上大片褐黄色污渍,就连她精心描画的眉眼,也晕染开来。
“啊!陆语安!你居然敢这么对我!”陆语嫣崩溃咆哮。
沈氏倏地冷下脸,“陆语安,我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从哪里学来的泼妇行径!”
看着沈氏毫不客气站在陆语嫣那边,陆语安只觉得心寒,素白的指间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她死死捏着茶盏,才克制住了愤怒的情绪。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陆语嫣恨不得扑过去撕烂陆语安的脸时,被沈氏率先一步摁住。
她也不知怎么的,对上陆语安那双澄澈的眸子,莫名就有些心虚,只能错开视线,看向别人出事还不忘为陆语嫣讨要好处。
“我不知你心里这么多记恨,只是有什么你奔着我和你父亲来,又何必把气都撒在嫣儿身上?你们是姊妹,就应该互相帮衬,何至于手足相残?”
陆语嫣恶狠狠瞪着陆语安,磨了磨牙后扯着嘴角道:“姐姐高嫁国公府,怕是已经不愿搭理我们了,又怎会惦记着帮衬我?”
陆语安早就知道陆语嫣会提起此事,既然她这般念念不忘,那就得好好掰扯一下了。
“当初不是你不要吗?不是你不肯嫁去国公府,非得嫁给范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