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宫门前,二人下了马车。翁修朝自不用多说,宫内谁不认识皇上面前的红人端靖王翁修朝,可内侍们不认识席宁,但见对方是翁修朝带来的又不敢造次只能示意翁修朝。

“王爷,这位姑娘是……”

“这位姑娘是本王的人。”

内侍将身体压的更低,不再问别的,“王爷,入宫的规矩不可带刀剑,姑娘腰间的兵刃需要奴才代为保管。”

席宁看向翁修朝,翁修朝点点头低声道:“这是入宫的规矩,离宫时内侍会把刀还给你。”

席宁抿唇没说话,不情愿的将腰间银月弯刀解下放入内侍举着的托盘内。随后很自然的退到翁修朝身后。

内侍引领着二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席宁左望右望,望着那望不到外界风景的宫墙心里觉得很是压抑。试想如果有人住在这里,即便内部修缮的在华丽,又有什么意思可言。路过的宫女见到几人纷纷跪倒,待几人走过后才肯起身离去,至始至终不能抬头看一眼。席宁觉得主子住在这里就很可悲了,这些个伺候人的宫娥采女就更加难活了。

皇宫是皇帝的,但凡能进入皇宫参加这次盛宴的都在朝中有不小的地位,所以席宁只是乖乖跟在翁修朝身后,基本上不开口说话。

大明宫内,大梁朝中重臣陆续落座,翁修朝带席宁进入大明宫,不少官员前来同翁修朝寒暄,翁修朝礼貌回礼后带着席宁坐下。

席宁观察着那些大臣们,他们有的带了内人,有的带了家中及冠、及笄的子女……看来这场宴会皇帝是允许大臣带内眷入宫的。

大臣们之间的气氛一派祥和,他们或是互相客气的寒暄闲谈,或是两人一起三人一块的聊着朝中之事,只有中书令张道功寒着一张脸显得格外突出。

席宁用手指戳了戳翁修朝,翁修朝看向她,她便示意翁修朝去看对面的中书令张道功。

翁修朝凑到席宁耳畔轻声道:“他刚死了儿子心情不好。”

席宁并不知道张道功长什么样,翁修朝这么一提席宁立刻想到对面的人是张道功。

“原来他就是张道功。”

“对,去幽州查案的大理寺卿关清海还没回盛京,等关清海回来他这中书令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就很难说了。”

翁修朝一直压低着声音,呼出来的热气打在席宁耳畔痒痒的。她想伸手去抓,翁修朝先她一步替她揉了揉。席宁去推他,他又玩味的抓住了她的手,低语道:“你想让更多人看我们吗?”

席宁皱了皱眉,低声骂了句,“我发现你越来越无赖了。”

这一幕恰巧被刚刚赶来的花阳公主看见。原本花阳公主是要跟随皇帝、皇后一同出现的,可她听内侍说翁修朝已经到了大明宫,也不听对方说完就急匆匆跑来,没想到见了这一幕。

她隐在几个正在畅聊的大臣身后,那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上多了几分不该属于她的狠戾神色。她紧紧攥着双手,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她回想着自己与她的修朝哥哥这些年的相处,从来都是她主动去拉他、抱他,修朝哥哥从未主动碰触过她……

现在是怎么了?席宁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勾引了她的修朝哥哥?!难道席宁用了什么狐媚术?那席宁本就是用毒的毒女,她一定是给修朝哥哥下了毒,否则才不会如此!

宫女桃枝低声道:“公主,现在人太多,王爷也在千万不能动怒。”

花阳公主不能丢皇室的脸面,更不能丢自己的脸。她脸上挂了笑,端庄的走向了翁修朝与席宁。

席宁本是不愿被翁修朝调侃,见那花阳公主来瞬间打消了再度推开翁修朝的念头,任由翁修朝摩挲着自己的手,她也像没看到对方一样别过眼神。翁修朝哪里不知道‘他的’花阳公主的到来,他本就不喜花阳,见席宁忽然不再抗拒索性也不松手就那样握着对方。

花阳公主见二人已经到了不背人的地步更加生气,忍耐即将到极限,从牙缝中堪堪挤出几个字。

“修朝哥哥……席宁……你们来了。”

席宁看到花阳公主脸的那一刻是很解气,可她也不想太过头,毕竟这翁修朝也不是善茬,于是慢慢抽出了手。

二人站起身,翁修朝温和一笑道:“花阳来了,怎么没和陛下一起?”

花阳公主心道:要是一起就看不到席宁这场好戏了。

“花阳听说修朝哥哥和席宁来了,就想提前来看看。”

翁修朝微微点头,从花阳公主的眼神中翁修朝看出了与以往不同的情绪。以往花阳公主看他时满眼全都是对他的爱慕之情,今夜却能读出些别的来。

是怨怼吗?翁修朝不在乎花阳怎么看他,他既没有用花言巧语哄骗她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承诺,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在乎她怎么想。

在内侍的高呼声中,大梁皇帝缓步出现在高位上。在场众人皆回到自己的位置,跪拜叩首。

“都起来吧,今日不必太过拘束。”

皇帝话音刚落众人谢恩后起身入座。

席宁偷偷打量着高位上的皇帝,皇帝年过六十须发皆以呈灰白色,皮肤偏黑,由于太过操劳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大梁皇帝不怒自威,他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待到翁修朝这里时便不在移开视线。

“修朝,你身边这位女子是何人?”

翁修朝携席宁起身,拱手道:“回陛下,此女乃大北边关将席风之女席宁。”

打从翁修朝与席宁进入大明宫,一众大臣们就已注意到这边只是没好意思发问。现在听到翁修朝介绍,都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当中有的听说过席宁传闻中的名号,有的没有,但都对席宁有诸多好奇。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略微浑浊的眸子里尽是探究。

“席风的女儿席宁?”

席宁出列低头拱手,“回陛下,臣女正是席宁。”

“你怎么来了盛京?”

翁修朝欲说话,皇帝摆手示意,翁修朝只能坐下。

“回陛下,臣女此次前来盛京是求王爷帮臣女一个忙。”

“哦?事情办完了吗?”

“事情正在进行中。”

“原来是这样……入座吧。”

皇帝没有揪着席宁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身份在哪没必要当众给一个小姑娘施压,更何况在这种场合一个小姑娘能对答如流已是不易,换了别家的姑娘早就磕磕巴巴说不清楚个话来。

席宁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这里的气氛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她也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给家族蒙羞,故而一直提着一颗心。席宁开始是没想到跟着翁修朝来还能有机会与皇帝对话,错在她。她也不想想翁修朝是何等身份,他可是大梁端靖王,坐的位置都是最靠近皇帝的,她跟着翁修朝怎么可能不被皇帝注意。好在皇帝没有故意刁难,这一节算是过去了。

随后皇帝又与其他几位大臣随便聊了几句,便吩咐内侍请使团舞姬。

“宣,西域舞姬阿娜尔觐见献舞。”

内侍领命后,尖锐的声音回**在大明宫大殿内,席宁也期待的看向大殿门口。

只见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蒙面舞姬随着乐曲缓缓来到大殿中央。舞姬围着的中心有一位在服饰上区别于其他舞姬的舞者,此刻正摇曳着身姿踏歌起舞。

那舞者轻纱蒙面,席宁看不清她的脸,但从个头来看应该是阿娜尔不假。可不知道为什么,席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乐曲越来越快对方的舞步也越来越快。待到众舞姬退去,场上只留下了阿娜尔一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阿娜尔身上。她赤双足,踏出每一步脚踝处的银铃都会叮当作响。在一旋转后,她摘下了面上轻纱将轻纱高高扬起,轻纱慢慢飘落正巧落在了席宁面前。

席宁盯着场上的舞者下意识按在腰间,可这一模之下她才想起自己的银月弯刀不在自己身上暗暗皱了皱眉。

场上舞者不是阿娜尔,绝对不是。席宁见过阿娜尔还不只是见一面的关系,她为阿娜尔看过病和她聊过天,阿娜尔长得是什么模样她再清楚不过了。

阿娜尔去哪儿?那人为什么冒充阿娜尔出现?或许只有一种理由可以解释,反正冒名顶替必定逃不了心怀不轨。

银月弯刀虽不在身上,可银针还在,日后皇宫的内侍们检查入宫人员时必定要再加上一条,不得带银针入内。席宁清楚地知道,如果那假阿娜尔出手她就一定会出手,她没有刀就只能靠手上的银针了。

翁修朝察觉出席宁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席宁并不看他,低声道:“那个阿娜尔有问题。”

翁修朝闻言将视线重新落在场上正在跳舞的舞者身上。乐曲还在尽情的欢奏,席宁慢慢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对方,心底好像有一种直觉,对方很快就要动手了。

果不其然,在一个华丽转身后,假阿娜尔收敛笑容,一把将手柄制作成发簪的短小利刃被其从发髻处拔出,假阿娜尔手腕用力,利刃飞出直冲高位上的皇帝而去!

在场众人一片惊呼!翁修朝手掌拍在面前桌案上借力飞出。

此刻席宁要做的不是制住假阿娜尔,而是阻止那柄利刃。她一连飞出九枚银针,每一针都击打在利刃刃柄上,打乱了利刃飞去的方向也让利刃减缓了速度。

利刃直插在皇帝脚边的地毯上,那地毯瞬间被晕染了一层黑紫色印记。

内侍护住皇帝,惊呼道:“那刀有毒!护驾!护驾!”

一众禁军杀入大明宫,场上舞姬也纷纷露出真面目与禁军厮杀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