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躺在黑洞洞石屋里的蚩萨回味着以前同“锣”**的情景,却被黑石头上空传来的悲惨叫声打断,心一紧,以为是什么神显灵,细一想,似乎是蚩苗子的声音;蚩苗子是出了城去的。便不在意,接着想象朵朵的笑和哭,还有各种调儿的歌声。想着想着,“棒石子”硬挺起来,一跳一跳,像统子在弃跑,且射出一股一股的**,击到了屋顶,然后,“棒石子”就软了下去。**的快感流遍全身,蚩萨快乐地叫一声,满意地睡着了。
朵朵不知给谁挂了丝绸牡丹花,蚩萨从歌声里没听出来。临睡前,蚩萨想了一下蚩雪,但很快就闪过了,迷迷糊糊,自己也不知去了哪里,似乎是在黑沉沉的夜里滑行着,滑行着,前面渐渐明亮起来,开阔起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一这地方奇怪得很,看起来住着人,却没高大厚重的城墙。最醒目的是一处处绿森森的树林,有的地方绣成了堆,有的地方却很稀薄,断断续续,到了河边。河是很宽阔的河,水流得极缓,看不出在动。河的南岸是陡峭的山壁,劈过一样,斜插进河里。随着河流,南岸的石壁慢慢地离开了河岸,留出一带河滩,河滩绵延着,伸展着,面积虽小,但却显得空旷。只有一个码头,被一巨大的石山斩断滩地的高处,有几座鲜艳的红木房子,那式样有点像水罗城石坛上的庙;耸立的石壁也截住了河水,河水冲击不开,一扭头,向西拐去,弯几弯,又掉头钻进石山中间去。黄河的南岸比较狭窄,路也从山谷间伸来;但北岸却有很大一片平地,河边是一排排木棚子,棚脚上拴着羊皮筏子,有的羊皮筏子在水上漂着。光者膀子的水手一边用桨板划浪诗,一边底气十足地引吭高歌,身上一校一棱的肌肉,脸上一道一道的笑纹,似乎都是活的在唱着军厚而又嘹亮的歌。歌声歇下来的空队,会从南岸的山谷里传来叮咚叮咚的驼铃声,不久,有一队骆驼或马帮走出来,商客用歌声、骂声叫了水手来,把几架羊皮孩子绑到一起,上面铺了木板,然后唱着号子一趟一趟地把性口和货物度到对岸,渡完了,商客就唱着耿往离河边较远较高的集镇上走去。集镇上的房屋大多是木质结构,样式不似水罗城的石房子,而那街道上的男人,女人,装束也怪模怪样,并且人的模样也有着多种类型,不似水罗城人。他们唱的歌,也是多种调儿的。有的调儿很熟悉,而有的调儿却从来没听过。唱着歌儿,有的骆队向西边的路上去。走很远了,歌声还传渡过来。
蚩萨只觉得这地方很大很大,两眼看不够,看不完。粘住他睛线的是南岸的那巨柱一般的石壁,独独地擎着天,而对岸却没有做伴的。只有镇上木屋密集的地方,山才一级一级地高起来,直到遮断了云,或者是云漫T山,这哪有水罗城周围的山高、山多、山大?水罗城的山看不到头,常年被云雾缭绕着,从山谷里走很远才有低矮的、连绵的、慢缓的山。第一次能看到这么多的奇异东西,蚩萨仿佛把眼睛放大了十倍,竟还觉得空。
最熟悉的还是河。这河看不着源头,也看不到流到哪里去了。很像水罗城临着的河,只不过流得缓慢;河上的羊皮筏子,也极像,似乎是一个人亲手做的,放筏子的水手却不同于水罗城人。他们大多数人或拍击浪头,或喝酒唱歌,或谈笑逗乐。蚩萨却忽然看见一个别致的吊脚楼上坐着个满脸忧伤的男人。也许是这个与闹着的人不同,他那水罗城山一一般的静态吸引了蚩萨,蚩萨细细去打量。
这人装束同其他筏子客一样,也是光头、裸背,蓝布裤子,裤脚卷起来很高,但是神情却与别人不同。也许里面藏者大喜或大悲,藏了许多美丽而忧伤的故事,但露出来的却是大海般的平静。那眼晴也许曾经像豹子一样有神,像太阳一样明亮,但经过岁月的无情磨损,现在已失去了光泽,蒙上了忧愁、无奈的灰尘。他的目光,也许曾经能射落天上的麻雀,能钻透早展的迷雾,但现在变得闪闪烁烁,柔弱无力,虚虚空空,像没底的深渊一般幽静,河面上筏子客的对歌,天上飞过的鸟,他都不留意,他根本就没看,只是用心里的眼睛看着什么往事。
“爹!爹!爹!我摸到了一条大鲤鱼!”
沙滩上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抓着一条鱼,朝吊脚楼上喊。坐在里面的男人却没理,还是像山一样静着。
但少年知道楼上肯定坐着人,进了棚子,沿梯子蹬蹬上到楼里,摇摇他爹的肩膀,说:“爹!我摸到鱼了!”
这男人拿过鱼看了看,鱼腮还动着,便随手一扔,鱼又落到河里。
“爹!你?我叫黄野儿来吃鱼肉呢!”
“鱼还活着,让去吧。”说完叹了口气,又陷入深深的忧郁里;少年生一回气,见他爹全不理会,忽然看见河滩上走着的黄野儿,喊一声,跑下去了。
时间不长,传来他俩的争吵声。“我爹唱的歌多!”“我爹唱的歌最多!”
“你爹光晚上唱,白天是闷葫芦。”“你爹晚上早早就喝醉了,不唱歌!”“我爹睡梦中都唱歌!”“我爹不睡觉唱歌!”“我爹会唱所有的花!”“我爹会唱所有的鸟!”
“你爹想偷吃‘香水梨’呢,馋嘴!”
“敢骂我爹吗?我爹有钢刀呢,把你耳朵和舌头割了!”,
“你敢!你们是吃水上饭的,连河口子都不敢进,胆小鬼!
没出息!”
“叫你咒!看我下次渡你过河!”“筏子多着呢,偏坐你的?”“摸了鱼不给你吃!”
“谁稀罕!-你有本事吗?摸一个我看!”“刚才就摸了一个,能装满竹篮呢。”“骗人!”
“我没骗,我爹给扔了!爹!爹!爹!”
吊脚楼上的人嘿嘿笑着,伸出头来,冲下面两个红脸少男少女说:“黄野儿,顿亚!你们俩一天不吵三次心里就发慌,是不是?没事了,到树林里听鸟叫,或到山上看云去。”
叫顿亚和黄野儿的搔搔头,一齐向树林里去了。
河里一个水手划着筏子过来,朝楼上喊:“满拉!满拉!我适才渡了一帮唱牛皮灯影戏的,看不看?”
满拉回过头,说:“演啥?”
“多着呢!是两个折子戏,完了就唱《三娘教子》,明晚唱《铁弓缘》。”,
“不想去看。”
“你这人!天天坐在这儿看红木房子有啥意思?想要个暖床的,从镇上找一个,不行吗?”
“兄弟你说笑话哩。”
“说实话呢!晚上看戏人多,你瞅上哪个花,凭你的人才和歌,唱不开那红牡丹才是怪事!”"
“兄弟,心领了!还是捞光阴去吧!看,又有人要过河。”那人转身看一一眼,边划筏子,一边说:“满拉!今晚夕非要拉你去的。两碟花生,两碗米酒,两个盖碗茶,我买!看戏班子里的人唱得咋样,要听不顺耳,叫他快点去别处,不要再到河边买水来!”
满拉说:“兄弟,今晚月亮圆了呢!我去不得,看筏子,不然让人借着月光偷走了。”
那水手已过了河心,再不回话。
满拉看红房子的窗户紧闭着,想看的粉红脸儿一直没露出面来,便回到棚子里,生火,煮米饭。
顿亚回来时太阳已经落山。鸟往巢里飞,筏子纷纷靠了岸,人的脚步匆匆忙忙地移动,镇上的店铺陆续挂起了汽灯,一轮橙红色的胖月亮笑眯眯升起在东边的天空,随着夜色的加浓,月亮渐高,颜色也变成了银白色,银白色的月亮底下,有一个大红色的灯笼。
那是水罗城红木房子上的红灯笼。
顿亚吃完饭到镇上看戏去了.白日约过满拉的水手来叫他,满拉硬推托,那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说:“兄弟!不要把手伸给狗,不要把心给水罗城女人,毒着呢!我们吃水上饭的,要想得开!商客艺人吃一次‘香水梨’,明天一走,啥都没有了,你呢?丢了羊皮筏子,还吃饭不?顿亚谁拉扯?会水的鱼浪打死呢,说不准那一天就淹死了,还有闲功夫发愣?”
然后就-路唱着歌走了。
还有几个孩子客等在河边接人,看见满拉坐在吊脚楼上,便说:“兄弟,唱个花儿解闷。”
“没心情。’
“干什么有心情?“吃香水梨?要吃就划了筏子去吃,比谁都便利,隔着河能解馋吗?”
“我坐着看月亮呢。”
“月亮里有嫦娥,
更遥远了呢!”
满拉忽然扯起嗓子唱起来:
月亮上长的是索罗(呀)树,
万飞禽落不者上面;
天天(吧)月月的尕妹(哈)盼,
遇不上面,
小阿哥变成了老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