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挤压着夜空, 沉甸甸得好像要坠下来。

尧山上,沙土飞扬,石块滚动, 骤然间狂风大作。

几个身穿蓑衣,手拿旋风铲、绳索、撬杆、竹筐等物的大汉鬼鬼祟祟跟着一名蓝衣少女爬上尧山,站在了一座新坟前。

“就是这里!”少女下令,“快挖!”

大汉仰头望了望雷电闪烁的夜空, 惶恐道:“姑娘, 这可是谢氏家族的墓地啊, 你让咱们在这动手,不是想要咱们的命嘛?”

“是啊!早知道是武安侯姬妾的墓, 说什么我们也不来挖!”

“没错!”

大汉们一个个打起了退堂鼓, 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孙婉心跪在坟墓旁, 迎着飞沙走石的狂风道:“你们不想要酬金了?只要你们开了这棺材,将里面的人送下山,我便付你们百两黄金!”

便将背在身上的包袱打开, 露出了里面沉甸甸的金锭。

“挖不挖?”孙婉心狠道, “你们不挖,我便去城隍庙找别的流浪汉来挖!”

“挖!我们挖!”大汉一见了货真价实的金锭子,哪有不动心的,登时顾不上害怕,你一铲子我一铁锹地挖了下去。

孙婉心按着被风吹得乱飞的裙角, 看着那墓坑越来越深。

终于,墓坑见了底, 露出了华贵精美的阴沉木金丝楠棺, 几名大汉盯着那口硕大的棺材再一次犯起了难。

“启棺啊!你们不想要金锭了?”孙婉心焦急地道。

忽地一个闷雷轰了下来, 闪电穿云而过,将黑夜化为白昼。众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犹豫,硬着头皮将一根根撬棍楔进了棺椁的缝隙中。

棺椁上的泥土随着撬棍的撬动扑簌簌掉落,终于,棺盖打开,露出了一位身穿华美殓服的年轻女子。

女子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表情安详,样貌栩栩如生。大汉们又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恐万状,宛若见了艳鬼。

“下绳子啊!”孙婉心急道,“把人拽出来,快!”

套好活扣的绳索徐徐放入棺材中,大汉们配合默契,用撬杆支起裴玄霜的上身,将绳索套在腰上,拽紧活扣,将人一点点拉了上来。

“玄霜!”

当裴玄霜蹭着泥土重归人间时,孙婉心嚎啕大哭。

“把棺盖盖上,再将泥土填回去,立好墓碑!一切回归原位,不能留下任何马脚!否则,咱们谁也活不了。”她亲自将裴玄霜拖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大竹筐中,盖上盖子道,“快着些!雨下来了就麻烦了!”

大汉们奋力挥舞着旋风铲,动作飞快地填平了墓坑,重新立好了墓碑。

孙婉心挥舞着衣袖将墓碑周围的沙土扫去,用力地在地上跺了跺,命大汉抬着裴玄霜下了山。

又是一道闷雷响彻夜空,雨水瓢泼而来。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晴空万里,被雨水浸润过的空气温润潮湿,带着一丝丝怡人的清甜。

裴玄霜的头七之日,是个好天气。

一夜不曾合眼的谢浔掀开床帐,消沉地揉了揉太阳穴。

许是没有入梦的缘故,昨晚,他没有见到她。

虽然没有见到她,但脑子里想着的人全是她。谢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难道孙婉心说得话是真的?她是他的一个执念,是他尚未征服的猎物,因为不甘心失败,所以才会如此念念难忘。

他想不通。他感觉自己矛盾极了,一方面想要忘记她放下她,一方面又纵容着自己去拼命的想她,恨她。他几乎要被这两种对立的情绪折磨疯了。

头疼欲裂,头痛欲裂……她可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即便死了,依旧有办法让他痛苦,让他难受。

正在心中反复咒骂那个可恶歹毒的女人,秋月忽然捧了几个盘盏进来,供在了裴玄霜的灵位前。

“你在干什么?”一切与裴玄霜有关的动作在谢浔看来都是挑衅,他恼怒地道,“你在供奉什么?”

秋月吓得跪在地上:“回侯爷的话,奴才给主子供了些果子点心,都是主子生前爱吃的,奴才希望主子回来时能看到……”

“回来?”谢浔松开揉捏太阳穴的手,疾步奔向瑟瑟发抖的秋月,“你说谁要回来?她吗?”

秋月埋着头,看也不敢看谢浔:“主、主子回来……”她嗫喏地道,“奴才听说,人死后,会在头七之日回家看一看,奴才想着万一主子也回来呢?便准备了主子喜欢的吃食,主子看到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是吗?”谢浔眼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你说的是真的?”

“奴才也是听说的……”秋月战战兢兢,“但奴才真的希望主子能回来,再、再见奴才一面……”

谢浔一愣。

她真的会回来吗?

他和她说过,要她把提督府当成她的家,她听了吗?

她走时,他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今日……可弥补吗?

“传令下去,命膳房做她喜欢的饭菜,即刻送过来!”谢浔迫不及待地道,“快!快去!”

秋月点点头,赶紧去传话了。

膳房的人动作飞快,不多时,便做出了一桌子珍馐美馔。

谢浔坐在圆桌边,静静地望着手边的炙羊肉,忍不住回想起与裴玄霜一同用膳时的画面。

她饭量极小,又不爱喝汤,每每吃点羊肉,吃一小块胡饼就撂了筷,将一桌子的佳肴都赏给下人。

她似乎真的无欲无求,弄得他都不知道该赏她什么好,她大抵真的是天上的一片云,地上的一捧沙,他越是想用力地攥紧,越是会早早失去她。

悔。

悔心慈手软,没能真的剪了她的双翅,叫她用死亡这种无可挽回的方式飞出了他的手掌心!

“怎么还没来?”久久等不来裴玄霜魂魄的谢浔有些烦躁,“都过了午时了,她人呢?”

“侯爷,再等等吧。”倚坐在廊檐下的秋月道,“主子或许正在路上,马上就能到了。”

闻言,谢浔的表情立刻柔和了下去:“这么慢?”他小声抱怨,“她喜欢吃的菜都凉了……”

秋月悄悄看了魂不守舍的谢浔一眼,默默擦拭掉眼泪。

直至夜阑人静,月挂中天,裴玄霜的魂魄依旧没有回来。

守着一桌子珍馐从早坐到晚的谢浔缓缓起身,步伐僵硬地走到了院子里。

“她来了吗?”谢浔问,“再不来,头七便过了。”

秋月小脸惨白,害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奴、奴才也不知道……”她抖着手脚,磕磕巴巴地道,“主、主子或许不来了,或许……去找婉心姑娘了……”

“你敢诓骗本侯?”谢浔勃然大怒,一把将秋月提溜了起来,“这里是她的家,她去找孙婉心干什么?啊?”

秋月双膝发软站也站不住,她颤栗着哭求:“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奴才也不晓得传言是真是假,奴才、奴才只是想主子了,想再见一见主子……”

谢浔恶狠狠地盯着秋月看了片刻,终是松开了青筋暴起的手。

秋月摔倒在地,急忙忙摆成跪地求饶的姿势。

谢浔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了院中的荼蘼花。

她走了,他送她的花依旧好好活着。

“荼蘼花……”他摸了摸凉薄软嫩的花瓣,“末路之美,繁华之后的孤寂……此花,像极了她……”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两株荼蘼忽然晃了晃。

谢浔双瞳一紧,本能地去寻找吹动了荼蘼的风,可今夜的提督府风平浪静,无风亦无雨。

“你们感觉到风了吗?”谢浔一惊一乍,“有人感受到风了吗?有吗?”

白管家与琅月轩里的下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壮着胆子回答:“侯爷,院子里没风啊。”

“没风这两株花为什么会动?”谢浔瞪着眼道,“这两株花刚刚动过了,你们看到没有?”

奴才们哪敢逆着谢浔的意思来,纷纷点头说看到了。

谢浔面有狐疑的划过众人的面庞,扭头去看秋月。

“你看到了吗?”

秋月跪在地上一抖:“奴婢、奴婢也看到了。”她红着眼道,“许是主子回来了,主子生前最喜欢那两株荼蘼,看过之后,便离开了……”

“什么?”谢浔用力拉扯着荼蘼花,“哪里?本侯怎么看不到?”

荼蘼花花枝颤颤,在谢浔的蹂|躏下掉落无数花朵枝叶。

秋月看得好不心疼。

“侯爷,你放过那两株荼蘼花吧,主子……怕是已经离开了。”

谢浔动作一顿,瞬间白了脸。

走了?

就这么走了?

都没有与他说上一句话,打上一个照面,就这么无情的离开了?

“裴玄霜……”他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疯了似的劈斩撅折着花枝,便是被锋利的枝杈划破了手掌也不停下。

“主子!”

“侯爷不可啊!!”

白总管等望着双手鲜血淋漓的谢浔,齐齐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直至将那两株盛开着的荼蘼碾成面目全非的花泥,谢浔才停止了动作。

他压抑地喘着粗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半跪于地。

地上,沾染了鲜血的荼蘼花无声地与他对望着。

月光下的荼蘼花妖娆瑰丽,红得越发的红,白得越发的白,红白之下,是一只枯枝一般的大手。

谢浔额角抖了抖,抓起那朵半红半白的荼蘼花,狠狠攥紧。

忘了她……

他闭上眼睛,反复告诫自己。

谢拂然。

忘了她。

-

同一时间,裴玄霜在一间竹屋内睁开了眼。

双眼睁开的刹那,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呼吸,还活在这个世上。

“玄霜!你醒了!”守在竹床边的孙婉心摇了摇裴玄霜的肩,“我是婉心呐!玄霜,你看看我!”

裴玄霜眨了眨干涩的双眼,一点点朝孙婉心看了过去。

“婉心!”她伸出僵硬的手,堪堪与孙婉心握在一处。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孙婉心抹着泪道,“马上就是子时,你再不醒过来,我、我……”

她捂住脸,哽咽地哭个不住。

“不哭了,不哭了……”

裴玄霜很想坐起来,可她身子虚弱得厉害,别说起身了,连摸一摸孙婉心的脸都办不到,便软绵绵地躺在竹**,轻喃:“我这不是还活着吗?婉心,我成功地逃出来了,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你该高兴才是。”

“是,我高兴。”孙婉心点着头,“可这一路真是太难了,你不知道,当我看到你的‘尸体’时,内心有多绝望,恍然间,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裴玄霜褐眸一黯,幽幽道:“我确实死过一次。”她回过头,打量了打量空**干净的竹屋,“如今,我重生了。”

孙婉心擦干眼泪,笑笑:“对,你重生了。你再不用受那武安侯的折磨了!”

听及武安侯三个字,裴玄霜不由得僵了僵面孔,她沉睡了七天,当真觉得那个人,只是她的一场噩梦。

好在,噩梦再长,她还是苏醒了,挣脱了。

“这是哪儿啊?”沉吟片刻,她问,“像是山里面,有菌子的味道。”

“是太青山。”孙婉心解释,“这间小竹屋是我从一个老员外手里买来的,既隐蔽,又清幽,住着养伤最好不过了。”

“买的?”裴玄霜笑着问,“你哪来的银子?”

孙婉心翻了个白眼:“狗男人给的,他追随武安侯多年,银子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我多花些才解气。”她盘腿往裴玄霜身旁一坐,“不瞒你说,掘墓的钱,也是我从狗男人那里要来的。”

裴玄霜愕然。

她扯了扯苍白的唇角,问:“蓝枫他……没有怀疑什么吧?”

“没有。”孙婉心笃定地道,“那狗东西武功确实高强,然而脑袋不大灵光,我只需花一点点小心思便能将他糊弄过去。”

裴玄霜放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到心口,欲言又止地望着孙婉心。

孙婉心如何不明白裴玄霜的心思,赶忙安抚她道:“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嘛,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裴玄霜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担心那蓝枫……”

孙婉心默了默,严肃下来道:“你不用担心他,时机一到,我会将他三刀六洞的。你呀,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才是。”

说完,弯腰从一旁的小木桌上取了纸笔过来。

她将纸笔递给裴玄霜:“喏,快写吧。”

裴玄霜一愣:“写什么?”

“方子啊!”孙婉心促狭地笑着,“你不准备把身子调养好啦?再不喝药,当心你的肠子烂掉!”

裴玄霜恍然大悟,方才觉得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她莞尔一笑,接过纸笔道:“烂掉也比困在那座牢笼里一辈子强。”

“少胡说了!”孙婉心佯怒地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下,催促,“快写!”

“好,好,我写。”裴玄霜被孙婉心搀扶着坐起来,缓慢艰辛地写下一张药方。

孙婉心对着方子吹了吹,折好后收了起来。

“玄霜,你安心休息,我抓了药便回来。”说着一愣,抬起眼,怔怔地盯着裴玄霜。

裴玄霜一脸疑惑:“婉心,还有什么事吗?”

孙婉心忽地垂下眼,慌乱起身:“没、没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给裴玄霜倒了碗水:“瞧我,光顾着说话了,居然忘了你七天六夜没吃东西。”便将水和点心摆在裴玄霜面前,“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抓药。你别怕,这里安全的很,我去去就回来。”

裴玄霜直勾勾地盯着孙婉心的脸,内心七上八下。

“婉心……”她不安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孙婉心笑得勉强,“我真没事。哎呀,你别担心我!快吃东西,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竹屋。

裴玄霜望着孙婉心匆匆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服用了汤药的裴玄霜整整睡了两天一夜。

再次醒来时,她精神明显好了些,脸色没那么苍白,呕血的情况也减轻了。孙婉心望着气色见好的裴玄霜,欢喜道:“还是你厉害!既能写方子把自己弄死,又能写方子把自己救回来,你不是神医谁是神医!”

裴玄霜懒洋洋地靠在床头,微笑:“连地都下不了,还神医呢,也就你能瞧得上我的这点本事。”

“你本事大的呢!”孙婉心将一碗竹笋鸡汤递给裴玄霜,“尝尝吧,我刚刚熬好的,用的都是这山里的竹子。”

裴玄霜接过汤碗,一口气喝了大半。

“慢点喝,慢点喝。”孙婉心笑她,“一山的竹子和野鸡呢,吃多少有多少,这么着急忙慌的作什么?

“好喝。”裴玄霜由衷称赞,“我已经很久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了。”

孙婉心笑着将汤碗放在桌上:“虚不受补,再好喝也不能喝太多。”她拉住裴玄霜微凉的手,问,“玄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裴玄霜想了想道:“我这身子再有个三五天便能复原,届时,依旧南下,去雍州。”

孙婉心眼睛一亮:“你要去找你的亲人对吗?”

裴玄霜愣了愣,表情忽然凄凉下来。

“婉心,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她垂了眼,“其实,我在雍州并没有什么亲人。”

“什么?”孙婉心甚至惊讶,“你不是说,你和你雍州的亲人走散了吗?”

裴玄霜摇了摇头:“不是走散了,是无奈分开了……”她道,“我要找的人,是我的师父和师兄……”

孙婉心双眼瞪大:“你师父?师兄?”

“是。”裴玄霜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沉地望向窗外,“我自有记忆起,便生活在一座白雾茫茫的大山上,当时我十岁,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姓什么,叫什么。是师父赐了我名字,教了我安身立命的本事。”

“十三岁那年,我师兄违背师命私逃下山,我担心师父怪罪,便悄悄下山找他,结果人没找到,自己还中了瘴气,昏迷数日后才回到了师门。”

“等我回到了师门,师父早已不在了,他老人家留下了一封信,说我师兄可能去汉中了,让我去找他。”

“我草草收拾了行囊,北上汉中,结果路遇流寇,险些丧命,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几句话讲述完自己的过去的裴玄霜回过神来,默默望住孙婉心。

孙婉心听得两眼发呆:“我记得你说过你没有十岁前的记忆,玄霜,你为什么会失忆?”

裴玄霜黯然神伤:“我也不知道,但师父说过,若有一天我想要回自己的记忆,便带着昆山血玉去找他。”

“昆山血玉?”孙婉心直勾勾地盯着她锁骨之间的红色月牙形玉佩,“就是你戴着的这块玉佩?”

“正是。”裴玄霜道,“这些事,那人一一盘问过我,但我一句真话都没告诉他。”

孙婉心沉默了片刻,感慨:“你的身世还真是坎坷,偏偏你师父也下落不明,你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们。”

“找不到也得找。”裴玄霜正色道,“我势必要离开京城。”

孙婉心一愣:“因为他吗?”

裴玄霜亦愣了下,似乎在思索孙婉心说得人是谁:“不是。”她不带任何感情地道,“那个人,向来与我无关。”

孙婉心怔怔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婉心。”裴玄霜一脸不舍地拉住孙婉心的手问,“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我吗?”孙婉心懵懵地道。

裴玄霜皱眉:“对啊,那人心性如何你也清楚,我担心他会找你们一家的麻烦。”

闻言,孙婉心长长叹了口气,失落地道:“如何走得掉呢?云卓才和邻家姑娘定了亲,我爹在也京城谋到了正经营生,我娘则爱极了京城的繁华热闹,他们不会走的。”

“那你自己呢?”裴玄霜轻轻地问,“你想和我走吗?”

孙婉心一脸犹豫:“我……”

说着面色一变,转过身,猛地站了起来,抬手按住了胸口。

裴玄霜挣扎着便要下床:“婉心,你怎么了?”

“我没事。”孙婉心背对着裴玄霜道,“你身子虚,别动弹。我腿麻了而已,站站就好。”

她的谎话彰明较着,裴玄霜如何能信,到底撑着竹床站了起来,拽住了孙婉心的袖子。

“你前几日就不大对劲,盯着我欲言又止的。婉心,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裴玄霜急道。

孙婉心依旧紧紧按压着胸口,微弯着腰,很是难受的样子:“我、我……”

她拧了眉,喉间溢出一声干呕。

裴玄霜一震,立刻按住了孙婉心的脉搏。

即便精神不济,即便伤病未愈,她依旧诊出了她的脉。

那脉象圆滑如珠,回旋有力,正是……喜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