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宫的宫女太监, 加上暗卫,也不过十几人,会武功的算上谢期这个花拳绣腿, 也只有五个, 又怎么敌的过萧直带来的精锐。

被缴了械, 几个暗卫也被按在地上, 宫女们瑟缩成一团, 也只有流霞月儿这两个她带来的丫鬟,表面上还算镇定,实则内里也慌乱透了。

唯有谢期昂然不惧, 冷笑连连。

萧直扫视一圈:“你身边那个小匣子不见了,是拿着你的手信, 去通风报信了吗?给你爹爹谢大将军?还是给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个韩越?”

“除了他俩,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旁人能为你所用, 那个谢七郎倒是对你忠心,可惜他不掌兵, 在吏部熬资历,还只是个正五品,你要让你爹爹和韩越回援?”

重生到现在,萧直从没感觉到这么舒心过,一切阻碍不复存在, 谢期已落入他瓮中。

谢期不屑冷笑, 连眼神都不愿给他一个。

“你以为我是像你这般的乱臣贼子?我让韩越不要回援,全力阻击雍王, 雍王与蛮族勾结, 乃是国贼,哪怕我如今落入你手, 即刻身死,我也不会后悔!”

萧直一愣,微微睁大双眼,目光温柔:“我倒没想到,阿鸢听政两年,心中家国天下竟比自己私欲更重要,阿鸢,果然成长了。”

谢期厌恶他这副黏黏糊糊的样子,好似多爱她似的。

“我乃大梁皇后,一国之母,与你这等乱臣贼子不同,你杀了陛下,囚禁皇后,就算你萧直得了帝位,后世史书在你身上,也会记载一笔,窃国者的阴险小人,你不配做这个皇帝!”

她铁骨铮铮,斩钉截铁,不畏强权的模样。

与以前那副面上恭顺阴阳怪气,整个人都失了活力的样子,完全不同。

非常迷人,让他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是一块美玉,打磨后就变得更加光彩夺目,是他有眼无珠。

“阿鸢,我知道你恨,但我可不是乱臣贼子,我有真正的传位诏书,可以给你看。”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侍卫从锦盒中把玄色圣旨拿出,上头朱红的字写的清清楚楚,谢期不敢置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是萧琰的字迹,没有错。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陛下,萧琰,他明明跟我说,立我们续儿为太子,我为摄政太后,等续儿长大,我便还政于他,他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谢期眼神逐渐冷厉:“你骗人,我不信,你萧直神通广大,能人不知鬼不觉,替换了建章宫的守卫,陛下身子不好,也许被你控制了,是不得已才写给你的传位诏书,我不信,是你骗我,你做假的!”

萧直叹气:“好吧,阿鸢不信我,一直对我有偏见,但先帝的遗诏是当着温国公、四位次辅的面写的,我能作假,温国公等人也会作假吗?”

“哼,他们早就被你收买,自然弃我们母子于不顾,联合你这贼子一起犯上作乱。”

萧直脸色黑了下来:“先帝并未下旨过继,那孩子,不是你的儿子,你与他也称不上是母子。”

“是陛下是没明旨过,可天下人谁不知道,我与陛下收嗣子,宫中只留下了续儿!”

“阿鸢啊阿鸢,你还是这么天真,先帝的确犹豫过,是否要立嗣子,圣旨都写好了,可最终也没发出去,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萧直自顾自继续说:“因为萧续如今不过是个不满一岁的奶娃娃,子弱,母也不强,于大梁国祚,又有何益处?先帝,只是做出了更好的选择,舍弃了你罢了,他毕竟,也是皇帝,要对萧氏江山负责!”

他说的,是对的。

但谢期就是不让他如愿。

“你以为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我便会信?萧琰为什么不见我,是不是捣鬼,你不让萧琰见我?”

“先帝,已经去了。”

萧直垂下眼眸。

谢期如遭雷击,神情开始恍惚,她有想过这件事,可真发生到眼前,却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根本不能接受。

竟是连最后一面,他都不肯见她吗?到底为什么,她不明白。

他们明明那么好,为什么却在他病重之时,对她那么狠心,连她的后路都没有安排好,让她落入萧直的手中。

都是萧直的错!

上辈子她的死,这辈子萧琰的死,她没能成为摄政太后,都是萧直的错。

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你打算如何处理我?”

将宫女太监和暗卫们押下去,此时挣扎也没有用了,谢期冷冷的看着他,眸中不见一丝温度。

萧直终于不再掩盖自己的真面目,挽住她的手,伸进她的手指缝中与她十指相扣。

“这就要看阿鸢要怎样对待我了。”

谢期厌烦,又想给他一耳光,这一回萧直握住了她,没让她得逞。

他亲了亲谢期的手,恍若没看见她的不耐与厌倦。

“我怎么待你?只要我活着,我便要杀了你,你把我囚禁在凰栖宫又如何,我乃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只要我说不行,你这辈子也别想名正言顺的继位。”

萧直叹气,去摸她的脸,被她一口咬在手腕上,他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手腕很疼,被她咬出血来。

她就这么恶狠狠的盯着他,绝不松口。

这副恨不得要杀了他的样子,本该极是可怖,萧直却只觉得可爱。

恨也是极浓烈的一种情绪,总好过无视他,她这样恨他,是不是也是另一种爱呢。

萧直才不觉得自己魔怔。

“难办了,阿鸢作为先帝遗孀,若是一直与我作对,我就头疼了,这样的话,我也不得不遵从先帝遗诏,赐死阿鸢了呢,只要阿鸢不是先帝皇后,就好了。”

他笑容可掬,谢期此时倒也不怕死。

“上辈子我就死过一次,这辈子难道我会怕?”

只是没能得偿所愿,杀了萧直,她已经与爹爹说过,急流勇退小心萧直卸磨杀驴,这辈子,哥哥也在巡防营站稳脚跟,她死又有何惧。

“萧琰不会让我殉葬,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萧直抿唇,不悦:“阿鸢就这么信我那位皇叔?”

不信萧琰,难道信他萧直?谢期冷笑。

“只要阿鸢跟我服个软,从此之后安心同我在一起,我自然不会杀你,还会爱你宠你。”

回应他的,只有谢期冷漠麻木的表情。

萧直愣住,脸上露出狂气的微笑,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猛地攥住她的肩膀:“你宁愿跟先帝一起去死,也不愿跟我一起活?”

“先帝待我好,我爱先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你爱他什么,你们在一起将将三年,阿鸢,你该爱我,你该爱我的,我才是你夫君,你是我妻子。”

这一回,巴掌落到他的脸上,谢期冷然:“我不是你妻子,上辈子周慧荑是你妻子,这辈子谢溯是你妻子,我谢期,是萧琰的妻子!”

“你想让我跟着你苟且偷生?还想以我家人要挟我?你做梦,我宁愿去死。”

萧直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松开握住她的肩膀。

凝视她的那双眼眸中,藏着深切的绝望:“这辈子你都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原谅我了吗?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你也不愿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

“杀父之仇,一日都不敢忘。”

萧直嘴唇翕动:“上辈子,你爹他……不是我……”

他没有想要杀他,想留他一命,可是主理此事的大理寺卿也是新党,怕斩草不除根,到时谢觞留得性命,与他们不死不休,几番话便让谢觞以为,他的死能让他保谢家。

可殊不知,他本就没有想要谢觞性命,对谢家斩尽杀绝的意思,他要平衡朝局,怎可能真的杀了世家头目,让新党没了制约。

但,说不出口。

哪怕他免了大理寺卿的官职,把大理寺卿交给北镇抚司办理,哪怕不是他杀的谢觞,但谢觞的死就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不是凶手,也是推手。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责任,做了若是都不肯认,也着实不像个男人。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我不爱你就好了,阿鸢,我不爱你就不会难过,也不会后悔,上辈子,你去之后,痛苦日日折磨着我,叫我夜不得安眠,日不得清醒,我庆幸有这一世,能让我弥补,可是,你却不要我的补偿,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萧直说着,眼中有泪光闪动,他是真的后悔了,又痛恨自己,在对她的爱中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你一个活着的人,对我一个死了的人,说痛苦?”

谢期嘲讽的看着他,哈哈笑了两声:“做给你自己瞧的吗?”

她只是冷笑:“今日你不杀了我,这辈子我都要跟你作对,”

“既然阿鸢这么宁死不屈,我总要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你想死我成全你。”

他拍了拍手,黄存礼呈上一个托盘,托盘上头乃是一杯褐色浓汁的汤药。

别人准备毒酒,他准备毒药。

谢期冷笑,一眼也不想瞧他,不就是死吗,她何曾怕过?

一把抢过,一饮而尽,眼前逐渐迷蒙,身体没了力气,渐渐倒了下去。

萧直好像把她抱住了,在说着什么,她已经不想再听。

呸,谁想跟他有下辈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