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儿这张小脸, 生的真是花容月貌,可着西京找,我都没瞧见有比得过我们期儿的世家姑娘, 也难怪, 我们家那个小子, 是日思夜想, 就是忘不了他的谢妹妹。”
公孙夫人拉着谢期的手不愿放, 说着叫她都觉得尴尬的话。
秦敷微微皱眉,只是一瞬便掩盖过去。
“这样好的姑娘,来给我们家做媳妇儿可好?我们家小子一颗心都丢在你身上啦, 咱们两家也是世交,嫁来我们家, 我一定像待亲生女儿一样待你。”
谢期很为难,她又不喜欢公孙遗那个孙子, 而且萧直上位后,公孙家的下场也没比他们谢家好上多少。
“这婚姻之事,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能自己就定下呢。”
她只是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丝羞涩,公孙夫人也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的人,自然不再追着谢期问。
“谢夫人,你觉得如何, 咱们两家若是联姻, 端的算是门当户对。我们家那孩子虽然不成器,可到底我们家底也是丰厚的, 我们遗儿还是嫡出, 将来这爵位也是我们遗儿继承呢。”
秦敷似笑非笑,说的真是好听, 公孙遗仅仅是不成器?分明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我记得,你们家的爵位,不是还有个嫡出的长孙吗?”
秦敷笑语盈盈的,公孙夫人顿时一僵,险些忘了她还有个嫡长孙,原本长子媳妇嫁进来后,没过一年,公孙家的嫡出大公子就没了,原先那位公孙夫人就很不喜欢嫡长子媳妇,觉得是她克死了自己儿子,她是继室,又生育了嫡出的公孙遗,是全家的宝贝蛋。
这事被挑破,公孙夫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老太爷如今还在,更看重长孙,还真不好说这爵位将来会落到谁头上。
“我们家还有荫封呢,嫁给我们遗儿,多么门当户对的一门婚事,谢夫人,你说是吧?”
“这个,我们家姑娘的婚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总要问过我家主君的意思,而且我与主君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她年纪还小些呢,女儿是为娘的贴心小棉袄,我总想着多留她两年,这将来嫁了人去了婆家,回娘家的时候可就少了。”
这是隐晦而不失礼数的拒绝。
公孙夫人僵笑,却并不觉得谢家是瞧不起她儿子,只觉得有些遗憾,他们家遗儿今年都十八了。
“无妨无妨,别说是一年两年,便是三年四年,我们家那小子也等得,他对期儿是痴心一片啊。”
公孙夫人还想将腕上的镯子摘下来套在谢期手上,她推辞好久就是不收,秦敷也有些恼了。
她好好地姑娘,也没嫁人呢,公孙夫人也算是添妆还是什么?若说是小定,两家的主君都没到场,小定的聘礼也不能就是个镯子。
只有那些纳进门的妾,身为婆婆的公孙夫人用一只镯子一根簪子打发了,勉强算是看重。
他们谢家好端端的嫡出大姑娘,这么不上不下不明不白的,受了她的东西,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秦敷心里有气,再与公孙夫人叙话的时候,就没什么耐心了。
送走公孙夫人,她仍在生气。
“公孙家的老夫人也是个敞亮人,怎么她这个堂侄女,是个如此不会办事的人,她是皇后吗,还赏赐贴身首饰?把咱们家当成什么了。”
今日的事,哪怕是由纯淑妃来做,都不显得唐突。
谢期想到,前世周慧荑封后,她与孙芍王若君如分猪肉一般分别成了贵淑德三妃,给皇后行大礼敬茶,那周慧荑就是叫宫女一人赏了一只金镶玛瑙的花丝镯。
那种居高临下的打赏,仍然历历在目。
她与公孙夫人既不是婆媳,她又不算为交情好的世家夫人女儿添妆,要真论在朝中的地位,老首辅也要避谢觞的锋芒。
“娘别气了,以后娘找个理由不见公孙夫人便是了。”
“鸢儿,你可别听公孙遗的甜言蜜语,就被哄骗了去,那小子可不是个良人,还没成婚呢,屋里伺候的美貌丫鬟就十几个,这哪是正经人家的风范。”
“何六娘为什么想笼络咱们家,主动提起婚事,那是想争爵位呢,这种浑水,咱们可不淌。”
谢期无奈笑了:“娘,我每回见到公孙遗,都恨不得把他打成猪头,怎么可能会听他说什么甜言蜜语,我也不喜欢他啊,娘多虑了。”
再三问谢期心里到底有没有人,得到的都是否认,秦敷才稍微放心。
等谢觞回来,秦敷将此事说了,仍是觉得生气。
谢觞倒是难得没有跟秦敷同仇敌忾:“老首辅的确有跟我说过一嘴,想要跟咱们家联姻。”
“无论是他们家女儿嫁咱们家,还是咱们家女儿嫁他们家都可以。”
秦敷更加不高兴:“咱们家大郎可是跟英娘情投意合,公孙家的女儿嫁过来,难不成要英娘做妾?英娘的母亲虽然是我爹爹的庶女,可我爹爹是翁主仪宾,也是出身洛阳秦氏,不然怎么能匹配元成皇后与昭烈皇帝的血脉?秦家从唐时便是名门望族,英娘身上也流着我爹爹的血,我那妹妹也是在翁主阿娘手下长大的。”
“夫人莫气,莫气,我还没说完呢……”
“你还说什么,难道你已经允了老首辅?公孙家可没有嫡女,不是我瞧不起庶出,庶出女里也有我妹妹那样温柔乖巧,进退有度的,可叫公孙家的庶女做咱们家嫡长子的大娘子,你不觉得被压了一头吗?将来鹏儿可是要承袭爵位的。”
“此事是不成的,咱们家阿鸢也断断不能嫁那个公孙遗。”
谢觞一个头两个大,他宁愿去打仗面对凶残形性的蛮族人,也不想在家面对暴怒的夫人。
“是,是,公孙遗小儿只是个纨绔子弟,怎配娶我的阿鸢,老首辅的意向人选,是他的嫡长重孙公孙兰”
秦敷的怒气消了下去,满脸狐疑:“公孙家的嫡长重孙?今年只有十三岁吧……”
“小几岁也没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嘛,夫人不是也比我大两岁吗,老首辅这个嫡长重孙跟公孙遗可不一样,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已经经过县试府试,现在已经是童生了,是个名副其实的神童。”
十三岁的童生?
秦敷觉得有些震撼:“这下场的苦,可不是一般孩子能受得了的,既是嫡长重孙,若是没意外是能继承公孙老首辅的爵位的,居然十三岁就是童生……”
“明家小子今年十七了,也只是童生呢。”
谢觞点头:“所以,我没有直接拒绝老首辅,咱们家那丫头,夫人也是知道的,生的是花容月貌,可性子不像个女儿家,若是公孙兰小小年纪就能考中秀才甚至是举人,咱们丫头嫁过去岂不是享福了,人家都还没嫌弃咱们家丫头的性子。”
秦敷又开始不满:“男人有前途就能对妻子好?也不尽然吧,还是要看小子心里是不是有咱们家阿鸢,能不能做到从一而终,只有我们阿鸢一个。”
这世上有几个有权势的男人不广纳妻妾,绵延子嗣,他谢觞虽然不是,可世事就是这样,却不能反驳秦敷的话。
“那我跟老首辅说说,想法子叫咱们丫头和公孙小公子见一见,夫人别气了,咱们都好几日没有……”
秦敷羞红了脸:“你这个不正经的,孩子都有三个了,还这样。”
“夫人又不许我纳妾,再说我也只爱夫人一个,若不许我亲近夫人,岂不是要憋坏我……”
转眼进入夏至,五皇子生母,林贤妃从宫外请来一位神医,给陛下诊治过后,已经病入膏肓起不来连朝会都没法上的陛下,居然身子看着大好了些,能坐起身,也能行走了。
陛下龙心大悦,认为贤妃才是真心待他之人,从前的形影不离的纯淑妃反而失了宠,林贤妃不仅一跃被封了贵妃,陛下又要大肆封赏自己的几个儿子女儿。
只是太子已经是太子,封无可封,而活着的孩子中唯有五皇子、萧直还有几个公主。
陛下大手笔封赏,直接将五皇子封为定郡王,五皇子的嫡出儿子封世子,嫡女均破格封郡主,而几个庶出子授从二品辅国将军,几个庶女也都封了县主和郡君。
五皇子是被卷入过五王之乱的,腿也落下了终身残疾,陛下对曾经五王之乱的参与者讳莫如深及其忌讳,二十多年冷落五皇子和林贤妃。
因为猜忌,他对自己亲生子女的封赏很是吝啬,如今却这么慷慨,不由得叫人测目,也开始有墙头草的朝臣,开始暗自嘀咕,这太子的位子是否还能坐得稳,东宫是否已经失了圣心。
可谢期并不关注定郡王,她看到了,这一回封赏中,有萧直,他也被封了辅国将军。
乍一看,这位废太子的儿子居然只跟定郡王的庶子一个待遇,一点都不显眼,但他一个月前还只是奉国中尉,一下子连跳三级。
她记得很清楚,前世他分明没有被授爵,这个时间,陛下早就死了,萧直也跟周慧荑成了婚。
现在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