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期的脸色已然苍白的如同纸一样,身子摇摇欲坠。

萧直本怒极了,可看到她的双手放在小腹,护着孩子的样子,还是让他微微一顿,冷意顿时缓和了一些。

就在萧直要发难时,孙芍忽然跪倒地上,去拽萧直的裤腿。

“陛下,陛下,你终于来了,妾身等你好久了。”

“陛下,妾身是冤枉的,妾身没有杀皇后娘娘,您把妾身放出去吧,妾身还能服侍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萧直的气不能跟谢期一个孕妇撒,却也不是不能对着孙芍撒。

一个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废妃,他根本就不必摆出对后宫其他女人那种温情脉脉的样子,不必虚与委蛇。

于是,他毫不犹豫将孙芍一脚踹开。

“疯婆子,害了周氏,还要害朕的贵妃?”

孙芍居然真的表现得像个疯婆子一样,缩在角落呜呜的流泪:“陛下,妾身没有害皇后娘娘,妾身是冤枉的。”

“您曾夸赞妾身,生的比贵妃还美,说妾身的性子比贵妃要好的多,您跟贵妃都是虚与委蛇,只是碍着谢大元帅的权势才不得不宠幸她。”

孙芍像是说着疯话,实则每一句说的都是真的,是曾经萧直做出来的事,而她用疯狂的姿态提醒着谢期,揭露萧直的真面目。

“陛下,您说真正爱的是妾身啊,您不是承诺过妾身,只要跟着周皇后一起打压贵妃,将来就让妾身做贵妃吗?”

萧直的脸色越来越黑,看了一眼黄存礼,这自小跟在身边的内侍官顿时会意。

“还呆愣着做什么啊,还不堵住孙庶人的嘴,冲撞了贵妃娘娘,谁能担得起责任?”

黄存礼身后的侍卫们,才冲过去,七手八脚的把孙芍按住,随手拿了一块破抹布堵住了她的嘴。

此时的孙芍,鬓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完全就是个疯婆子的模样了。

谢期很害怕,怕萧直刚才在门外听到了什么,但现在看到孙芍此时的样子,又觉得可怜。

她为什么故意做出这副疯狂的模样,完全是为了将谢期的嫌疑摘出去,谢期眼眶酸酸。

“陛下……”

萧直倒是表现得很关心她的模样:“爱妃身子如何,这贱妇可有冲撞了你?”

谢期心很凉,萧直就是如此薄情之人吗?当初他与孙德妃也不是没有恩爱过,同床共枕的女人,如今没了利用价值,就被弃若敝履。

那些话,让孙芍联合周皇后压制她谢期,并且给出虚假的承诺,私下里他还会称呼她为芍儿呢。

现在却一口一个贱妇。

“妾……妾身没事,陛下,孙芍已经这样了,一个疯了的女人,就别跟她计较,看在过去陛下跟她也有夫妻情分,就放过她吧。”

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里锦衣玉食的娇养长大,孙芍也曾是西京城少年们仰慕的出色女子。

可现在却状若疯妇,丝毫没有被怜惜,压在冰凉的地板上,脸被压得变了形状,身子还被侍卫们踩着。

谢期实在不忍。

若是她沦落至此,怕是一天活着的念头都没了,孙芍比她要坚强的多。

“她跟朕也算夫妻?她配吗?”

一句她配吗,便抹杀了过去所有的恩爱,孙芍纵然全是错,也未必跟他没有那么一瞬间曾经温情过。

谢期只觉得心寒。

“她跟你说了什么?”

萧直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谢期有点害怕,身子往后靠,偏过头想要躲开他摄人的目光,萧直却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攥的紧紧的。

谢期嘶了一声,萧直回过神来,毕竟她现在身子特殊,萧直终于略略松开了她的手腕。

“她跟妾身说的,也是诉说冤屈,说她不是害死周皇后的凶手,叫……叫妾为她求求情。”

“就这些?”

谢期点头:“就这些。”

萧直忽然嗤笑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朕暂且就相信你的话,你自己知道骗朕是什么下场。”

谢期一颗心打个了突突,挤出笑容:“妾身怎么敢欺骗陛下。”

他看了一会,却发现谢期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恭顺,然而他却不能放下心来。

“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萧直直接拉着她走出冷宫:“她已经疯了。”

谢期吞吞吐吐:“只是……”

“只是?”

“妾身看孙芍似很委屈,也许当初的事的确另有隐情呢,若是孙芍真的没有杀害先皇后,不查清楚,岂不是叫真凶逍遥法外,如何对得起地下的皇后娘娘?”

她是在试探。

萧直冷哼一声:“当初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她下的毒导致皇后身死,如今又想翻案?不过是拿捏着你好性罢了,当初她那么针对你,你却心软为她求情?莫不是她承诺了你什么?”

谢期眼皮一跳,当即道:“妾不过是觉得兔死狐悲,颇感悲哀罢了。”

萧直挑眉:“你有什么可兔死狐悲的。”

“孙芍之父也是武人出身,家中有爵位,她也是父兄娇养长大,未曾入宫前,也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子,可一家子被她毒害皇后之事所累,若此事非她所为,她岂不是背了天大的冤屈。”

萧直几乎是从鼻子里喷出的气息,不爽的很。

“她那样跟你针锋相对,嘲讽过你,害过你,你却还为她着想说好话,你这点心软的劲头,怎么不用在朕的身上?”

谢期不解:“陛下此话,妾身听不懂。”

下巴被捏着抬起来,谢期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的姿势,却不能表露不满。

“贵妃,此案乃是定了的,孙芍就是幕后主使,是毒杀皇后的大罪之人,朕留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莫要在朕面前提此事。”

“把你对别人那些温情和心思,都用在朕身上,朕还会更宠你一些。”

“……”谢期隐隐约约有有了个想法,却无法表露,只能低眉顺眼的称是。

萧直哪哪都觉得不爽,不爽极了:“你就对朕最心狠。”

谢期不再为孙芍求情,打算暗地里照顾着些冷宫那里,回到昭阳殿,她手心攥的出了许多汗,掏出袖口,有一张皱巴巴的枝条和一枚小小的玉连环。

这上头写着的,便是与孙芍那几个宫外的心腹联络的法子。

这些日子,她给大哥写过信,询问过二叔一家的事,然而大哥却告诉她,二叔一家确实是死于山匪手中,这件事到此为止,让她不要再查。

而越是这样,谢期就越觉得蹊跷。

现在有了孙芍的人,一定能查出些什么,而投桃报李,她一定要尽力保住孙芍的性命。

谢期现在有孕三个月,小腹依然平坦,分毫不显,但胃口不好吃什么都会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萧直进昭阳殿的时候,她正趴在床榻边,就着痰盂一直呕吐。

余光瞥见萧直进来,她有气无力的挥挥着手,想让宫女把屏风遮挡上,别让陛下看见她现在不雅的样子。

这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因为爱和在乎,才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习惯了按照礼法对待萧直。

是嫔妃对待皇帝,而非妻子对待丈夫。

若当真亲密无间,根本不会这样疏远。

萧直摆摆手,拒绝宫女在他面前摆上屏风,他皱着眉头,看谢期几乎要把胆汁苦水吐出来的样子。

居然亲自倒了茶让她漱口。

“贵妃她,怎么吐的这样厉害,没请太医来看吗?”

月儿心疼坏了,给谢期拍着后背:“已经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女子有孕反应各有不同,我们娘娘是反应比较激烈的那种,给开了一些止吐的药,可药汁子也是微苦的,娘娘喝进去变回吐。”

萧直眉头越皱越深。

“药吃不进去也就算了,可娘娘现在连饭都没胃口,吃了也会吐,这么着下去,娘娘和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怎生是好?”

谢期就着萧直的手漱了口,她就是有心拒绝,不想萧直做这种太过亲近的举动,可也没力气拒绝了。

身体的不舒服让她恍恍惚惚的,只能恹恹的躺在那里,一贯不愿在萧直面前失礼,唯恐被他拿捏了错处的周全,此时也也顾不上了。

萧直碰了碰她的脸蛋:“就这么几天就瘦了这么多。”

谢期是非常明艳妩媚的长相,现在这样,反而有种病西施的美,若是平日,若是旁人,萧直才不会顾忌身子,定要好好赏玩一番。

而现在,他顾不上欣赏她漂亮的病容,只觉得心疼。

“女子有孕,是这么遭罪的事吗?”

谢期差点气笑了:“陛下也是做父亲的人却不知女子有孕会很难过?陛下有一儿一女,先头的许贤妃和郑昭仪都生过孩子,妾身记得,皇后娘娘也曾有过身孕。”

他的确做过父亲,但他并不是很在乎那两个孩子,只是因为是长子长女才会略重视一些,比起是他的孩子,他更看重皇长子皇长女这个身份。

至于他们的母妃,有孕时是多么的难过,他从来都不在乎。

而皇后,他根本就没怎么碰过她几次,怎么可能怀孕,不过是障眼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