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怀北确实是个好地方,比起南岳前面那些嫁到草原和大漠的和亲公主来说,嫁到怀北去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

但是陆文君依然不愿意,因为南岳同怀北之间的仗打得实在太久了,两国之间是宿仇,互相都背负着对方一笔又一笔的血债。

特别是她的女儿燕长乐,她们跟裴家是沾亲的,而近几十年怀北跟南岳的仇,多数都集中在裴氏一族身上。所有对怀北的胜仗,几乎都是裴家人打的。

在这样复杂又恶劣的背景下,她的长乐嫁到怀北会有好日子过吗?怀北人会真心待她吗?

陆文君不停地摇头,目光恳求地看向天顺帝和江皇后,一个劲儿地磕头。

江皇后拦了几回都没拦住,也是没有办法。

这时,就听那位怀北的郡主说:“嫁过来也不行,娶回去也不行,南岳到底想不想和啊?难道用一场婚事换取几十年的太平日子不好吗?非得打仗?打仗得死多少人啊!”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在场的宾客,“你们家里难道没有亲戚子侄死于战争?”

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因为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被说中了,他们都有或远或近的亲人死于战争,特别是死于南岳与怀北之间的战争。

于是许多人开始动摇了,开始觉得怀北人说得有道理。

用一场和亲去换两国和平,这确实是一件划算的事。何况去和亲的还是七公主,既不祸害七皇子和十一皇子,也与南岳将来的皇位无关,何乐而不为啊?

于是有人问道:“不知要与七公主和亲的,是怀北国的什么人?”

“是太子哥哥。”宁欣郡主说,“是我们怀北国最厉害的太子哥哥。”说完又哼了一声,“你们南岳怕怀北人惦记你们的江山社稷,不肯让我嫁过来,但我们怀北可不怕。我们愿意敞开怀抱接纳南岳公主,且为正妻。将来太子哥哥继承皇位,正妻便为后,你们南岳的公主就可以成为怀北国的皇后,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划算?”

刘召安亦点头道:“没错,临行之前太子殿下亲口承诺,若是南岳不肯接纳我怀北郡主,那么他便愿娶南岳公主为妻。将来他为君,南岳公主便为后,绝不背弃誓言。陛下,我怀北是很看重和平的国家,我们愿用这种方式维护两国百姓一个生活安稳,不知陛下愿不愿意。”

天顺帝在思考,期间还与江皇后互换了一下眼神,二人皆觉得怀北人最终的目的并不在此。对方真正想要的人应该不是燕长乐,而眼下之所以这么说,极有可能是被冲动的陆文君给提醒的。陆文君一闹,他们就坡下驴,想出了这么一招儿。

可如果这是虚晃一枪,那么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陆芳华这时也在跟陆辞秋说:“你看,我说对了吧!他们想要的就是七公主。其实这件事吧……怎么说呢,我瞧着姑母跪在那里哭得可怜,心里也是不愿看到七公主嫁去怀北的。但是你信不信,在场众人至少有一多半心里都是乐意的。毕竟这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用一个庶出公主的一生,去换两国和平,太值得了。

而且就像怀北人说的,以前那么多公主都能去更不好的地方和亲,七公主有什么理由不去怀北?要说两国打过仗,草原大漠的,哪里没跟南岳打过?公主该嫁不还是嫁过去了。

所以这事儿啊,姑母八成赢不了,皇上八成也得点头。”

这时,下方终于有人开口了,说了一句:“似乎这样也是可以的。”

天顺帝想了想,叫了一声陆萧元,然后问:“陆爱卿以为如何?”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立即向自己的儿子瞪了过去,陆萧元却没看她这边,反而说道:“臣以为,若送七公主去怀北和亲,于南岳来说并无不可取之处,可行。”

“哥哥!”陆文君一脸绝望地看向他,“哥哥,长乐她是你的亲人啊!”

陆萧元再道:“正因为七公主是微臣的亲人,微臣才更要顾全大局,不能因一己之私坏了两国大计。在国家与家族之间,臣永远是要站在国家这一边的。”

此话一出,下方诸多朝臣便跟着附议,甚至有人已经恳请皇上答应怀北的请求。

可是陆文君坚决不干,她一直在摇头说“我的女儿不能嫁,嫁到哪里都不能嫁到怀北去”,她还看着她的大哥陆萧元说,“哥哥若坚持促成此事,日后一定会后悔的。请哥哥帮我一次,我从来没求过哥哥什么,只有这一回,请哥哥一定帮我。”未了,甚至说了一句,“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哥哥明白。”

陆萧元脸色一变,立即道:“我知后宫与前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文君,咱们也得多替朝廷想想,多替皇上和皇后娘娘想想,我们……”

话还没说完,妃嫔席间又有一人突然开口,厉喝道:“宸妃!凭什么别人的孩子都可以听朝廷的话,偏偏你不能?为什么别人的公主都能去和亲,偏偏你生的公主不行?你不过是仗着娘家哥哥做了左相,可你的左相哥哥都同意了,你还在闹什么?”

说话的这人是闲妃,她是六公主的生母。两年前六公主被送往小国凌江和亲,嫁给了凌江国已经五十岁的国君。

那一年,闲妃差点哭瞎了眼睛,六公主上了喜轿出宫以后,她在病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当初她也这样求过,没有用,所以今日再看陆文君在求,她就想起当年她跪在地上的情景,就觉得自己当初孤立无援,所有人都说这是应该的,这是皇族公主应尽的本分。

那么陆文君又凭什么拉上自家哥哥替她说情?皇帝和皇后为何到现在都没有个表示?

这不公平!

她站了起来,冲着陆文君道:“公主和亲,天经地义,本宫的六公主都能为了南岳远走边陲,凭什么你的七公主不行?是你生的孩子比别人高贵,还是你的母族比别人高贵?

哼!陆家,不过是山里出来的泥腿子!一人得势鸡犬升天,你那哥哥自己都是从泥里头拔出来的,这才多少年,就忘了本?你高贵在哪处?你生的女儿又不同在哪处?那么多公主都和亲了,你生的孩子势必也要走上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