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萧元还劝呢:“不好这样说,不好这样说。右相大人定也有自己的考量,大家都是南岳的朝臣,自然都是为着南岳好的。本相相信,右相大人心里头一定也在谴责怀北使臣。”
沈纪初看都没看他,仿佛这些话都没听到一样,只管喝着面前的酒,一口接着一口。
女宾这边,陆老夫人把她儿子的一切风光都看在眼里,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欣慰。
她是妇人,从前只管坐在家中,从未见过朝臣们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的。
即使以前也参加过这样的宫宴,可又因为她儿子没有表现得很突出,也没有怀北人过来这种事,所以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今日得见自己儿子这般风光,在朝臣间这样吃得开,她实在高兴。
“亲家母,你瞧我那儿子,是不是很有出息?”她开始显摆了。
罗老夫人倒也不至于处处与她杠,何况是在宫里,罗家与陆家在外人眼里总归是一家的,互相成全才能在这大殿上立足,要是这种时候再互相拆台,那可就太难看了,显得格局也太小了,怕就是皇后娘娘见了,也不会高兴的。
于是她笑着点了头,“那还用说么!他都是左相了,这世间哪有几个能爬到如此高的官位上的?当朝丞相也不过两人,一左一右。可见这就是全天下挑出来两个人,你说他得多优秀!何况现在右相明显不太行了——”罗老夫人冲着男宾的方向呶呶嘴巴,“原本我不认得右相大人长什么样,但刚刚瞧着对面说得热闹,频频往一个方向去看,想来那位就是右相了。
哎哟,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家左相如此气派风光,可你瞧瞧他,就知道在那处吃酒,真真是让人瞧不明白。还是咱家左相好,你看刚刚怼怀北人那些话,哎哟,那是有大气势的,既替皇上说了话,又保护了自己的女儿,我这心里头一直在跟着叫好呢!”
陆老夫人难得听罗老夫人夸她,这一下直接把她给夸上天了,美得她恨不能立即站起来,告诉所有人那是她生的儿子,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好丞相。
当然,站起来是不现实的,但是在自家桌上显摆显摆还是可以的。
于是陆老夫人开始夸陆萧元,直夸得天花乱坠,然后又把话题转向了陆辞秋,语重心长地道:“阿秋啊,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有些长辈对你的关爱你也看不明白。你总是说你父亲不好,可是你看看,到了这种时候还得是你父亲出面保护你。那怀北使臣是什么人物啊?他们上来就针对你,祖母我吓都要吓死了,还好有你父亲在,要不然这件事可怎么收场哦!好孩子,快去谢谢你父亲,以后可不要再跟你父亲闹腾了,都是一家人,要好好的。”
一番话出口,桌上原本捧着她唠的人都撇了嘴,罗老夫人心里都开骂了,只道这陆家老太太真不是个东西,看不明白事,还爱管闲事,净说些不招人爱听的话。
二夫人罗书兰这时说了一句:“大哥今日是同以往不一样了,以往恨不能弄死阿秋,今天却肯站出来说几句,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陆老夫人气坏了,想说罗书兰几句又碍于罗家人都在,怕她说完罗书兰罗家人翻脸。正气得鼓鼓的呢,这时,就听陆荣轩问了一句:“姐姐,我们去看姑母吧!你答应我带我去看姑母的,咱们现在就去吧!”
陆老夫人眼睛一亮,马上就把儿子的事抛在一边,就想说我也去我也去。
结果却听陆辞秋道:“轩儿乖,改日吧,姐姐现在不太舒服,不想走动。”
陆荣轩赶紧问:“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是不是被怀北人气着了?”
陆辞秋笑笑,“怀北与我们本就有血海深仇,今日这几句言语碰撞不算什么,气不着我。”
陆荣轩想了想,“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也罢,那看姑母的事,就再议吧!”
小小孩童说出“再议吧”这三个字,就显得又一本正经,又有些老成。
别人感叹陆荣轩这孩子过于早熟,陆老夫人却气得心火直往上拱,心里明白陆辞秋这是故意的,是不爱听她刚刚的话。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陆辞秋最近被惯得愈发的没边儿了,都敢当面给她这个祖母脸色看,这死丫头是要好好管教管教。
可眼下不是时候,她算计着,等回到家得仔细琢磨琢磨,如何管教陆辞秋,还能让陆辞秋不把仇计在她头上,也不能不给文君复诊。
陆老夫人心里盘算着事,一时间就没有说话,陆家这桌短暂地安静下来。
朝臣那头却依然很热闹,甚至已经有人向皇子席敬酒了。
又是两段歌舞过后,趁着舞姬下场的空档,怀北使臣刘召安站了起来,冲着天顺帝揖了手,“皇上,在下与敝国三殿下以及宁欣郡主出使南岳,除了来……求和之外,还来了一份美好的祈愿,请皇上您成全。”
天顺帝看向他,“哦?不知是何祈愿?”
刘召安说:“千百年来,两国之间,以战来分,以亲来和。我怀北国君以为,想要与南岳维持长久的和睦与稳定,两国和亲必不可少。故而此番前来南岳,我们带来了怀北国的宁欣郡主,望皇上能够准许将我国宁欣郡主嫁予贵国的十一殿下为妻,以示两国友好。”
天顺帝翻了个老大的白眼,骂人的话都在心里转了一百八十遍。江皇后还特地提醒了一句:“冷静,注意形象,你是皇帝。”
天顺帝这才冷静下来,但还是气笑了,“要嫁一位郡主过来?朕记得你先前说过,宁欣郡主是你们怀北国君的亲侄女?”
刘召安道:“正是。”
天顺帝摆摆手,“那就不用谈了。怀北国君既然想要和亲,还想要与朕的儿子和亲,那至少也该送过来一位亲生女儿,送侄女来朕就不明白怀北国是何意了。是你们没有适龄的公主吗?配皇子自然得是公主,郡主嘛……要不然你们看看,朝臣当中可有愿意收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