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太阳越来越往西行,叶勉跟着满脸自信的岁岁在村里晃来晃去,时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岁岁姐姐,咱们已经走了好久了,还是没找到妈妈呀。”叶勉累了,气喘吁吁地问道,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岁岁其实心里也没底,她有个平时看起来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不认路。但到了陌生地方,这个毛病就有点要命了。

上次迷路,她带着一群大人在村里迷路,最后找到村里一起玩的小朋友才救下他们。这次他们没在村里交到朋友,妈妈又交代自己要跟好大人,可岁岁不仅自己跑丢了,还带着叶勉……

“我记得明明是在这里往左拐……”岁岁嘴里小声说,伸手握住叶勉的小手,“姐姐拉着你走。”

杂草丛生的墙根处有个地窖,两个小朋友都没注意到,他们从这里经过了好几次。地窖里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

直到岁岁站在不远处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怎么走,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铁链撞击时发出的沉重闷响。

岁岁抓紧了叶勉的手,带着他悄悄往后退。

“你听见了吗?”岁岁问叶勉。

“好像是有人求救的声音。”叶勉紧紧攥着岁岁的手,丝毫没有退缩之意,“咱们要不要看看。”

岁岁眨眨眼,谨慎道:“好,咱们一起就不害怕了。”

两个小朋友全神贯注地寻找着发声处,直到听见木板被敲击的声音,有规律,不急不缓。

她们轻手轻脚地向角落里靠近,眼神在地上逡巡,如同两只警惕的小松鼠。

“在这里!”叶勉终于从杂草之中有所收获,是一块暗色的木板,上面被一大块石头压住。

“有人吗?”岁岁左右看看,弯着腰小声问木板。

木板再次被敲击,比之前要急促很多。

两个小朋友对视一眼,有些犹豫。叶勉视线捕捉到一处缝隙,明明无风,一张纸条却在疯狂摆动着。

他壮着胆子伸手去捡纸条,这才发现纸条下面有只手,苍老干枯,明明是盛夏,却冰凉一片。叶勉下意识往里望去,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

他失声尖叫,却被岁岁眼疾手快地捂住嘴:“不能叫,咱们现在不能被别人发现。”

叶勉擦了擦被吓出来的眼泪,抖着手把纸条交给岁岁:“姐……姐姐,我不认识字。”

此时来了一阵风,轻轻拂动叶勉手里的纸条。岁岁接过一看,是条求救纸条,应当放了很多年,上面用铅笔写的字迹已经花了,勉强能认出来:

【我叫万霖,被关在这里已经十四年,求求你们救救我。】

后面是她家的地址和家人的电话。

岁岁把纸条看完,又重新对上地窖里的那双眼睛,她这才发现,里面的人哭了,眼泪顺着脸颊不停往下流,偏偏她的眸子里像是有把火。

“叶勉,听我说,咱们一起把上面的石头都清理干净,然后挪开,把她救上来,可以吗?”岁岁小声跟叶勉解释情况。

“都听岁岁姐姐的。”叶勉还是有点害怕,但听岁岁这么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块石头很大,至少对两个小朋友来说是这样。他们用了很久才把石头,手上被石头划出许多血印子。

没有人说放弃,叶勉受伤的那只胳膊也用上了,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始终没说一句疼。

地窖里的万霖默默注视着一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铁链,拿出早已准备多年的工具,将铁链接口处砸断。

她从地窖里找来几个破旧的箱子垫在脚下,以头抵住地窖入口的木板,又用双手拼尽全力去推。

三个人都在做无声的努力,岁岁稚嫩的小手已经在石头上留下不明显的血痕。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成功了,木板被猛地推开,他们伸手要拉万霖上来,万霖冲他们摆摆手,自己又拉了几个箱子垫在脚下,成功从地窖里爬出来。

是许久未见过的阳光,是已经十几年没能在阳光底下奔走的自由。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万霖指指不远处,带着两个小孩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直到走出很远,她回头看着面带警惕的两个救命恩人,已经多年没开过口,出声时有些怪异。不只是声带,连怎么说话她似乎都已经忘了。

她苦笑一声。

岁岁见状,大着胆子问:“你是不是想帮我们?我们和大人走散了,刚刚在一棵很粗的大树下休息,晚上住在村委会。”

万霖仔细思索,点了点头,冲他们招手,三个人在静悄悄的村里穿行。

村委会空空如也,岁岁也不失望:“妈妈找不到咱们肯定不会回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留守的叔叔阿姨在。”

万霖听见慢悠悠的脚步声,扒着墙缝一看,脸色都陡变,示意岁岁带着叶珩赶紧藏起来,自己也找了个能容身的死角躲着。

“他们今天这么这么晚都没回来,不回来咱们怎么找机会动手?”二狗子的声音响起,万霖看了一眼两个小朋友,示意他们别出声。

“现在也是好机会,咱们找到她们直接一网打尽,趁着没人知道,嘿嘿。”刘二搓搓手,跟着二狗子逐渐远去。

岁岁不傻,听得出来那群人要找的是她们。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万霖,这是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人了。

万霖深知事情的严重性,带着两个小孩寻找她们的家长。

已经丢了一大两小,一群人并没有心急如焚地分头寻找。节目组派了人去找,嘉宾就坐在原地等。

原本薄覃应该是最着急的人,她脸上表情丝毫不显,沉着地坐着。如果不是手指一直在扣动,江簇簇险些被她骗过去。

“岁岁可能是真的迷路了,”卢泠烟抱着已经睡着的溪溪,小声安慰道,“而且岁岁很聪明,懂得自救,说不定找个人就把她送回来了。”

“找个人在这里是最危险的选项。”薄覃冷静道,“不用安慰我,我也相信岁岁的能力。”

她只担心岁岁还太小,如果她跟叶勉一起走丢,会因为对小伙伴的愧疚而把自己放在后面。

节目组派去找人的工作人员来了又去。

明明沆村不大,一大三小就像是凭空从这里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

薄覃的目光看向一直带着人在找的刘园,心里有个想法渐渐浮出水面:“刘同志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你跟着跑了很久,应该很累了吧?”

江簇簇眼疾手快地将不远处的矿泉水拾起一瓶交给刘园:“是啊刘园,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你们村里地形还挺复杂。”卢泠烟叹道。

刘园正在喝水的手一顿,拧上瓶盖,眼睛并不跟几个人对视:“是有点复杂,所以你们要是出来,我就不建议你们单独行动,很容易走丢的。”

“为什么?因为南方的路不是直来直去的吗?”江簇簇问。

“是也不是,”刘园并没有多说的意思,正打算开口,就看见刚刚出去的几个工作人员返回了,脸上带着稍显轻松的喜意。

紧接着,岁岁和叶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她们身后还跟了个如同乞丐一般的女人。

那女人头发花白,乱蓬蓬地在头顶肆意排列。往下看,她的眼睛已经浑浊,里面却好似有火苗即将化成实质喷薄而出。

仔细观察她的长相,江簇簇有些呆滞。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人,岁岁已经冷静地走到妈妈身边,开始汇报情况。

她叫万霖。

江簇簇下意识收紧了手,丛丛不安地动了一下,她这才反应过来,走到那女人身旁,小声问:“你认识何望金吗?他一直在等你。”

听见这个名字,万霖瞪大双眼看着她。

江簇簇轻轻叹息,冲她道:“要不要跟我们走?”

眼前的女人瞪着眼,因为过于干枯的模样,眼睛显得格外大。她只是无声地流眼泪,似乎是怕打扰到她们,还特意走到角落背过身。

江簇簇也没想到,余遄不过刚帮忙把寻人启事发布出去,人就被她碰上了。

她们当时分析过,如果人是在支教的山里走丢,要么已经死亡,要么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但看万霖的模样,比他们猜测得好上许多。

“别哭,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麻烦你。”江簇簇递给她一包纸,小声说,“除了这两个孩子,我们还丢了个大人,你觉得她如果被抓了,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万霖的模样太过显眼,她们找工作人员东拼西凑,总算拼凑出一身不怎合身的衣服给她套上,又将帽子压低。

师漱漱看着判若两人的万霖,小声说:“等会儿就靠你了,不要紧张,咱们这么多人,不信搞不定她们。”

“不是的。”万霖诡异的嗓音响起。

她们只能艰难地辨别她的音调,猜测她在说什么。

“他们不仅人多,手段很脏,你们不一定斗得过他们。”万霖艰难道。

“能不能试了才知道,既然有缘分碰上,我们肯定要送你回家的。”薄覃看着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叶勉,轻轻吸了口气。

“叶勉,等会儿跟紧阿姨们,听见了吗?你跟大河手牵手,不能松开。”师漱漱伸手拉住大河,仔细交代道。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们都知道。

叶勉心底被自责充斥,尽管阿姨们都在安慰他。

哪怕妈妈像之前一样指责他也好,叶勉想。

可是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原地等他回来。妈妈为什么会失踪呢?是发现他不见了去找他,还是被坏人抓走了,抑或和他们一样迷路了?

没有人能给出叶勉答案,叶勉也知道,现在不是要答案的时候。

他们要赶快找到妈妈才行。

弹幕看见两个孩子回来,都松了口气:

【看见两个小孩平安回来,放心了】

【前面的放心太早了,黎汤还没找到】

【以前看见黎汤那么对叶勉时恨不得她消失,现在她变好了,人却消失了】

【所以这么小的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叶勉的表情真的很招人疼啊,黎汤快点回来吧】

天边已经染上晚霞,天色也越来越暗,梁导只得吩咐大家关了机器。

薄覃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先回村委会,再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溜达着出来,看似在村里闲逛,实则目标明确地朝着他们过来。

就连梁导也暗自提高了警惕,盯着男人,偷偷给身后的摄像打手势。

“你们找的女人是不是瘦瘦高高,穿了黑色运动衣?”二狗子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说话更有信服力一些,目光却止不住地往几位嘉宾身上瞥。

城里来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看起来就细皮嫩肉的,明明都已经生过孩子了,居然一个个看起来跟大姑娘差不多。

尚在睡梦中的丛丛往江簇簇怀里缩了缩。不知道是被这人尖利的声音吓住了,还是小动物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讯号。

江簇簇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不对劲。

一旁的薄覃也被岁岁拉住胳膊:“妈妈,我们刚才碰见这个人了,他想害咱们。”

她没大声把话说出来,只是搂住薄覃的脖子,小声道。

薄覃心里一沉,打量着男人。

卢泠烟跟她们的关注点都不一样,她不着痕迹地望向刚刚跟岁岁和叶勉一起出现的那个女人。

在看见这个男人之后,她身子抖了一下,但极力克制住了,尽管站在原地没动,身上极力减轻存在感的模样太过惹人注目。

梁导也总算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听二狗子这么说,他并未一口应下,反而道:“你在哪里看见的?”

二狗子哪里知道这群人这么难搞,以前他们用这种手段哄骗过不少人。

只要说清知道同伴的下路,心急如焚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可这剧组居然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他们是不是已经起疑了?

二狗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观察着眼前这群人,却发现他们的表情很凝重,看起来是想找人的。

应该是多虑了。他决定再说得严重些:“我看见一个男的扛着她走了,人高马大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有叶勉信了,他下意识想开口,被大河眼疾手快地捂上嘴巴,小声说:“他骗人的。”

这句话让叶勉瞬间冷静下来。处于对朋友的信任,叶勉攥紧拳头,低着头,不再看那个男人。

眼看他们软硬不吃,二狗子有些不耐烦,思索着怎么把人分批弄走才好。

语言上的**没能成功,他悻悻回了村长家,表情不太好。刘二一看就明白,这是失败了。他伸手拍拍二狗子的肩:“我已经想到好主意了,等着瞧好吧。”

气氛沉默的小道上,只听得见嘉宾的脚步声。

等她们走到分岔口,其中混入了急促又纷乱的步伐。

江簇簇心里一沉,下意识回头。其余人跟她的反应差不多,看见身后狂飙而来的牛,都懵了。

那群牛目标明显,就是他们。

这群牛多半不是突然出现的,他们在村里几乎没见过有牛。乍然出现这么多头暴躁的牛,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往这条路上窜,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过来的。

“跑还是不跑?”师漱漱就在江簇簇身后,沉着地问。

……真是个好问题。

“我也不知道,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江簇簇轻轻叹了口气,“赌一把,咱们贴墙站着等等吧。”

那头梁导的声音响起:“大家快跑!朝前跑,不要走散!”

眼看着大家都往前狂奔,江簇簇跟师漱漱对视一眼,还是决定跟着大部队一起。

跑并不是个很好的选择。

那群牛在到处乱撞,他们越是跑,牛越兴奋,一群人已经被拆得支离破碎。江簇簇心里越来越沉,干脆贴着墙站定。

丛丛早就已经醒了,听见动静,趴在妈妈的背上不敢动,生怕自己会打扰她。

“丛丛,听妈妈说,现在咱们跟大家走散了,如果咱们走散了,你先跑,找个地方躲起来,妈妈会想办法去找你。”江簇簇迅速跟丛丛说。

“跑的路上不要相信任何陌生人,如果遇见别的阿姨和小朋友,记住她们的位置,但是不要跟他们一起,明白了吗?爸爸就快来了,咱们要等到爸爸才行。”

丛丛搂着江簇簇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天色暗下来,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大,呼啦呼啦地往身上打来。

“好,妈妈一定要来找我。”丛丛的眼泪滚进江簇簇的衣领。

江簇簇拍了拍丛丛的小身子:“没事的,咱们现在还在一起呢。”

“好感人的母女情。”男人暗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簇簇歪头一看,居然是熟人。

是尚一龙。

她明白过来,肯定道:“黎汤在你手上吧?”

叶珩一家已经被处理了,他们却漏了尚家这堆烂透了的东西。

江簇簇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院子,直接把丛丛放下来:“丛丛先走,妈妈晚点就来找你。”

趴在墙上的尚一龙没什么反应:“跑吧,我可不敢动余总的女儿,万一真惹怒了他,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丛丛抱紧江簇簇的大腿,江簇簇蹲下给丛丛解牵引绳,顺便把手机塞到小姑娘的口袋里,拍拍她的背。

带过来的保镖直到现在还没出现,多半是也出了问题。江簇簇沉下心,手里握住牵引绳:“丛丛记得找个地方藏好。”

四周站的都是尚一龙带来的人,江簇簇有信心搞定一个成年男人,却没信心搞定一群。

他们看起来是真的没有抓丛丛的心思,任由小姑娘跑进黑暗之中。

直到丛丛消失,江簇簇才起身,打量着尚一龙:“你们抢了大伯一家的东西,还把堂姐不当人,现在还要对她赶尽杀绝?”

“她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她父母,又来克我们。本来我们一家生活好好的,就是因为她还活着,才会过到现在这般田地。”

尚一龙毫不犹豫道:“现在好了,叶氏垮了,我们的靠山倒了。”

“所以你绑她有什么用?”江簇簇不理解。

“泄愤啊,你也一样,如果当初不是你,她也不会狠下心不管我们。”尚一龙咬牙,示意江簇簇身后的人将她带进来。

黎汤还没醒,整个人被绑得结结实实,扔在地上。

“你这么一搞,等我老公来了,你要倒大霉了。”江簇簇上前看了看黎汤的情况,尚一龙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头上血红一片,嘴唇发白,此时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纸人。

“所以我打算带你们一起走,黄泉路上也有美女相伴。”尚一龙大笑道,“留小孩一条生路,说不定你老公还放我一条生路,但是连小孩一起带走,我就真的死定了。”

“我建议你不如等我老公来了问他要钱,说不定赚得更多。”江簇簇听明白了,这人压根儿不想死。

尚一龙看着她,没说话。

“你不就是为了钱吗?”江簇簇冷静道,“余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尚一龙摇头:“算了,图钱没必要,我要是幸运点没被抓,也是有命赚没命花,不如咱们一起走,黄泉路上不孤独。”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江簇簇毫不掩饰地冲他翻了白眼,握紧了手里的牵引绳:“你说的也有道理,那随你吧。”

跑走的丛丛很快被人截住。她被吓了一跳,伸手握住口袋里刚刚抓的一把土。

“是我,刚刚被你们救的奶奶。”万霖一开口,丛丛就听出了她的声音。

这个人算是陌生人吗?丛丛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仔细感受了一下。

万霖蹲下身子和丛丛齐平:“我知道一条暗道可以到刚刚那家,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带你一起救你妈妈。”

她没说谎。

被关在沆村的这些年,她逃跑过无数次,后来知道只有温顺才能获取他们的信任,果然成功,她对村里的地形很熟。这次因为来了带摄像机的人,她这种情况的几乎都被关在地窖里。

怕她们在镜头前说不了话,更怕她们能说话,也怕有人认出她们找过来。

万霖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能刚好碰上她们,被救出来。

丛丛看着她,思索半晌,又感受了一下她身上的气息,还是选择相信她:“求求你帮帮我。”

“你妈妈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帮你。”

她们在路上碰见了师漱漱带着叶勉和大河,丛丛握住万霖的手,想起妈妈的交代,还是没出声,只拍了拍万霖,两人记住她们的位置。

丛丛的鼻子虽然堪比小狗,可惜超出一定范围时她就什么都闻不见了。

万霖带着丛丛钻进沆村的暗道,小声交代道:“等下闭上眼,等奶奶让你睁开时再睁眼。”

丛丛乖乖点头,万霖长期不能吃饱饭,力气很小,根本没有抱住丛丛往前走的余力,只能牵着她往前走。

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丛丛乖乖听话,始终都没睁眼。几次都差点摔倒,但她没叫一声苦。

很快,丛丛闻见一阵梨花香。

是妈妈,丛丛有些雀跃。还有黎汤阿姨,她跟妈妈在一起。

万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听着上面的动静,确定地窖上面没什么声音,才轻轻掀起木板。

天色已暗,村上没有路灯,尚一龙也没在家里点灯,万霖仔细观察院子里的情况,又悄悄把木板挪回去。

“丛丛,看见这个木板了吗,等会儿奶奶上去把他们引开,你从这里去救妈妈,等我喊着火了,你在心里数十个数再上去,记住了吗?”万霖交代道。

丛丛点头,怯怯问:“那你呢?”

“等你救了妈妈,咱们在外面汇合,好不好?”

小姑娘璀璨的大眼睛里浮起一层闪烁的晶亮,她点头:“好,谢谢你。”

万霖拍拍丛丛的小脑瓜,交代她:“不要回头,听见我的叫声就顺着梯子往上爬,找到妈妈之后带她赶快走,实在不行再从这里走。”

暗道里绊脚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森森白骨。

万霖神色如常,脚步平稳地往外走,到一片白骨处才停下脚步,绕过骨头,掏出一个小布袋。

里面是几盒火柴和一瓶油。

出来之后,万霖先是往师漱漱带着两个孩子藏身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了人。不知道她们是再次跑走了,还是被抓住了。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能力有限,救出来一个之后才有余力考虑另外的人。

重新回到江簇簇被抓的院子里,她点燃门口的杂物,等火渐渐燃起来,盯着飞速燃烧起来的火光,才大喊:“救命啊!着火了!”

房子里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连屋里的尚一龙都看见外面的火光冲天。

万霖手里拿着已经烧了一半的木板,看见杂物就点,等东西用完,她又拿了火柴,擦亮就点。

几辆车到达村外时,只看见整个村子仿佛成了火海,红光灼人。

余遄抢先下车,看着不停移动的红点,往后望:“我先去找簇簇,你们联系那个电话。”

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跟着余遄离开,曲一昭平心静气地拨通电话。那头是个女人,语气平静,问清他们的位置,只说马上就到。

不出两分钟,她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一张圆脸,没什么表情,看见他们也不惊讶,快速自我介绍道:“我是刘园,跟我走吧。”

“现在黎汤和江簇簇母女不知道在哪,其余人都被他们关在一起。”刘园快速道,“我一个人救不了她们一群,所以只能看着他们把人都带到一起,这样也方便营救。”

没人怪她,大家心里都清楚,她说的句句属实。

“江簇簇那边有人去帮忙,咱们只要把这一群带出来就够了。”曲一昭回答她。

话音未落,他们迎面撞上了一波人。

领头的是尚一龙,看见他们就要跑。

曲一昭微微侧头,他身后训练有素的保镖火速把他们按住。

“尚一龙?”曲一劭把灯光往他脸上一打,有些错愕。

尚一龙原本脸还能看,如今却有向猪头发展的趋势,一看就是被人打的。

想起刘园说只有黎汤和江簇簇母女不在,又明白了:“黎汤和江簇簇是你抓的?”

“她们已经跑了,别来找我。”尚一龙被他们压在地上,后知后觉感受到害怕。

“你说跑了就跑了?”曲一劭拧着眉,提着他交给保镖:“留两个人看着这群喽啰,一群废物,还要浪费我们的人手。”

尚一龙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蹲在墙角,任由他们离去。

江簇簇要比他想的厉害得多。原本尚一龙觉得她不过是个女的,就算身上有点功夫,充其量也就是花拳绣腿,干脆只自己留下看守她们。

然后就被打脸了。江簇簇下手是真的狠,直直往脸上招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江簇簇拿了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堵住嘴,又被她用牵引绳捆起来。

看见外面的火光时,尚一龙冷汗都下来了,江簇簇却在这个时候将他推出去。顾不得屋里的两个女人,他带着一起来的兄弟们赶忙跑了。

只是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居然又遇上了来救人的人。

那头余遄的进展倒是因此比他们顺利很多,没跟他们分开多久,就撞见了万霖。

看见万霖的脸,余遄跟江簇簇的反应一样:“你认识何望金吗?”

这是第二次被提起这个名字,万霖的脸色似喜似悲。

“我是何望金的朋友,他托我找你。”余遄示意保镖带上她,一群人继续追踪江簇簇的位置。

搞明白对方的身份,万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讲了:“现在簇簇应该已经带着丛丛脱困,但我不知道她们往哪里跑了。”

“没事,我知道。”余遄温声安抚她。

既然她们的位置还有变化,那必然还活蹦乱跳。这么一想,余遄放心很多。

“你有见过其他人吗?他们一起录节目的那群人。”

万霖摇了摇头:“我跟丛丛去救簇簇时还见过,后来一个也没找到。如果你们来得再晚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余遄再问,她已经不愿说了。

顺着红点一路追踪,余遄看着跟曲一昭他们蹲在一起的灰头土脸版江簇簇,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一颗心已经放回肚子里,余遄伸手去抱景长洲怀里的崽。

丛丛也脏兮兮的,像是用不锈钢盆换来的娃娃。

看见爸爸,丛丛格外兴奋:“妈妈果然没骗我,今天只要乖乖听话就能见到爸爸。”

余遄抱紧丛丛,跟江簇簇亮晶晶的眼睛对上,头次感受到什么叫劫后余生。他紧紧盯着江簇簇,像是要数清她的每一根头发丝儿。

可惜江簇簇丝毫没有领悟到他的担忧。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还有一群人等着他们救出来。

“刚刚万霖姐那么一搞,他们人力分散了很多,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走暗道,咱们一个个蹦出去,并不方便。”

“硬闯吧,”江簇簇挑眉,“如果他们的武器是刀,咱们也有。”

“不行,他们手上握了整个节目组的性命,咱们赌不起。”景长洲出声反驳。

刘园看着他们,沉声道:“我有个办法,跟刚刚万霖姐救簇簇的一样。咱们四处放火,逼他们出来。”

这次的火必须要比江簇簇那次大很多才行,稍有不慎,可能就会烧到屋里那群人质,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几人咬牙,点头应了。

“你带着丛丛在外面等,”江簇簇看着余遄,“抓人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几个进去救人。”

余遄身手也还不错,其中最弱的应该是景长洲。可他放心不下师漱漱跟大河,执意要进去。

他点头应下:“放心,一定不会让你们出事。”

丛丛趴在爸爸怀里,侧身要去亲江簇簇:“妈妈要快点回来,肚子饿了。”

紧张的气氛被一扫而空,黎汤虚弱地握住丛丛的手:“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的眼眶还红着,江簇簇跟她对视,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放心,咱们等会儿见。”

计划很顺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火势越来越大,他们总算听到房子里的人依依不舍要撤离的声音。

“再不走来不及了,这一单重要还是咱们的命重要?”男人催促的声音响起,热浪连他们在地窖里的这些人都能感觉到。

谁也没想到,下一秒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掀开,一群人面面相觑。

江簇簇赶紧身形利落地跳出去,在他们跑走之前拿着棍子直冲下三路。

地窖里的一群男的看得目瞪口呆,曲一劭吞了吞口水,幻觉身上一痛,赶紧跟着上去。

屋子里的人也在想尽办法往外跑。

战五渣但头铁的师漱漱用力踹门,甚至抱着大河让他踹。门开的一瞬间,两人都没防备,朝着景长洲胸口的脚根本来不及收回去。

后面曲一昭扶住景长洲,帮他缓解一部分压力,但大河这一脚非常实在:“啊……谢谢你们热情的欢迎仪式,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师漱漱眨眨眼,拽着他就往外走:“你儿子踹的,跟我可没有关系,这件事你要找你儿子算账。”

景长洲顺势牵住她的手:“这话等去医院检查过了再说,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单身狗曲一劭看看前面牵着手的夫妻俩,后面抱在一起的曲一昭夫妻俩,发出一声哀嚎。

江簇簇提住他的衣领,单手抱住叶勉:“快点走,火越来越大了。”

一群人完好无损地在村口大树下团聚,黑漆漆的夜空之下,伸手不见五指。

等工作人员扒拉出来勉强能用的灯,梁导幽幽地叹了口气:“都怪我,没有提前做好调查。”

人群之中的刘园站出来:“不怪你,梁导,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你就算再怎么调查,都查不出来的。”

儿时痛恨自己无力改变命运,长大后明白了母亲的冷漠,明白了母亲的身不由己,刘园一直在想办法,想要将被锁在村子里的所有女人救出去。

可这里早就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什么都做不到。看到节目组选址的消息,刘园决定剑走偏锋。

唯一可能会被牺牲的,就是这群嘉宾。

如果她们没有那么敏锐,事情可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可谁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他们在市里联系到的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刘园朝着他们深深鞠躬:“谢谢你们的付出和帮助,对不起,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江簇簇拍拍她的肩:“知道了,道歉不用,我们现在都好好的,这就够了。”

他们带来的保镖虽然不算大部队,但各个都是精英,灭火之后,轮流看守被串成粽子的人问题不大。

江簇簇看看时间:“时间刚好,来得及一起吃个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