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见娴昭仪也留下来了,看上去这两个女人还挺怕自己的样子,当初素丹一个小小美人都敢指使手下押着她扇耳光,这两人品阶都比美人高的反而畏手畏脚。

云谣朝醇婕妤伸手,醇婕妤立刻缩在了娴昭仪的身后,等看见云谣展开手心,躺在她手心里的耳环时才伸手摸了自己耳垂一把,恐怕是方才在林子里掉的。

云谣抿嘴笑了笑,不过眼里没有什么笑容,醇婕妤接过耳环,云谣才道:“妇有长舌,唯厉之阶,醇婕妤日后可要小心敬慎,别得不到陛下的宠,还害在一张嘴上了。”

醇婕妤顿时睁大眼看向云谣,张嘴便要还回去,娴昭仪拉了她一把醇婕妤才将声音止住,云谣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猫微微颔首算是给她们俩打了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醇婕妤看着云谣的背影道:“不过是一个下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我见了尚公公得给面子,见了她也得注意分寸,说到底是陛下跟前的人,方才唯有她跟着陛下进了梅花林,在陛下面前还不是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我只能盼她回去不嚼舌根,否则被陛下知晓,便等着倒霉吧!”娴昭仪说完,甩开了醇婕妤的手,领着自己那一小队的人回去。

醇婕妤愣了愣,看向手中的耳环,直接扔在地上气愤地踩了两脚,她跟前的宫女还要去捡,醇婕妤便道:“不要了!回去!”

换做以前,云谣听到这些话肯定得跑到唐诀跟前说两句,不过现在,她没那个心思去说。

显然他后宫里的都是什么样儿的人唐诀心里清楚得很,他自有他的消息渠道,云谣如果跟在后头说,反而有点儿吃醋的长舌妇的意思了。

只可惜赏花的好心情被败坏,一园子漂亮的梅花都没能好好看看,尽看那三个女人和睦友好地缠着一个男人了,还是她的男人。

回到延宸殿后没多久陆清就来了,陆清一来云谣便知道他是来找唐诀谈正事儿的,关于朝堂上的事儿,唐诀愿意和她说她就愿意听,若不和她说她也不问,陆清在延宸殿内待了挺久,云谣也就在自己住处用了晚饭,然后抱着猫裹着厚棉被缩在软塌上看书。

她看的书都是从延宸殿里拿出来的,以前是一些故事书,这么些天故事书看完了,就开始看史书,了解了一下晏国之前的历史,说起来除了和她所了解的真正的历史不同之外,似乎发展都是一条路子下来的。

该有的名人也都有,该有的诗词也都在,国家也那般发展,只是换了个称呼,不过也多了一些有趣的故事是她所在的那个时空没有的。

秋夕给云谣打来了洗脚水,云谣将脚泡在热水里,秋夕坐在一旁道:“你的脚都冻了好几处了,若被陛下知道了肯定得说。”

云谣朝秋夕看过去:“你不说,他如何知道?”

“你从来都不肯好好穿鞋,陛下聪明,一猜就猜到了。”秋夕说完,云谣便用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不许和他说,还有,你们这儿的鞋子磨脚,鞋帮提得很高,刚好卡在我脚骨那一块儿,得改改。”

“那以后秋夕来帮你做鞋吧。”秋夕顿时笑了起来:“奴婢最近手艺渐长,做鞋子不成问题的。”

“鞋子你都会做啦?”云谣啧了啧,摇头道:“秋夕,日后谁要是娶了你,便是他的福气啊。”

“若云御侍不嫌弃,秋夕等年满时不离开皇宫,就在这里陪你一辈子。”秋夕顿了顿,道。

云谣朝她看去,嗤地一声笑出来:“我可不敢耽误你的青春年华,你若现在能说出个喜欢的人来,叫我立刻放你出宫去成亲我也同意的。”

“没有。”秋夕摇头:“奴婢不会去喜欢别人,奴婢也不想出宫。”

云谣眨了眨眼,这么久接触,要说她们俩没有感情都是假的,若非云谣对秋夕有感情,当初她被淑妃弄进掖庭里,云谣也不会向唐诀要来了这条命。只是她的感情与秋夕的感情明显不同,这个时代的人还有个情谊叫主仆情,秋夕若真的把她当成了主子,便是忠心为她,说不嫁人,还当真不会嫁出去的。

云谣怕秋夕较真,浅浅笑了一下:“逗你呢,这些都随你。”

热水泡冷了,云谣抬脚擦干净,秋夕就闷着头把水端出去倒了,见人好一会儿没回来,估计是自己洗漱去了,云谣双腿盘着看向手里的书。

忽而一阵浅淡的香味儿从屋子外头飘进来,仔细闻闻像是梅花儿的味道,云谣身侧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她伸手推开,迎面而来了一阵凉风吹得人差点儿睁不开眼。

这凉风也只是一阵,很快便散了,反倒是她的屋子门前好几个小太监正在低声地做事。云谣睁大眼睛看向他们,两个小太监帮着抬树,还有一个扶着,另外两个正在她的门前挖坑。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后头还跟着一排小太监,大约扛了有六七株梅花过来,梅花树并不是梅花林中较大的那几株,反而是刚好一条男子胳膊粗细的树干那种大小,上头的花儿伸手可摘,并不算多茂盛,却很艳丽,日后能长很久。

云谣扬声问了句:“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

站在后头指挥的小喜子听见声音连忙走出来,瞧见云谣咧嘴笑了笑道:“云御侍晚好啊。”

“晚好。”云谣顿了顿,摇头:“不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哪儿来的梅花?怎么弄到我屋前了?”

小喜子笑道:“陛下说了,今日梅花林中花儿开得正好,红梅与云御侍相衬,便叫奴才几个连夜挖过来种在您门前,本想让您明早看见有个惊喜的,这……这被您提前发现了,云御侍见怪莫怪,关了窗户,权当不知吧。”

这要她如何当做不知道?在几个小太监的合作下,一株红梅种了下去,梅花瓣簌簌往下直落,本就是脆弱的花朵,一瞬落了小半,结果那几个粗手粗脚的小太监被小喜子拂尘一挥道:“轻着点儿!还没种下去就被你们给弄死咯!”

既然都被云谣发现了,小喜子也没打算小声动静轻,这么冷的天,赶紧弄完了赶紧回去休息。

云谣单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瞧着那一群人在前面忙。她的屋子前头本就种了一排树,那树已经挺大的了,再种一排不好看,所以这几颗梅花树也就是夹缝中生长,趁着现在树枝不多还能塞进去,等日后长大了,那枝丫走势就会被挤变形了。

到时候冬天她屋子的跟前就是一排光秃秃的枝丫,夹着红色的梅花,远看估计像草莓夹心饼!

这么一想,云谣笑了起来,旁边响起了老者咳嗽的声音,云谣稍微往外探了点儿,瞧见正站在门前喝药的苏合。

“苏公公晚好。”云谣给他打了招呼,也没个正形儿,伸手挥了挥。

苏合朝她瞥了一眼,微微抬起下巴挪开视线,云谣挑眉,这老头儿还挺傲的。

结果苏合喝完了药将药碗放在了窗台上,慢慢朝云谣这边走过来,这回反而是云谣愣住了,缩了缩肩膀看着对方,直到一把年纪的苏合站在她的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谣扯了扯嘴角:“苏公公有事?”

“如此行礼,不成体统。”苏合道。

云谣眨了眨眼:“那奴婢这便起身给您再行一次礼。”

“不必。”苏合没动,云谣听他这么说,也干脆不动,反正她软塌上坐得暖呼呼的,方才说那话也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在延宸殿,在咱家面前,你可以无礼,不过食素节时,你可不能这般唐突,若冲撞了贵人,到时候就连陛下也帮不了你。”苏合说着,微微抬起了眉毛。

云谣心里奇怪,他这算是为她好,特地来提醒的吗?之前不是还说她是祸水,这么些天虽然住着隔壁,却也从来没主动过来打过招呼,还是说……他想让她帮着传话?

“食素节可是太后礼佛特办的日子,届时王公大臣都会到场食斋,以此诚心请佛请天,让晏国五谷丰登,即便是陛下也不可在场出错,依咱家看,你这脾气,肯定得倒霉。”苏合摇头。

云谣微微挑眉问他:“苏公公可是话里有话?不妨直说。”

苏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了,云谣好奇地看向他的后背,心里想着这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她跟前就为了提醒她要在食素节懂规矩吧?

而且食素节是什么?

苏合走后没多久秋夕就回来了,还带了个热水袋,她将热水袋递给了云谣,云谣见怀中小白猫已经睡着,让秋夕抱着它回窝里,然后问:“你可知道食素节?”

“知晓,食素节是在陛下登基后的第三年,太后潜心礼佛开始提出的,每年的二月中春分日便也是宫中的食素节了,到时候大臣、后宫的妃子都会在太明殿用斋饭,不光是他们,就是宫中下人也都不得进油水,不得沾荤腥。”秋夕道:“不过那一日云御侍你可能要从头到尾跟在陛下身后,估计也吃不了什么东西。”

云谣微微皱眉:“这一日很重要?”

“食素节是为了祈福晏国一年的庄稼收成,自然重要。”秋夕道。

云谣哦了一声,若真的就只是普通的节日,她按照宫里的规矩老实待着就好了,苏合又何必特地过来提醒一番?难道是怕她得唐诀宠届时太过乖张然后惹出事端?她也不是那么不懂事儿的人啊。

云谣想不通,却也想不到苏合那两句话中,还有什么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