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还趴在地上意识有些模糊,根本没看见来人是谁,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没一会儿喊住手的人就跑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云谣勉强睁开眼睛朝对方看了一眼,熟悉的圆脸出现在眼前,她立刻认出了对方,松了口气:“桂儿……”
此刻云谣声音沙哑,被桂儿扶着坐在地上之后一阵中暑般的晕眩感袭来,可疼痛让她无法丧失意志,而是低头干呕了起来,呕了好几次就只有酸水,云谣觉得生不如死。
与桂儿一同过来的是淑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在宫里下人也分三六九等,淑妃是四宫之一,父亲又是户部尚书,她是随时都有可能见到皇帝的人,掖庭里的人再怎么横也得给淑妃面子。
即便太监的年纪略长,看见了淑妃的贴身侍女也得喊一声姑姑,淑妃的贴身宫女名叫祁兰,太监瞧见她出现在门口了便让人停下了鞭子,问道:“祁兰姑姑怎么过来了?”
祁兰朝正在吐酸水儿的云谣瞥了一眼,道:“我是替娘娘来抓人的,这小宫女是我们宫里逃出去的,不知怎的落入了掖庭的手中,过来既要问清楚,也要带她回去受罚呢。”
云谣就知道淑妃的人来了没好事儿,她在这儿没死成,回头到了淑妃的宫里照样得死,还得再变了法儿地挨一顿打,云谣觉得不如现在就咬舌自尽算了,也不知咬舌自尽有多痛。
一直帮她擦脸的桂儿哭得跟个花猫似的,她和祁兰两人老家是一个地方,所以此番祁兰受了淑妃娘娘的嘱咐提云谣回去,桂儿说两句好话也就跟来了,不过桂儿毕竟人小面薄,救不了她。
“云云,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以前不是这般冒失的人,如何才一个上午便成这样了……”桂儿依旧在哭。
云谣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嘴想,如果换成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也未必能做的比她好。
那群小宫女们说八卦,她根本没参与,莫名要被皇后杀,又被静妃别有用心地救下来,无端端惹了淑妃不高兴。她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前途,放手一搏才想要逃跑,若是以往的云云,定然是不敢逃的,要么早死了,要么……还是现在这个下场,只不过少了往掖庭走这一遭罢了。
云谣见祁兰迟迟没让她起来,依旧让她跪坐在太阳底下,自己在阴凉处与太监聊天,必然是受了淑妃的嘱托,让她多吃点儿苦的,却也不敢整死她,死了回去淑妃就没人撒气了。
云谣嗤了一眼,深吸一口气,看来她得习惯死这件事儿,前几次都是迫不得已死亡,这次要自杀,她有些胆怵。不过所有的事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只要她习惯了这死亡的痛楚,总有一天能穿越到一个位高权重的人身上,然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享清福。
云谣抿着嘴,下定决心,轻轻将舌头垫在下排牙齿上,深呼吸,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刚要用力一咬,便听见身后有道声音凉飕飕地开口:“哟,这是一出什么戏呢?”
突然出现的尖利嗓音让云谣瞬间分神,憋着的一口气没完全用上,舌头是咬了,咬破了一点儿舌尖没咬断,死是死不成还得痛上好几天,她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刚才抽了四鞭子憋着差点儿晕过去,这回自己咬到舌头的痛让她没忍住,低着头呜呜地就哭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不仅倒霉,还蠢。
人家穿越,哪个不是穿到命中注定的奇人身上?然后身边各种俊男美女养眼的全围着自己转,云谣的穿越,天天给人下跪不说,十天还得死三次,就像是在被上天恶整了一般。
刚过来的太监身份显然不一般,他一出现在掖庭,祁兰与方才施刑的公公顿时给对方行礼,开口道了一声:“尚公公。”
“嗯。”尚公公挺直着背,目光都没在祁兰他们的身上扫一眼,而是落在了院子中,正在哭的两个人身上。
穿着一样,年岁相同,不过受罚的那个显然更为精致突出,想来便是他此番过来要找的人了。
尚公公是总领太监,整天跟在皇帝身后伺候的人,除此之外,尚公公还是苏公公的干儿子,对外来说便是徒弟。苏公公为三朝公公,在太上皇时期便已是大内总管,掌宫中各局,这等人物,他们只有上赶着拍马屁的份儿,一句废话也不敢多说的。
“尚公公如何会来我这掖庭局?”点头哈腰的太监问。
尚公公微微挑眉,嘴唇都不撇一下,开口道:“是这样,陛下今日与莹美人玩耍,让莹美人假扮宫女捉迷藏,后来莹美人便找不到了,陛下急啊,便让咱家来寻,刚好咱家手下的小顺子听说你们掖庭今日拿了个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宫女,咱家就来了,瞧瞧是否是你们狗眼不识主子,抓错了人。”
那太监一愣,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尚公公误会,掖庭局哪儿敢乱抓人?只是今日侍卫送来了一个出逃的宫女,经祁兰姑姑认脸,已确定是从淑妃娘娘宫里出逃的,绝非莹美人。”
祁兰听得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莹美人昨夜分明被陛下自己御赐的毒酒给毒死了,哪儿还来什么捉迷藏?
莫非是陛下又犯疯病,当真遇见了莹美人的鬼魂了?
“是不是莹美人,咱家看一眼就知。”尚公公说完,朝庭院中央走去,他嫌脏,就站在被泼了水的范围外,一双眼睛锐利地朝云谣身上瞥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抬起头来瞧瞧。”
云谣抬不起头,也不知道这皇帝在搞什么。
昨天她是莹美人没错,还被皇帝赐了一杯毒酒,自始至终没看见过皇帝长什么模样。
今日她已经不是莹美人了,这皇帝突然忘记莹美人死了,还大张旗鼓让身边的太监满皇宫里找,真是脑子有病。
云谣没抬头,桂儿帮着她把头抬起来了。
云谣看见了尚公公,尚公公年轻,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他应该不是小时候就净身入宫的,所以喉结突出,下巴上还有青胡渣,一双丹凤眼非常精明,眉毛淡到几乎没有。
尚公公瞧见她这一眼,面色淡淡,随后视线落在了她左侧眼角下的红痣上,摆出一副惊讶模样,开口就道:“莹美人!果真是莹美人!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还不快让人把莹美人扶起来?”
尚公公此话一出,太监傻了,祁兰更是不知所谓。
她是看着云云长大的,云云在四年前就入了淑妃娘娘的宫中,徐莹几个月前入宫她与淑妃娘娘还去看过几次,与云云长得根本不像,更何况……徐莹昨夜已经死了。
桂儿赶忙将云谣扶起来,云谣双腿发软站不住,被抽了几鞭子还吐了酸水,最后咬到了自己舌头,她现在晕的就想找块凉快的地儿趴着,动也不想动了。
祁兰开口:“尚公公,是否出错了?这宫女确是逸嫦宫里的宫女。”
尚公公道:“咱家跟在陛下身后见过一眼莹美人,绝不会认错,你是怀疑咱家眼拙认错了人,还是想要帮着你那主子铲除眼中钉啊?”
此话一出,祁兰不敢再多嘴一句,今日在掖庭碰见的当真是闻所未闻,回去之后,她都不知如何与淑妃娘娘交代了。
早知一来就将云云拖走,也不会惹出这个事端。
祁兰再朝云谣看了一眼,这丫头平日里不爱打扮,看上去乖巧懂事的模样,今日一瞧,长相倒是很不一眼,眼含秋水,下有泪痣,瞧上去就是个勾人的狐媚胚子,许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出去搭上了陛下,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呢。
“来人,扶莹美人回去,今日这掖庭局里打了陛下心尖儿上的人,还是想想该如何谢罪吧。”尚公公说完这话,差了两个太监架着云谣的胳膊,不算温和地拉着云谣就走了。
桂儿紧张地跟在后头,没走两步就被祁兰叫住,桂儿立定不敢动,祁兰等着尚公公带云谣离开之后,这才过来揪着桂儿的耳朵:“你快与我说说,是不是你们几个丫头长大了心也野了?背着淑妃娘娘在后头搞什么花样?”
“没有,真的没有……”桂儿痛得落泪:“云云必定也不知情,我与她一直都在一起,从没听说过她何时与陛下见面,想来……想来是陛下悔赐莹美人毒酒,这才让尚公公来寻,陛下身体时常不适,旧疾尤在,定是误会!”
言下之意,就是皇帝又疯了,尚公公等人伺候皇上身边,必然要哄皇帝开心,这才顺着皇帝的心意,随便拉了个宫女便去交差。
可为何偏偏拉了云谣?当真稀奇。
云谣跟在尚公公身后一路咳嗽个不停,她背后疼得厉害,流血不多,伤口却一直火辣辣地疼着,这尚公公也没说找个地方给她医治,看样子不像是把她带到徐莹原先的住处,恐怕心知肚明,她不是徐莹。
难道真的是皇帝犯疯病了?
“咱家现在带你去延宸殿,你可知里头住着谁?”不知走了多久,尚公公开口。
云谣抿了抿嘴,道:“陛下?”
“是了。”尚公公道:“见了陛下之后,你可知你是谁?”
“……宫女云云。”云谣脑子还有些晕。
说完这话,尚公公冷哼一声:“错了,打今儿起,你就是莹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