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看向他手中的扇子,说不动心是假的,达官贵人从小见惯了玉石,自然不将这放在眼里,不过大臣们送上来的礼物之中,云谣也的确对这把扇子多看了两眼。
只是她心口跳得有些厉害,叫她迟迟不敢伸手接过来,这跳动不知是因为见玉欣喜,还是因为唐诀半醉的笑颜。
“为何要送给我?”云谣小声地问他。
唐诀眉眼柔了几分,道:“善音司呈上来时,朕听见你笑了。”
云谣觉得自己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当时的笑并非是因为善音司送的玉骨扇,而是因为瞧见看谁都像是欠他钱的尚公公笑,才笑的,这种阴差阳错,没想到小皇帝却放在心上了。
云谣接过扇子,唐诀这才松开拉着她袖子的手,笑容加深了几分,然后侧脸枕在靠枕上,长舒一口气道:“朕的醒酒汤呢?”
这声音带着几分埋怨,门外的小顺子匆匆赶紧来,先给唐诀泡了杯热茶,醒酒汤厨房已经在做了。
云谣就站在一旁,光看着不动手,几个小太监进进出出,动静却很小,坤韵殿内依旧很安静,所以云谣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起往常来说要快了许多。
她双手背在身后,指腹摩擦着扇骨上雕刻的花纹,等尚公公进来了,她才离开。
夜还不深,秋夕正在打水,云谣屋内的浴桶里的水装了一半,她穿得单薄,房间小窗户半开,正好能看见屋外月光洒下照得一片泛白的小花儿。
云谣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玉骨扇,讷讷地盯着那一院子的小花,心思百转。
本来她的目标简单,说好听点儿叫享受当下生活,难听点儿就是混吃等死,计划之中首要任务是活着,再是好好活着,从未想过感情方面要何去何从。
唐诀的一句诺言留下了她的人,一把扇子又勾住她的心了。
面对美色,没人不会动心的,尤其是小皇帝长得真的让人难以拒绝。
当他知道云谣就是为他挡刀之人后,太医时时传来,御膳房里的好吃的日日伺候着,龙床都让她睡了几天,又封她御侍,把秋夕还到她的身边,找素丹当挡箭牌,宴席上偷偷给她好吃的,送起礼物来也毫不手软,这一连串眼见心明的好,云谣如何全都忽视过去呢?
“云御侍?”秋夕喊了她一声。
云谣手中的扇子轻轻晃着,愁眉不展,又叹了一口气。
“云御侍!”秋夕走到跟前,稍微大了点儿声音,云谣回神,朝她看去:“怎么了?”
“水都备好了。”秋夕道。
云谣哦了一声,将扇子放在桌上,秋夕瞧见,说了句:“这玉扇真漂亮。”
云谣抿嘴,走到浴桶边皱眉,抓了一把篮子里的花瓣丢到水里,秋夕自觉退到屏风外头等她,云谣脱了衣服泡在浴桶中,洗澡都漫不经心。
她突然开口:“秋夕,你在吗?”
“奴婢在。”秋夕声音传来。
云谣问她:“若有一名男子,他没说他喜欢你,但对你很好,还送你东西,你心中知道于他而言你不一般,如此你会喜欢他吗?”
秋夕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过了半晌才问:“那男子生得俊朗吗?”
云谣挑眉,随口道:“俊朗。”
秋夕不暇思索道:“那我肯定喜欢。”
云谣无语,搞了半天,这秋夕居然还是个颜控……话说回来,也没有哪个颜控能抵抗的了唐诀这张脸吧。
云谣摇头,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挥去,沐浴之后便去休息了。
唐诀生辰之后没多久便是中秋,暑气说消就消,前些日子还烈日当空,午间出去能把人晒晕了,这些天便一直都是阴沉沉的,正午时分也不见太阳出来半个时辰。
屋内不热,但是闷得厉害,礼部忙碌,备完了唐诀的生辰之后,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中秋之筵。
中秋前几日,皇后在住处也闷得发慌,便与太后提议,领着宫里的女眷去锦园的果林里摘水果吃。
除了唐诀生辰那日吃的水果是进贡的之外,平日里宫里人吃的果子都是锦园果林里摘的,锦园里种的果子并不比进贡的差,平日的果子都是宫女太监们摘的,皇后没见过果林,对此很是新奇,这主意一提出来,太后就准了。
不过太后自己不去,说是唐诀生辰那日喝多了酒,头疼几天了也没好。
皇后说了几句太后保重身体的话,便让手下人传到淑妃和素丹那儿,让她们准备准备,午饭过后一同去果林摘果子去。
淑妃听了这消息,回了皇后的人届时必到,人走了之后便将手中的茶盏丢了出去。
祁兰瞧见淑妃生气,连忙让人把地上给打扫干净,又吩咐桂儿换一盏茶上来,摇着扇子给淑妃扇风,轻声细语道:“娘娘是在为谁动气啊?伤身了可不好。”
淑妃脸色难看,道:“依我看这齐璎珞脑子坏了才想着请那下贱胚子去果林呢!”
齐璎珞为皇后本名,淑妃喊出来没顾忌声音,祁兰吓了一大跳,连忙顺着她的心口道:“娘娘,祸从口出啊。”
淑妃握紧了拳头,这才将接下来更难听的话吞了回去:“那个舞姬定是给陛下下了药,才使陛下对她神魂颠倒,这几日陛下对她的恩宠本宫都看在眼里,她皇后能不知晓?这去果林算什么?难道皇后还想拉拢一个小小的婕妤不成?”
祁兰垂眸,道:“皇后娘娘是否想拉拢嫦婕妤奴婢不知,但这正是个大好机会,娘娘何不趁此机会与皇后娘娘亲近亲近,一致对外呢?”
淑妃顿了顿,道:“我父亲与殷太尉不和,我家与殷家也有那段过往,皇后之母是太后亲妹,我与她交好,改明儿静妃瞧见了都得笑话我呢。”
“这也正是尚书大人的意思。”祁兰道:“尚书大人知晓娘娘天性直率,怕您在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手里吃亏,才让奴婢劝说娘娘,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淑妃微微抬眉,深吸一口气,将心口的不悦给压了下去,桂儿端茶上来,她将茶盏捧在手心,祁兰见状,便知她暂且同意了。
云谣也听说了皇后与淑妃还有素丹一同去果林摘水果。
皇后此举还有个说头,便是中秋即临,入宫的宫人们原先也都有家,又不能归家团圆,往日节日只给下人们多发银钱打赏,未免显得薄情了些,皇后领宫妃摘些瓜果,今年除了银钱,还赏赐亲手摘下的瓜果,以此慰下。
这说法一出,好些宫人们都高兴着,太监和宫女口中传着说皇后娘娘心善体下,皇后此举也惹得太后赞赏。
秋夕匆匆从坤韵殿外跑回来,手里捧着两个桃子,云谣坐在门前扇风,瞧见她近了,问:“桃子哪儿来的?”
“淑妃娘娘手下的宫女送我吃的。”秋夕笑着回。
云谣挑眉:“是你的旧识吗?”
“不是。”秋夕摇头。
云谣奇怪:“那好端端的人家为何送你桃子?”
“不光她送,其他宫人瞧见我也都说给我些东西呢,我没敢收。”秋夕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云谣眼眸一亮,站了起来,手中的扇子合上朝秋夕的额头轻轻一敲,笑道:“哟,我们秋夕不得了了,这会儿已经有人开始巴结你了,日后你怕是要收礼收到手软啊。”
“那他们肯定是看在云御侍的面子上才巴结我的。”秋夕觉着云谣好相处,就像往日的莹美人,不是先前那个,而是后来的那个。两人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故而心里亲切,说话也自在了起来。
云谣微微抬起下巴嗯了一声,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对啊,我可是陛下身边的云御侍,宫中从二品,跟在我身边的人,当然比其他宫里的要高那么几分。”
秋夕连连点头。
云谣又问:“可他们为何不来巴结我啊?”
秋夕抿嘴,要笑不笑地说:“您位高,他们惧您,敬您呢。”
云谣撇嘴:“果林今日对宫人开放了?不是说皇后娘娘领淑妃娘娘去摘果子吗?”
“是啊,但宫人们也可以摘,皇后娘娘说每个宫人摘的果子可以带回去自己吃,现下果林那处正热闹呢。”秋夕说完,云谣立刻问:“有西瓜地吗?”
“应当是有的,我听人说嫦婕妤昨日还吃了西瓜呢。”秋夕点头。
云谣抿嘴,晃着扇子道:“走走走,与我一起抬西瓜去。”
秋夕哦了一声跟上,云谣回头朝她道:“桃儿放下。”
秋夕又转身回屋,将两颗红彤彤的桃子放在了窗沿上,这便跟着云谣身后小跑过去。
坤韵殿内唐诀看了几个时辰的奏折,批了一半凌乱地放在一旁,剩下的一半懒得看了,正捧着一本书读呢,打了个哈欠瞧见云谣提着裙边从坤韵殿大开的门前跑过。
她脸上扬着笑,手中还握着那日唐诀送她的扇子,申时的阳光带着点儿橙色落在她的白裙之上,裙上绣着梨花,簇拥一团,在唐诀视线里一闪而过。
“云谣!”唐诀喊了一句,女子声音远远地回了声:“哎!”
门口的小顺子一听这声差点儿没站稳,哪儿有人这么回应皇上喊话的?
唐诀绕过桌案大步朝坤韵殿外走,他走到殿前,望着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半侧着身子回头的云谣,对方似乎没回来的打算,秋夕站在两人中间,不得进退。
唐诀问:“你去何处?”
云谣道:“果林。”
唐诀将书扔在了小顺子的怀里道:“朕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