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那个东西每天都会来,像是监狱里每天的查房,他只是站在门口,看上一会儿就悄悄离开。我告诉了老人,他没有回答,但是我们都知道答案,离别的时刻可能就要到了。

今夜必将是难熬的,她没有在我的身边,苍狼立在院中。我独自躲在卧室的角落,那个东西还没有出现,看来今天他是要迟到了。我知道他现在还不会伤害我的,但是我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打算正式和我见面。

我没有带上那枚戒指,我舍不得,它是不应该属于我的吧。它是纯洁的,但是我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污秽的,现在的我还不知道。它静静在我的手中,我将它置于月光之下,黄色的石头发出幽幽的光,让我看的入神。

不知何时,那本书开始和我形影不离,它正静静的躺在的我的怀中。它是不会被温暖的,它的身体永远都是在寒冷之中。我又想起了那个男孩,但是他已经失去了原本纯洁的笑容,或许这枚戒指应该戴在他的手上,已经不再稚嫩的少年郎也许更需要它。

月已模糊,她还没有回来,我和苍狼在孤寂的小院中,准备熬过一个艰难的夜晚。萧瑟的夜终于将我带到了另一个我不想去的地方。

艳丽的灯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抬起手去遮挡。辉宏的剧场,巨大的舞台,红毯仿佛鲜血的河流从舞台脚下疯狂的向外辐射。头顶的巨大水晶吊灯像是被冻结的激流,喷洒着灼眼的光线。

宽阔的舞台,好似巨大的舞池,容得下万人共同舞蹈。但是我清楚的看到,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那里。她一席火红的拖地长裙,**着一双玉足正疯狂的旋转,裙摆随着她血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双臂是如此的白皙,几乎就要透明,正像盛开的花瓣一样狂热的伸展着。

她舞的疯狂,却只有我一个观众,也许她是不需要观众的吧。我想我应该也是多余的,因为可容下百万人的恢弘剧院只有我和她两个活物。她的舞是艳丽的,如鲜血中盛开的火焰,肆意的痴狂却美艳无比。或许她需要的并不是观众,而是她自己的心。我慢慢的陷入了她癫狂的心中,在她的舞中我似乎已经失去自己,我想要释放,想要疯狂,想要大叫,用呐喊用疯癫为她的舞蹈伴奏。

但是我在后退,我在逃离,在躲闪,躲闪自己的沉醉,逃避自己的心,也许我只是在逃避她的心。我转过身疯狂的奔跑

,但是她火红的身影还在我的眼中,我看到她在笑,在为自己的舞歌唱。

灯光消失了,我踉跄的跌入了黝黑的楼梯。想要站起身,双腿却传来刺骨的痛,黑暗中那舞者的身影淡淡的消失。双手扶着潮湿的墙壁,小心的走下吱呀的楼梯。一丝微弱的声响飘入了我的耳朵,我踉跄的向它寻去。老旧的楼梯有些不堪重负,开始剧烈的喘息,随时都会断了脊梁。

那是一盏幽暗的油灯,萧索的挂在墙上,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他裹在一件黑色的皮质风衣里,头上的大檐帽遮住了他的脸,他的右手握紧了他的衣襟,两腿蜷着坐在台阶上。左手的烟蒂时明时暗,他似乎在哭泣,却只能听他微弱的笑声。他的手白皙却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手正在轻轻的颤抖。他的手指修长却消瘦,烟雾徐徐的缠绕着它们,像是顽皮的孩童搅扰着昏睡的老人。他苦苦的笑,笑声悲凉却带着怨毒的嘲讽,像是和着泪水的纸灰,粘稠而污秽。

灯火突突的挣扎着跳了两下,便被黑暗无情的吞噬,只是剩下他手中还在一明一暗的烟蒂,像是黑暗中孤独的光明。黑暗中他开始疯狂的大笑,大地在他的笑声中癫狂的震颤,那嘲讽的怨毒让我的呼吸开始困难。终于我在的脚下,一切在黑暗中坍塌。在坠落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是在怨毒嘲弄他可怜的自己。

黑暗像是涌动的河流将我缓缓地推向未知的岸头。我在光明中醒来,眼前又是一片草原,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这里是生命的家园,成群的飞鸟翱翔在纯净的天空之中,野兽在草原上肆意的驰骋。空气中弥散着生的气味,广袤的草原上一棵巨大的树像是擎天的巨手,屹立在草原的中央。我挪动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它前进。

泉水般的歌声流淌进我的身体,如水晶般纯净的歌声让我忘却了苦难与哀伤。我放任自己开始宣泄,开始狂奔,任自己如野兽般在草原上驰骋。

那位歌者正悠然的端坐在那棵巨树之下,她盘着膝,双手摊在膝头,各捻了一个莲花。一身白装在微风中飘洒,一头齐耳的白发如水晶般透明,她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到来,脸上浮现着让我无法自拔的微笑。

她缓缓睁开银色的双眼,我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的美,她纯净的双眸让我自觉污秽不堪。她的纯洁和美是无法被拥有,因为那拥有是罪恶的,污秽不堪的,只能被她蔑视、唾弃。她站

起身,她很高,轻易的让我深感渺小。

她从巨树上取下一枚艳绿的叶,放到优美的唇边,轻轻的吹动。悦耳的音乐在空气中悠悠的飘散,空中的飞鸟轻轻的鸣叫,附和着乐曲的节奏。驰骋的骏马停下的飞驰的脚步,不愿错过这美妙的时刻。

她俯下身,优雅的坐在树下,左手轻轻的示意让我坐在她的身边。我像是虔诚忏悔的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她的身边,她双腿蜷在身侧,沁人心脾的乐声让我陶醉,我冒险的把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膝头,她只是浅浅的笑着,如欣慰的母亲般轻抚着我凌乱的发丝。

乐声还在我的耳边回**,但是草原已经消失,我在黑暗中缓缓起身。放眼望去一切又归于黑暗,我在一片虚空之中脑中只是一片空白,像是一幅失去灵魂的躯壳,双眼迷茫的在黑暗中失去颜色。

头顶一丝光明泻下,它正一点点的吞噬着虚无的黑暗。终于它来到了我的身前,却停下了脚步,身下的黑暗也不再退却。我躺在黑暗与光明的中间,迷茫的看着,不知自己将去向何方,是向黑暗中坠落还是被光明吞噬。

我停止的思考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是我累了,在光明和黑暗的选择中我已疲惫不堪。也许我就是黑暗与光明的分界,这黑与白的世界中唯一的杂色。

“快醒醒,我们得走了!”她回来了,却焦急不堪,太阳的光芒已经洒到了老槐消瘦的身上,我茫然地看着她,像是丢失了糖果的孩子。

“我们得走了,他们要来了。”我想我知道他们是谁,也知道他们终究是要来的。

“已经躲不掉了,对吗?”她焦急的手失落的放下,头缓缓地低下。

“我想见他们。”我知道她不想同意,但是不能再躲下去了。

“什么?”她明白,但是她不想。

“不行,我们还是走吧。”她把我猛的拖起来,但是我却第一次放开了她的手。

“他们不会杀我,对吗?”她又一次握紧了我的手,奋力的将我拽出屋门。

“我们要在一起。”我明白她在做什么,但是我知道逃已经是不再管用了。

“他们不会杀我,对吗?”她转过身抱紧我,我有些呼吸困难。她没有回答,但是我知道她想和我一起逃。

“我们走吧。”她的泪水让我放弃,她的笑容让我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