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小白还想说什么狠话损回来,房间内厕所的门打开了,池尚寒诧异的嚷嚷声伴随着马桶抽水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擦,这个不是那谁么?”池尚寒瞪着眼睛看小白,那眼神就好像在看白痴,已经不能用轻蔑和不屑来形容了,而是惊奇,对是惊奇!在他的脑海中,无法理解被我们割了两个耳朵的小白怎么还敢找上门来。
“你他妈的那是什么眼神?”小白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恼怒,却因为池尚寒的眼神彻底暴走了,原本想和我斗几句嘴就离开的他,忽然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门口,嘴角抽搐着,已经怒极。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你俩玩什么呢?”池尚寒不知道是真的呆傻,还是故意气小白,继续用一种十分戏虐的语气问我,好像一边满脸怒色的小白不是个人,而是一只人禽无害的小宠物。
“是啊,你还有事啊,没事出去,让你进来了么。”我强忍着笑意对小白说。
“呵呵,你俩行,我没事。”原本我认为以小白的性子肯定会暴走,但是他愣了一会却忽然很轻松的笑了笑,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了。他的笑容里包含了某些意味深长的东西,让我弄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到小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的身体紧绷着,这个家伙竟然真的也走上了我这条路,身体周围分明有一丝术者的气息。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发现那层黑色的东西已经消散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再转身回屋,我看到雷暮雨在收拾东西,池尚寒也跟着笨手笨脚的帮忙。我们俩的行李原本就没有多少,雷暮雨也不是那种每天都要换一套不同衣服的女人,简单的把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装进两个小皮箱之后就算收拾好了。
“我去退房,你俩快点下来。”池尚寒从雷暮雨手中接过房卡,要出门。
“哎哎哎,你们要干什么啊?什么退房啊,去哪啊?”我一把拉住从我身边溜走的池尚寒,自己顺势站在门口。
“咱们不是要回家么。”池尚寒没说话,说话的是雷暮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看,眼睛里满是温柔的期待。
我一时语塞,池尚寒趁这功夫一把推开我,从门口溜了出去。雷暮雨走过来,给我戴上了墨镜,把大点的皮箱塞到我的手里,挽着我的胳膊。我忽然感觉到很幸福,心中一直揪着的结好像解开了,是啊,我早晚都得回家啊。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是领回去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妈应该是高兴的吧。
那就走吧,我把雷暮雨手中那个小一点的皮箱也拿了过来,一左一右提在手里走出房间。雷暮雨十分乖巧的跟在我后边,我俩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往楼下走。
刚走到走廊尽头要下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放下手里皮箱接手机。
“喂,起来没呢,我是池尚寒,我在小天家呢,一会我俩接你们去啊,你给你妈打个电话准备准备回家吧。”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赫然是池尚寒!
我整个人僵住了,心中的旖旎和温情全部消失殆尽,默默挂断电话。我只感觉提着皮箱的左手没有任何重量,手心里握着的根本不是皮箱的把头,而是一个凉冰冰的疏松的东西,往左微微偏头一看,我的身边贴着墙根半蹲着一个全身漆黑的东西,我手里握着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从它那乌黑如墨的嘴巴里伸出的舌头!
这个家伙用一双无神的惨白色眼睛看着我,它的右肩膀整个碎掉了,就是刚才的丧伥鬼!我只感觉一阵恶心,一甩手松开那条拉扯的老长的漆黑舌头,整个人也在甩手的时候转了个身,身后是一条空****的走廊,雷暮雨根本就没跟在我身后。
我下意识的把双手摊在胸前看了看,两只手掌心满布着一层淡淡的黑色,其中不时闪烁出一点点亮晶晶的光。手掌上最深的几条掌纹已经完全被黑色侵染,浓浓的变成黑色的粗线条。整条走廊里极安静,恐惧感像一只迅速膨胀的气球在我胸膛之中,我想让自己的勇气变成一根针扎破这个气球,却又害怕里边爆裂出来的气体把我整个人冲垮。
淡淡的阴气从走廊的各个角落中渗出,虽然而来的还有一种我没见过的但黑色气体,我能看到那淡淡的灰黑色气流,仿佛软体动物的触手一般越深越长然后勾结到一起,不一会整条走廊的地面竟然铺满了薄薄一层黑色的气体。直觉告诉我,这黑色的东西肯定和丧伥鬼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丧伥鬼背后的主子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半蹲在墙边的丧伥鬼,它那漆黑的残**体在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对即将出现的事物感到兴奋还是充满恐惧。它忽然抬了一下头,我首先看到的是焦黑的嘴巴拖着一条长长的黑色舌头,然后是木炭一般的脸庞上那两只惨白渗人的眼睛。在我们的目光相交的瞬间,我感觉脑袋微微一疼。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风镇第一高中的男生,背着一个大到夸张的书包疲惫地走着。他是个高三的通勤生,下晚自习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月亮阴森森盯着他看。月亮知道,这个孩子回家要走一条很长很长的路,长到足以发生无数恐怖故事。
男生心里很不爽,今天在课堂上男生心里很不爽,今天在课堂上又被那个傻叉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臭骂了一顿,最主要的是错不在他,但是带着有色眼镜的老师却像一只狗一样咬着他不放。学校不顺心,他自己的小日子更不顺心,最近一直在和自己的小女朋友闹别扭……
男生走着走着,感觉有点冷。看了看周围,发现以往顺路同行的同学们都不见了,长长的马路上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一盏盏灰暗的路灯,像一只只眼睛,密密麻麻的长在马路两边。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想弄出点声音来,拿出手机像放一首《最炫民族风》,可是按了好几下之后屏幕还是黑的,他才想起来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因为看电子书已经耗光了电池。
他有点慌了,原地停下,看了看身后。后边的马路上也没有任何行人,连车都没有一辆。好像不太对劲,他忽然想到难道是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睡着了?恐惧笼罩了他,不,其实是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死了……
男生加快脚步往家走,他想知道到家就安全了。可是没走出几步,马路另一边忽然滚过来一个东西,黑乎乎的,借着月光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玻璃瓶子,像是个罐头瓶子。瓶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滚动的势头越来越小最后停在了他面前不远处。
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瓶子滚动的?瓶子里装着什么东西?男生的脑海里转瞬之间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忍不住弯下腰,一边骂着自己手贱一边触摸到了那个瓶子。玻璃瓶子冰凉凉的,他拿了起来,看似装满东西的瓶子却很轻。
好奇心和恐惧感不相上下,或许它们本身就是同出本源的。男生抱着玻璃瓶子来到一盏路灯下,借着昏黄的灯光拧开了瓶盖。里边有一个圆形的发亮的东西!像一颗传说中的夜明珠!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那东西是头顶路灯灯泡的映影,玻璃瓶子中装满了水,他看到的是倒影。可是,这么一个大肚子的玻璃瓶子如果装满水,怎么重量还不如一瓶可乐重?他诧异的想着,然后又低头看了看。
这一次,他看到一张脸。那张脸,却不是他的。
男生妈呀的惨叫了一声,甩手把瓶子扔出去摔碎了,玻璃碎裂的同时,男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冲进一股巨大的力量,随后整个脑袋也炸开了一般的疼痛!那是一个契约,那是一种奴役。不堪剧痛的男生倒在了地上,当它再爬起来的时候,马路上又有了行人和车辆,忙碌了一天的大家都着急回家。月亮阴森森的笑了笑,然后躲进了云层里。云朵投射在地上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漆黑漆黑的东西,不是那个男生,而是一个被奴役的丧伥鬼。
我惨叫一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后背贴在墙上。那个高三男生被害死之前的一切感受和记忆,在我和丧伥鬼目光相交之时都被我的鬼眼看到了。我好像经历了一次那种比死亡还恐怖的劫难一样,冷汗黏黏的爬满了我的后背。
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身边有微微的响动声,不是那个丧伥鬼发出的,而是我刚才接电话的时候放在地上的那个小一点的皮箱。左手那个大一点的皮箱不见了,这个小一点的却还在,此刻它正在慢慢蠕动,好像里边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一样。
我呆看着眼前那只皮箱,忽然想起我很久以前也看到过一个恐怖的皮箱,里边钻出一个被扒了皮的女尸!不知道这一回,我又要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