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都不能保证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妹,那为什么还在一起?”我问双胞胎。

“因为一个人在这里太孤独了,即使身边的她是假的,也比自己一个人游**在黑暗中要好。”双胞胎又对视着异口同声地说,我倒感觉她俩都是真的,说什么话都是心有灵犀一样。

“问题是我现在不相信你们,你们说自己不能离开这所别墅,而且别墅中所有人都是你们两个伪装而成的,那么最开始我在车站外遇到的阿黑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在这和她俩兜圈子,扯什么太极八卦呢,有事就直接说事。

“那个,就是它啊。”程若涵说,刚才的一瞬间,她白色的长裙上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涵”字,旁边的女孩裙子上出现了“瑾”字。

“夹在你们中间的第三个人么?它到底是人是鬼?”我问程若涵。

“在这里,它更多一点像鬼,而我们更多一点像人。”程若涵想了想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是哪?”我有点冒汗,难道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了?

“这里就是别墅啊,但是绝对不是你认知中的别墅,换个说法或许会简单易懂点,你知道归阴吧?”

归阴,一个被无数人追逐的神秘事物,是强大力量的名词,却也是死亡恐怖的符号。这种我一辈子都不想去触碰的东西,此时竟然第二次与我联系在了一起。我虽然难以接受,但是噩梦成真的现实让我必须去面对。归阴,其实我对它的了解并不多,我只知道那是一种阳间活人与阴间鬼界沟通方式的极致。我所在的别墅是阴间么?倒不如说是一个特殊的空间,我对归阴有了新的认识。

看了看双胞胎,又看了看这条没有首尾的破旧走廊,除了和她们合作没有比的出路了,有什么火坑都得往里跳啊!我点了点头,承认自己了解归阴一说,然后无奈的表示同意和她们俩合作。

就这样,我跟着这对人鬼不知的双胞胎走在破旧的走廊里,她们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只有帮了她们的忙,我们才有机会离开别墅。我很好奇她们的故事,这座别墅里究竟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为什么生生的从一所普通的别墅变成了另外一个存在?

双胞胎给我讲了她们的故事:

当今时代的人们,越来越痴迷探索人死之后的世界,总想剥开那层层阴影解读死亡的秘密,殊不知,与死连接最紧密的就是生。生死轮回所构成的循环才是最大的秘密,一个人生命中最大的秘密,或许就是他的出生。

她们生下来就是一对连体婴儿,没有人知道当她们在母体里被孕育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双胞胎的第三张脸,究竟来自哪里?从记事起,程若涵和程若瑾一直保持的姿势就是背靠背,肩膀贴着肩膀,脊柱靠着脊柱。在她们后背的正中心,有一块小小的肉团连接着她们,那肉团是她们的一部分,也可以说,她们是那肉团的一部分。

直到七岁,双胞胎接受了分离手术,当那个肉团展开变成了一张狰狞的人脸之后,一切都变了。生的尽头连接着死,双胞胎的第三张脸诞生了,同时也打开了连接着死亡的大门。或许那几个在惊恐之中匆忙离开的医生护士是仅有的幸存者。

无形的阴影如同一张大网,罩住了别墅中的所有人。第一个死去是疾病突发的爷爷,再之后是父辈的叔叔们。没有人能离开,那些想逃离的人最后都会鬼使神差的重新出现在别墅中,等待他们的只有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

人丁兴旺的家族就这么没落了,最后,双胞胎绝望的父亲吊死在了自己的卧室,整座别墅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孩和那张游**的狰狞之脸。她们惊恐的发现,随着死亡气息的不断加重,别墅彻底的变化了,这里变成了一块独立于人间之外的空间。

双胞胎不知道它为什么一直留着自姐妹两人,只能孤苦无依的呆立在别墅里。别墅并不是安静的,经常有人怀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这里,但是无一例外的被困死在了这里。没死一个人,它就会强大一些,或许再有几条生命的话,它就会有足够的力量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程若涵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就在听她们说故事的这么一会,我已经走出了那条破旧的走廊,来到了别墅的大厅之中,这大厅和之前我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充满了灰尘而且暗不见光。大厅中心有一张长条桌,我看到程先生、苑太太、阿月阿黑和双胞胎都坐在那,每个人都面无表情,走近一看,这些竟然都是惟妙惟肖的木偶。身边的程若涵和程若瑾分别走向程先生和苑太太的木偶,身体忽的一下子就消失了。

“天师,你一定要帮忙啊。”活人一样的程先生对我说。

“那对双胞胎真的有问题,你要相信我!”苑太太脸上的表情更丰富。

所有的木偶忽然都转头看着我,机械的嘎巴着嘴,像是在模仿人说话一样,可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程先生和苑太太也重新变回了木偶的样子,那对双胞胎已经离开了他们的身体,站在长条桌旁边。

“它还需要杀死多少人,才会有力量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呢?”我问站在桌子右边的程若瑾。

“或许它只是想单纯的杀人呢。”程若瑾还没说话,阿黑的木偶却忽然张嘴说话了,我还保持着入阴的状态,赶紧盯着那木偶仔细看,果然我看到了,一张扭曲的人脸皮正贴在阿黑木偶的脸上。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在邪炼公寓遇到的大魔头扬化莲,那个行邪无数的人最后因为邪术自己也变成了一张脸皮,不知道和眼前这个第三张脸是不是同一种存在。

“那你是要杀死我喽?”我歪着头问阿黑木偶,把手里的油灯放在了桌子上,幽幽的冷光照在那些木偶脸上,他们对着我的眼睛在淡淡的光线下好像有了神采一般,可惜终究是人偶,不是人的东西无论多么像人都始终不是人,而是恐惧。

“为什么不问问她俩呢,是她俩领着你来的啊。”阿黑木偶阴阳怪气地说,一副全然不把我放在眼中的样子,木质的手指敲打着桌子,哒哒哒的声音让人心烦。

“这是否认还是承认呢?”我一边说一边往阿黑木偶那走,同时右手小指扣在掌心,费力地伸直其他四根手指。这是黄三儿教给我的一个小法子,是一种简单的聚阳术,对鬼物有一定的威慑力。

“别跟我耍那些没用的花枪,死在我这的术者不知道有多少了,你还不够看。”阿黑木偶忽然低下了头,说话的是坐在长条桌另一边的阿月木偶。那张脸皮在我走进阿黑木偶的一瞬间转移了。

“我不知道你或许你们在磨蹭什么,要么放我走,要么画出点道道来。”我实在不耐烦了,摆明是这是个坑,我现在已经跳进来了怎么还不埋土呢?它在等什么?

“我更喜欢看到猎物在陷阱中垂死挣扎的摸样,一点点崩溃然后骨断筋折。”阿月木偶阴笑着说,然后也低下了头,它又跑了。我看了一眼站在程先生苑太太木偶身后的双胞胎,知道她们也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是我现在该如何脱出困局呢。

我忽然感觉很疲倦,不知道在这所别墅里呆了多久了,身心俱疲,连挣扎的方向都没有。我闭着眼睛,又听到了那叹息声,呵呵,原来是我自己发出的。从一开始我就感到绝望了么?要放弃抵抗了么?可是我在抵抗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想把那些奇怪的念头甩出脑袋,可是心中却更加迷惑了,什么奇怪的念头?只是很累,我需要休息,我微眯着眼睛,不自觉地走向长条桌,我想找个位置坐下。坐下去就可以休息了,像程先生一家一样,安静的在这里休息,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我了。

“坐下吧,去坐下吧。”我对自己说,已经站在椅子旁边了,不自觉地迈出左腿,跨到椅子另一边。手按在破旧的桌面上,溅起一些细碎的灰尘。我旁边是阿月木偶,她扭过头看着,脖子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好像也在对我说:“坐下吧,坐下就可以休息了。”

我还在站着,扎马步一样双腿跨在椅子两边。我迷惑地看着阿月木偶,混沌的脑子什么也思考不来。木偶精致的脸很像是人,但是它永远都是接近人的木偶。坐下吧,那就坐下吧,坐下就可以休息了。阿月木偶还在看着我,那精细雕刻的眼球有些褪色了,我记得阿黑说过阿月挺好看的。

坐下吧……“嗨。”我又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阿黑说过阿月挺好看的,想追求她,她喜欢在小花园中散步。这么安静典雅的别墅,在那花园中散步,肯定是一件美好的事。坐下吧,坐在阿月旁边,或许以后能和她一起散步呢,我可以牵着她的手,看着微风拂过她的头发。

那头发上边满是灰尘,有一只豆大的蜘蛛守着空了很久的网。坐下吧,那就坐下吧,坐下就可以休息了。阿月要是看到我坐在她的旁边一定很开心吧。

会很开心吧?

既然开心,为什么要流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