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娘手上也比了个往下猛地一压的动作,眼神里带着冰冷的恨意,那是某种非人的兽类才会有的情绪,太子听的十分入戏,随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抬手就要去按自己的脖子,反应过来才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下。
太子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我杀了他!" 黄大娘举起双手摊开在自己面前,眼里含着泪,癫狂地笑,"就是用我老婆子的这一双手,我亲手杀了他!"
她又哭又笑,神色十分快意,片刻后又开始大哭,"剩下的几个人见他脖子开始流血才慌了,他们一边把他抱走一边叽里咕噜地比划着什么,他们叫我在那等着,大概是要报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真的站在了那里,抱着丫丫一动不动。一直到天黑,我的儿子媳妇回来,他们打我,骂我,叫我滚出去,还说他们也要搬走,我跑得慢,追不上他们的车,就给落下了。"
黄大娘低着头,先前的一通哭喊耗尽了她的力气,她现在只是低着头默默垂泪。
太子又问:"那些……倭兵后来又来找你了吗?"
黄大娘轻轻摇了摇头,麻木地垂泪,"没有,我在那里又住了几天,盼着他们来报仇,盼着他们来把我杀死,可是没有人来,再后来……听说玉良军在招人,我就去了。"
太子是听说过玉良军的,但是这点他却未想到:"玉良军还招女子?"
"女子怎么了?" 黄大娘还未说话,江瑛就冷淡地插了一句嘴,"那些倭兵难道会专门避开女子杀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被这么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太子神色有些尴尬。
"好了黄大娘,您的事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他一定会为您主持公道的,您要注意身体,这样才能看见倭贼被杀光的那一天。"
"好,好。"
黄大娘的眼里再次盈满了泪,她屈膝想要跪下,被江瑛一把扶住,"好了没事了,您去旁边坐一会儿喝点水吧,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告诉太子。"
"哎哎,好。"
黄大娘走后,只留下江瑛和太子在原地站着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太子先开口:"七妹,我知道你是想借黄大娘的事告诉我倭寇的凶残,你想证明你没错,可是外祖也说过了,倭人也分好坏,想方才那种罪大恶极的,当然应该斩杀,可是也有一些倭人来此是为了做生意的,若你将他们这些无辜之人也抓去一并杀了,难道不会于心难安?"
江瑛被他说的又好气又好笑,她想说自从禁海令发布后这里的百姓自给自足都难,何谈做生意?想说那些打着做生意幌子来海州的其实做的最多的是烧杀抢掠,还想说正是因为有官员的包庇这些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乾朝的领土上为非作歹,甚至想说这些官员背后或许就有你外祖的影子,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借口有事走开了。
"那好,七妹先忙,我有几句话想同八弟说。"
太子抬头看向江颐的方向,眉峰压了下来,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主动靠近正在另一边旁观晒盐的江颐,喊了他一声:"八弟,近来可好?"
江颐不慌不忙地向太子端正一礼,"一切都好,有劳皇兄记挂。"
太子抬头看向远处看似平静的海面,"八弟可知,并非孤要记挂着你,而是八弟近日所为,实在让父皇心下不安呐。"
江颐低着头在太子面前跪下,回答道:"皇兄的话,臣弟实在不明,海州倭寇作乱,民愤难平,让臣弟来此处协助皇姐平倭乱正是父皇的决定,皇兄却说父皇因此不安,还请皇兄解惑。"
"哼," 太子低头哼笑了一声,"从你口中听到'父皇'两个字真是令孤感到恶心,让你来海州是父皇下的命令没错,可瓜田李下的道理你总该明白,你是什么身份?军队对朝廷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明白吗?"
江颐的声音不疾不徐,"臣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军队对于朝廷的重要,正因为如此,臣弟才更应该留在军中。父皇信得过臣弟的能力,自从他漠雄关大败巴维人以后,臣弟也曾率部赶跑过巴维人数次,杀敌数千,臣弟非是自夸,只是希望皇兄能够顾全大局,允臣弟留在军中效力。"
听完这番话后,太子眼中的情绪已经不仅仅是厌恶那么简单了,他目光紧紧盯着江颐,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若孤没记错,你在外的日子不过一年吧,就已经敢指责孤不顾大局,看来孤的外祖所言甚是有理,你果然是狼子野心,若是留下你日后必成大患,来人!"
太子的亲卫立刻跑过去将两人围在中间,太子神情阴鸷,正欲开口,江瑛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她笑盈盈地扯了扯太子的袖子,神情天真地似乎完全未察觉此地的异常气氛,问道:"太子哥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太子盯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江颐,一字一顿道:"孤要杀了他。"
江瑛似乎被这话吓了一跳,话音里带着不解和担忧:"为什么呀太子哥哥?江颐这些日子一直奉旨在海州军中训练,帮了我不少忙,您为何一来就喊打喊杀的呀?"
太子把她的手扯开,面色已经十分不渝,"一个杂种而已,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要问的?让开!"
江瑛急急回头看向沉玦,沉玦用手指了指京城的方向,做了个递的动作。
江瑛了然,立刻又劝道:"太子哥哥,非是琼瑛要劝你,只是江颐真的帮了我不少忙,海州军现在没了他不行,若让倭人知道他不在了大举进犯,琼瑛该如何防备?您看这样吧,要不臣妹先写信给父皇告知他这里的情况,请他先另外调一位将军过来如何?"
太子沉默不语,江瑛又道:"您是太子,生杀大权在手,想杀人随时都可以,但您可千万别为了这一时的气性毁了臣妹这许久的经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