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光拦信没用,我早预料到地方有人不会死心,这件事如果捅到皇上面前,我们还需要一个替死鬼。"

谢云想到什么,说:"您是说……刘大人?"

谢靖玉慢条斯理地笑了一声,说:"既然他求上门来,我怎么好不帮他这个忙呢?这个人蠢就罢了,还如此贪心,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同他抢那笔赈灾银子的人是谁,这样的人我如果帮了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大人思虑的是。"

谢靖玉又吩咐道:"乔家倒了,制药肯定也停了,你叫魏方怀动作快些,把魏家留下的那些东西该烧的烧,做仔细些,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叫其他地方都停一停。"

他脸上浮现一丝嫌恶之色:"现在做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一群贪心不足的蠢货,连三分药效都达不到的东西都敢往出交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吗?"

"是,属下这就去办。"

"晴芳,歇会儿吧,再熏你主子就要被呛死了。" 江瑛泪眼朦胧地说。

"公主,奴婢不熏了就是了,可不兴说这不吉利的话。"

江瑛实在被这艾草的气味熏的受不了,转身独自回了内殿。

刚推开门,她就愣了愣。

"晴芳。" 她扬声喊道。

"奴婢在,公主有何吩咐?"

"我困了想歇会儿,你同碧竹说一声,这段时间不要打扰。"

"是,公主。"

江瑛进屋合上门,在沉玦面前落座。

"国师这是闹的那一出?仗着功夫好便私入女子闺房?"

沉玦不接她的话,只眼神定定看着她,"皇上已经不在宫中了,是吗?"

江瑛眼神闪了闪,她慢慢饮了一口茶,还是决定承认。

"是,我用了你的法子,国师今日是来讨个说法的?" 她坦然回视。

"入宫那一日,你同皇上聊了许久,便是在说这个?"

"是。"

"利用时疫掩人耳目拖延时间也是你想的?"

"国师真是机敏,我从前觉得国师只会些观星之事,如今却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呵。" 出乎意料地,沉玦轻笑一声。

"公主才是,总有办法让臣刮目相看。" 他一边摇头感叹,一边伸手为江瑛续满茶水。

动作自然地让江瑛反而有些不自在。

她语带试探地问道:"我用了你的法子,你不介意?"

沉玦一语双关笑道:"介意这个做什么,公主嫁不了别人,于下官而言,是好事啊。"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对上江瑛的,叫她觉得心跳莫名快了些,有些仓促地转移话题道:"那你今日偷偷摸摸来,是做什么的?"

听她问起,沉玦敛了面上的调笑,正色道:"下官来此是想问,公主,你可有想过,皇上回来后你该如何?"

江瑛放下杯子,问:"乔府抓的那几个人你审的如何了?"

沉玦道:"太久没审人手生了不少,一个没防住自杀了,另外两个还在审。不过公主放心,早晚会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他们的证词还不够为我正名吗?"

"一般情况下,是够的," 沉玦说的很慢,"但皇上此次若得胜归来,就意味着他们的计划全面崩盘,接下来若查出带皇上出宫之人是公主,便会全部将矛头对准你,到时候,即使你在临安做的那些事再正确,也不够抵消你私自将皇上置于战事危险之中的罪名,那些人只要死死抓住这一点,就会令你不得安生。"

不得安生……江瑛把玩着喝空了的杯盏,沉玦这话恐怕还说得委婉了些,这是普通人命贱如草芥,而皇帝的命高于一切的世道,别看她现在是个公主,那些人只要给她扣上个谋害天子不忠不孝的罪名,便能轻而易举将她贬为庶人或者关进某个不见天日的宫殿里,了此残生。

江瑛忽然看着沉玦,问:"国师可有什么法子,将我带出宫去,从此我只做一介平民,再不踏入皇城?"

关于皇上得胜回朝后的出境,江瑛的确还没想好,现下也只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为了听听沉玦的想法。自从那夜在乔府的谈话过后,她就越发觉得沉玦不是一个普通的神棍,他对朝局似乎有异常深刻的了解。

沉玦的眼神却因为江阴这句话黯淡下来,他低声说:"只是这样?你的打算就是就此一走了之吗?"

这话问的让江瑛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也察觉到了沉玦的情绪怪异,只好问道:"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除了被关起来过一辈子那种。"

"有。" 沉玦的目光中透着莫名的坚决。

江瑛奇道:"什么办法?"

沉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明显被打开过,江瑛便直接将信纸抽出来看。

越往后看,江瑛的面色越古怪,这封信用词讲究,字也风骨奇峻,却改变不了它是一封……索贿信的事实。而且,信末的印章制式跟她的金印很相似,这是一封由太子江明义写给江州刺史魏方怀的索贿书,江明义在信中找魏方怀索要一种名叫千里芨的药材,却不是用来治病,而是用来作画。

这种药江瑛碰巧知道,因产量少而价格昂贵,在江州本地都能卖到万两银子一斤,权贵富绅家多买来给年老的人治疗眼疾。就算太子要这东西真的是为了舂汁作画,光就价值来看,也的确算得上索贿了。

江瑛回宫不久便去了江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式跟太子打过交道,不过光就这封信的内容来说,她这位太子哥哥的行事可以算得上荒唐了。

江瑛扬扬信纸问道:"这封信真是太子写的?"

沉玦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他直白道:"自然是下官仿着太子笔迹言辞伪造的。"

江瑛还没来得及惊讶,沉玦又问:"公主可知,当朝首辅谢靖玉最在乎之人是谁?"

江瑛并不十分了解谢靖玉的家里事,胡乱猜道:"皇后?"

"不,是太子。"

这句话说出来,江瑛立时便明白了沉玦的意思:"你是说,让我用这封信去威胁谢大人?"

沉玦微微一笑,"公主果然聪慧。"